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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惶惶地惶惶-第5章

小说: 天惶惶地惶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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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一切还都很正常,没什么可怕的事出现。
  昌明镇的车站在镇子的西头。
  李灯背着采访包离开镇政府,由东朝西走,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个人,他挑着担子,从北朝南走。
  他的担子里装的是新鲜的蔬菜,好像是到农贸市场去卖。
  李灯的脑海里有一个东西,像蚯蚓一样,在记忆的土壤里拱了一下。他没太在意,继续走自己的路。
  他走了几步,他又朝那个人看了看。那个人还是在低头赶路。
  李灯记忆的土壤下那个东西又在拱。
  这次李灯感到,那个东西决不是蚯蚓,它比恐龙还大,好似一个早已经绝种的怪物,它一直都潜藏在他的记忆里,现在它一声不响地就要崛起了。
  李灯感到记忆的土壤像火山爆发一样一点点拱起来,地表微微地颤动,一块块崩裂,深层次传出隐隐的轰隆隆巨响。
  他想不出这巨大的东西会是什么样子,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李灯万万没有想到,那记忆竟然是十多年前最恐怖的一幕,长长的头发,没有脑袋,到处都是血……
  是他!关廉的爸爸!
  李灯站住了,瞪大了眼睛。
  那个人就要走过十字路口了。
  李灯不想错过,他急中生智,大喊一声:“关廉!”
  那个人猛地停住脚步,像定了格一样。但是他没有回过头,就那样停在那里,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半晌,他好像受了惊吓,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甚至可以说,他不是走,是跑。
  李灯追过去,只看见路两旁一丛丛的绿树,没有一个人。
  李灯的心怦怦怦地跳起来,急忙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拨起来。
  他打长途到酱坊市,找到了关廉。“关廉!”李灯紧张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电话那一端的关廉口气很冷静,
  “你别生我气啊。”
  “你说。”
  “我在昌明镇,看见了……”
  “谁?”

()
  “你爸爸!”
  “是吗?”关廉的态度仍然很淡漠,好像他爸爸最近正好在昌明镇出差似的。
  李灯想,关廉可能生气了,就说:“可能……可能是我看错了,对不起。”
  “没什么。”关廉的声音像飘在空中的一片羽毛。关廉长大后,变得沉默寡言,嗜烟如命。他爱好网络,几乎整天都泡在网上跟没有面孔的网友聊天……
  李灯跟他两小无猜,长大后很少见面,友情也一天天淡了。
  关廉似乎对父亲有点怨恨。
  他到了母亲那里,一直受继父的气,生活很不幸。有一次,他甚至跑到外面流浪,最后被收容遣送回酱坊市。他从来不提父亲。
  “你最近怎么样?”李灯没话找话地问。
  “挺好。”
  “我也挺好。”
  停了停,关廉突然问:“你记得姜春红吗?”
  他们现在没什么共同的话题,除了小时候那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而李灯都有点想不起来了:“哪个姜春红?”
  “咱们小学四年级的同学。”
  “噢,记得,那个女生,后来她家搬走了。”
  “对,就是她。”关廉似乎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
  “也不知道她家搬到哪去了。你有她的消息?”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她来。”
  “她的声音很细,不爱说话,脸上有个痣——在嘴角吧?”
  “左边。”
  “对,是左边。”
  “她的成绩一直是咱们年级组第一。”
  “可是后来她辍学了……”
  “挺可惜的,如果她不辍学,也许早从清华、北大甚至哈佛毕业了。”
  “我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捣鼓的那件事,她是不会辍学的。想起来我很内疚。”
  “小时候,都不懂事。”
  停了一会儿,关廉突然问:“你说你在什么地方?”
  “昌明镇。”
  “噢……”接着,关廉就没什么话了。
  李灯放下电话后,来到汽车站。
  这才发现这个小镇每天只有一趟车开往j市,下午四点发车,而李灯赶到时,车已经发走了,他只看到一缕烟尘。

()
  李灯实在不愿意在这个地方逗留,又没有办法,只要再回到镇政府招待所,明天再走。
  他烦躁地躺在简易的客房里;连衣服都没有脱。
  天黑了,他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他的脑子很乱,不断闪现那个挑着担子的从北朝南走的人。他时不时瞄一眼外面,觉得那个人随时都可能挑着担子出现在窗外。一个十年前就死去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千里之外的偏僻小镇?
  难道,他用塑料又做了一个脑袋,跑到这里伪装成|人,隐瞒被车撞死的那段历史?
  或者,当年他根本就没有死?
  不可能啊,他有遗书,而且,他的脑袋都撞碎了,大家有目共睹。
  也许,那个挑担的人是一个长得和关廉的爸爸很像的人?
  李灯很希望是这样。可是,他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接着,李灯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呢?
  李灯想起了那个电话,想起了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
  她是谁?
  李灯觉得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单位以及电话,就听信了她的话,像被催眠了一样来到这里!
  她说这里有一个死而复活的人,而那个姓韩的老头完全是瞎扯。这个挑担子的人才真的是死而复活!
  难道这个女人勾引自己到这里来,只是想让他戳穿一个秘密?
  最后,他想起了姜春红。
  读小学的时候,李灯坐在她的后排。
  有一次考试,李灯想抄袭她的答案,遭到她的拒绝。
  更不幸的是,被老师发现了。他走过来,把李灯狠狠训了一顿,并且通报了他的家长。那时候,李灯的爸爸还没死,把他打得遍体鳞伤,还跪了半宿。
  从此,李灯对姜春红怀恨在心,一直想报复她。
  一次,李灯导演了一出双簧——上学时,他带了一个崭新的日记本,塑料皮,他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上课间操时,关廉在李灯的授意下,偷偷把那个日记本塞进了姜春红的书包。
  班主任来上课的时候,李灯突然大叫起来:“哎?我的日记本不见啦!”
  全班同学你看我,我看你,骚动起来。
  老师走过来,问清了情况,立即严肃地说:“是谁干的?赶快拿出来,主动承认错误,不然,我就要搜了!”
  没有人应声。
  老师问了三遍,最后,开始搜书包。
  同学们鸦雀无声,静静等待着结果。
  搜到姜春红的书包时,李灯大声说:“就是那个日记本!”
  当时,全班大哗——这样一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榜首的女生,这样一个说话脸都红的女生,这样一个担任班级品德课代表的女生,这样一个所有的老师都经常夸奖的女生——竟然偷人家的日记本!不可能是误会,她把那日记本藏在了书包最底下的夹层里。


  当时,姜春红的脸一下就白了,她猛地甩过头,愤怒地看着李灯,那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李灯不敢和那眼睛对视,低下头……
  姜春红突然号啕大哭,转身跑出教室外,老师叫了几声都没有叫住她。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来上学。老师去家访几趟,没有一点作用。
  据说姜春红的父母怎么劝她,她都不听,一直蒙着被子哭,只要父母的话稍微激烈一点,她就要服毒……
  李灯的心理压力很大,有几次想跟老师坦白实情,终于没有勇气说出口。
  后来,他听说姜春红家搬走了,听说,搬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很晚了,可是,李灯还没有睡着。
  他似乎觉得这一夜他不该在这个小镇度过,而应该在j市,在44路车总站附近他租的那套二居室的房子里。至少应该在路上。
  走廊里有脚步声。
  李灯猛地坐起来,竖起了耳朵。
  那脚步走走停停,越来越近。
  是谁呢?其他旅客?值班人员?挑担的人?那脚步声终于停在了他的房间前,慢慢叩响了门。
  “谁!”李灯惊慌地问。
  “是我,彭站长。”
  李灯来到这个小镇之后,文化站的这个彭站长一直陪着他。李灯松了口气,爬起来,打开门。
  果然是彭站长。
  他笑笑地站在门口,说:“李记者,有一个人他今晚开车去j市。你不是很急吗?你想不想搭他的车?我都说好了。”
  “现在就走吗?”
  “对。”
  李灯想了想,说:“好。”他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跟彭站长走了。
  两个人在小镇寂静的街道上朝前走,只有鞋底磨擦地面的声音。
  再次走过那个十字路口时,李灯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没看见那个挑担的人。
  “你看什么?”彭站长问他。
  “没什么。”李灯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同时加快了脚步。
  走出两条街,果然看见一台面包车停在路边,发动机“突突突”地响,更像拖拉机。那车在等他。
  彭站长为李灯拉开车门,让他钻进去。然后,他到前面跟那个司机打了声招呼,车就开动了。
  李灯隔着车窗跟好心的彭站长挥了挥手,车就开过去了。
  前面的路面被车灯照得一片惨白,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李灯看到的一直是那个司机的背影。

()
  一路上,那个司机没说一句话。车很颠簸,很快就把李灯摇困了,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灯被一阵铁器的敲击声惊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车停了,那个司机正在发动机上捣鼓着什么。
  “怎么了?”
  “车坏了。”
  j市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了。李灯一下沮丧到了极点。
  “走出多远了?”
  “40公里吧。”
  “能修好吗?”
  “不知道。”
  外面的风大了起来。
  那司机似乎修不好了,他把手里的工具往旁边一摔,朝椅子上一仰,不动了。
  漆黑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过往的车。
  李灯探身看了看,发动机的螺丝断了,已经歪向一边,肯定是走不了了。
  “打电话请求救援吧。”他小声说。
  “这鬼地方,谁救你?”那司机有点不耐烦了。
  李灯的心里又感到了恐惧——怎么这么倒霉,又跟一个陌生的司机抛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了……
  这时候,他注意到这个司机的头发很长。他突然想,这个司机是谁?他今天夜里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彭站长认识他吗?
  这司机一直不回头让李灯很害怕,可是,他也同样害怕他突然转过头来,他担心他脑袋的前半部没有脸。
  那司机终于说话了:“你走吧。”
  李灯愣了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前面不远有一个镇子,你到那里去住店吧,明天坐长途汽车回j市。你总不能在这里坐一宿。”
  “那镇子有多远?”
  “不到两公里。”
  “好,谢谢。我走了。”
  李灯巴不得立即离开他。
  这一夜特别黑,很罕见。李灯下了车,磕磕绊绊朝前走,好像走在一个巨大的黑洞中,眼睛睁开和闭上没什么两样。
  回头看,那台车被吞没在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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