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经典美文2011年第9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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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诗句“九日茱萸熟,插鬓伤早日”,说明此树的果实熟于重九,可以插在鬓边。佩带茱萸的方式,可谓不一而足,或如赵彦伯所谓“簪挂丹萸蕊”,或如陆景初所谓“萸房插缙绅”。至于李峤的“萸房陈宝席”和杜甫的“缀席茱萸好”则是陈花之席,而李义的“捧茱萸香遍”该是分传花房或赤果。储光羲的“九日茱萸飨六军”,恐怕是指茱萸酒,而不是指花。
我们统称为“茱萸”的植物,其实分为三类:山茱萸属山茱萸科,吴茱萸和食茱萸则属芸香科,能杀虫消毒,逐寒去风。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说,井边种植此树,叶落井中,人饮其水,得免瘟疫。至于说什么“悬其子于屋,辟鬼魅”,自然是迷信,大概是取其味辛性烈之意,正如西洋人迷信大蒜可以逐魔吧。郭震所谓“辟恶茱萸囊,延年菊花酒”正是此意。除此之外,吴茱萸还可以“起阳健脾”,山茱萸更能“补肾气,兴阳道,坚阴茎,添精髓,安五脏,通九窃”。不知这些功用和此物大盛于唐有没有关系?据说茱萸之为物,不但花、茎、叶、实均可入药,还可制酒。白居易所谓“浅酌茱萸杯”恐怕正是这种补酒。
摘自当代世界出版社《余光中经典作品》
秋浴
作者:阿成 字数:1096
人需要有灵魂的“憩息日”:一切都不去做,“出一次家”,脱离一次“工作”的载体,远离城市,远离喧嚣,远离家庭,找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对往日的岁月、行为、判断,做一个小结,做一次反省,对灵魂进行一次彻底的沐浴。将头脑里那些塞得透不过气来的人间琐事掏得空空荡荡,如同空房一样,在简单与清爽之中,做重新的设计。
当日,故乡正是秋浓盖世的时节。兼秋凉与秋寒的交替袭来,渡江的游人已成为寥寥。我独自一位,买舟过江。
由于渡江人少,使得舟资下跌,只几毛钱的买卖。即便如此,偌大的仓内也只有三四位客人。
摇船北渡,但见,秋水如泻,滔滔然从西天逶迤而来,煞是壮观。大江之宽虽不足三里,但天荒地老,其行程却有千里之遥,兼无边碧落之上的南行雁阵,与江争速的逐水江鸥,聚众聒噪的觅食乌鸦,连同江心小洲上密不透风的蜡色芦苇,竟让我这个舟客有如砍头喷血般的大痛快。真该向天地江河作一大揖。
水涌浪拍,船抵北岸,攀堤而上。
太阳岛,风清气纯,幽静大焉。一位老渔人,坐在一株古树下,盆卖新网的跳跳小鱼。一切俨然古画之中。漫步过去,躬身垂问,价格竟惊人的便宜。
“炸大酱吃,好——鲜呐——”老渔人招揽地说。
孩提时,故宅亦在江边。有道是“靠水吃水”。母亲也常做这种“鱼酱”。掺以嫩葱和鲜姜,刚刚出锅为最佳。热热的,其味道之鲜、之美,由舌而漫布着我整个生命流程。
……
随心所欲,沿堤信步而行,秋高气爽,我已年少矣。
大江的北岸,其实并无名胜,亦无古迹可观。江北的胜境,尤属秋节,品在清晨,更在黄昏落日之时:西天上,辞日如血,大造辉煌。江水、霞云,滔天滔地,俨然传世高僧临江坐之丰采,西天佛祖凭空吊唁之气派。放怀赏去,大江上下,天上人间,不可一世。
夕照的前路上,恰有一条供游人憩息的长椅闲在那里,便临时坐下,舒展全身。燃一根烟,擎着吸时,一脸的怡情。再看秋浴之下的树木花草,先季轻灵的绿色已成杏黄与老紫,姹紫嫣红,层层簇簇,汇入心界,融入西天。坐在这条长椅上我才悟出,大江北岸的太阳岛,之所以是人间佳境,其实尽在一个“静”字上,幽静才是人间的极品,莫大的享受啊。楼台亭阁,古榭寺院之类,固然可偶或一赏,但绝非久恋之家,比之造化无涯的天籁之境,终是逊之一筹。这恐怕已是当代成熟民众的共识了。
归途上,凭江而渡,几度把栏杆拍遍。江面上,船家猛地一声召唤,让我顿时惊住,蓦然回首,见逝水滔滔,才体悟出人生苦短的分量来。
摘自《跨世纪》2006年第1期
立夏,聆听村庄
作者:寒冰 字数:1743
春天的最后一阵风,飘落了杏树在花季里最后的一桩心事。新生的青杏,躲进青翠的叶片背后,顽皮地抿嘴一笑间,村庄就换上了一身轻巧而又清爽的夏装。
田野里,麦苗在自己的土地上神情安闲,轻风拂过,轻轻地摇曳着苗条的身躯翩翩起舞,在它们自己的旋律里享受着拔节给生命带来的激情和活力;玉米挺直了高挑的身材,迎着轻盈的晨风,挥动青春的旗叶,跟着季节在大地上疯狂地奔跑;豌豆,头戴着含苞未放的花蕾,安静地依在大地温暖的怀里,微笑着,看塬上你追我赶的少年;胡麻的种子忍受不了襁褓里温热的气息,伸开两片有力的托叶奋力一顶,就看见顽皮的青杏紧贴着蓝天的脸颊,一脸灿烂;谷子舒服地躺在温热的被窝里酣睡,一只粗心的蛴螬不小心爬在了谷子的脚板上,谷子在睡梦里一伸脚,吓跑了饥饿的蠹虫;杂生的草,跟在庄稼的身后,拍着手,跳着、笑着,追赶晨曦里洒下来的第一缕阳光。
白杨树用挺拔的身躯提升着一个村庄的高度,它在晨风里伸一个懒腰,抖落一地毛茸茸的败絮。凋谢的花絮,在风中轻轻地飘落,落在屋顶上,落在院子里,落在牲口的身上,落在田里的庄稼上。大清早出圈的公鸡,腾空而起,接住在空中飘落的花絮,一甩头,才清醒过来,原来铺天盖地而来的不是毛毛虫。失落的公鸡,抬头看一眼枝头婆娑的白杨树,白杨树轻轻抖动浓密的叶片,笑声如同山涧欢畅的小溪。
老柳树和老榆树是一对相爱多年的情人,它们用粗糙的体肤见证了一个村庄的成长,随意掘开柳树和榆树之间的任何一片土地,你一定会被它们因爱而错生、因爱而交织在一起的根系所震惊,村庄的土地上,遥遥相望的两棵树,在世人的眼里,柳树和榆树一直形同陌路,只有村庄知道,它们在同一片土地上,将爱修行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却很少有人知道,因为这是一个村庄的秘密。
拴在大门外的一只狗,肩负着一个家庭所有成员的安全保卫工作。它们在开始润爽起来的日子里,期待着一顿属于自己的美餐;在村庄的四季里长大,村庄用它自己的语言教会了一只狗恪守忠诚的本领。圈里的黄牛、毛驴、骡马,在忙碌了整整一个春天之后,终于可以在它们自己的空间里,安闲地生活了;圈里的山羊却向往着山坡上的草地和塬上的草坪,它们觉得那里才是它们的乐园,村庄夏日的夜里,山羊叫屈时的呼喊成了整个夏天村庄里最不安分的声音。
生性乖巧的猫,用它们天生的温顺和勤劳,在农人那里赢得了村庄里所有动物中最高的待遇。虽然常常在夏日的夜里,用嘶喊打破了村庄的宁静,吵醒了人们的美梦,但人们在一觉睡到自然醒来之后,却忘得一干二净。公鸡的魅力属于村庄的黎明,它们一声悠长的鸣叫,村庄就醒了。夏日的公鸡,出圈后的脚步在和煦的阳光里变得轻巧了起来,它们在村庄里游山玩水,领着妻妾儿女,悠闲自得,偶尔有时候被人们呵斥或者追赶,那一定是它们越过了人们给它们划定的界线,因为,农人不会给任何一种动物开启进入庄稼地的绿卡……
村庄的夜色,宁静、和谐。
夜色中的大地敞开它日渐丰盈起来的胸膛,月亮从山顶上缓缓升起,轻纱一样的月光洒下来。清澈的河水在夜风的抚慰下波光粼粼,波光中闪烁着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白色的光亮,那是晚餐过后的鱼儿在相互嬉戏,水面上腾身跃起的一条鲫鱼,惊飞了一对准备在芦苇深处相伴栖息的野鸭。受了惊吓的野鸭,惊叫着在水面上滑翔,村庄在野鸭的叫声里如同一个酣睡的汉子,轻风送来了他欢畅的鼾声。
野鸭在野鸭的夜色里飞翔……
鱼儿在鱼儿的水面上欢畅……
村庄在村庄的鼾声里安详……
屋里的人们睡了,枕着村庄的安宁睡了;圈里的牲畜睡了,腆着肚子里憨实的幸福睡了;树上的鸟儿睡了,抓着老柳树伸向榆树柔软的枝条睡了;偶尔一声梦呓,如同从枝头滑落的一滴露水,跌进深深的夜里,悄无声息。
晨曦中,山路如同一条柔软的丝带缠绕在大山的腰间。山路的一头伸进村庄,聆听着村庄里的声音;另一头绕过山尖,通向外面的世界,途中经过许许多多被青山绿水、庄稼野草包裹着的村庄。在山路上行走,来自村庄里的声音,在耳畔萦绕,如同一首舒畅而甜美的歌。一路走来,让人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摘自《银川晚报》2009年5月7日
晚秋初冬
作者:(日)德富芦花 字数:976
下过大雨,你来看看葡萄园吧,那叫好看!白的像白玛瑙,红的像红宝石,紫的像紫水晶,黑的像黑玉。一串一串,饱满、剔透、挺括,璀璨琳琅。你就把《说文解字》里玉字偏旁的字都搬了来,那也不够用呀!
可是你得快来!明天,对不起,你全看不到了。我们要喷波尔多液了。一喷波尔多液,它们的晶莹、鲜艳全都没有了,它们蒙上一层蓝兮兮、白糊糊的东西,成了磨砂玻璃。我们不得不这样干。葡萄是吃的,不是看的,我们得保护它。过不了两天,就下葡萄了。
一串一串剪下来,把病果、瘪果去掉,妥妥地放在果筐里。果筐满了,盖上用麻筋缝的筐盖,要一个棒小伙子跳上去蹦两下。新下的果子,不怕压,它很结实,压不坏。倒怕是装不紧,咣里咣当的。那样来回一晃悠,全得烂!葡萄装上车,走了。
去吧,葡萄,让人们吃去吧!
九月的果园像一个生过孩子的少妇,宁静、幸福、慵懒。我们还给葡萄喷一次波尔多液。哦,下了果子就不管了?人,总不能这样无情无义吧。
十月,我们有别的农活。我们要去割稻子。葡萄,你愿意怎么长,就怎么长着吧。
十一月,葡萄下架。
把葡萄架拆下来,检查一下,还能再用的,搁在一边;糟朽了的,只好烧火。立柱、横梁、小棍,分别垛起来。
剪葡萄条,干脆得很,除了老条,一概剪光。葡萄架又成了一个大秃子。
剪下的葡萄条,挑有三个芽眼儿的,剪成二尺多长的一截,捆起来,放在屋里,准备明春插条。
其余的,连枝带叶,都用竹笤帚扫成一堆,装走了。葡萄园光秃秃。
十一月下旬,十二月上旬,葡萄入窖,这是个重活。把老木放倒,挖土把它埋起来,要埋得很厚实,外面要用铁锹拍平。这个活不能马虎。都要经过验收,才给记工。
葡萄窖,一个一个长方形的土墩墩。一行一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风一吹,土色发了白。
这真是一年的冬景了。热热闹闹的果园,现在什么颜色都没有了。眼界空阔,一览无余,只剩下发白的黄土。
下雪了,我们踏着碎玻璃碴似的雪,扛着铁锹,检查葡萄窖。
一冬天,要检查几次。不是怕别的,怕老鼠打了洞。葡萄窖里很暖和,老鼠爱往这里面钻。它倒是暖和了,咱们的葡萄可就受了冷啦!
摘自百花出版社《自然与人生》
只活一个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