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军统报务员的悲剧人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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壑将自己吞噬。
阳光懒懒地照在窗上,街上响起了吆喝驴马的责骂声。农人们扛着犁杖、牵着牲口去铲地趟地了。他们无忧无虑的说笑着,几声鸡啼和驴马的嘶鸣掺杂其间。街上已经喧染成一幅初夏农耕的图景。连波颓然无兴的听凭着窗外的嘶喊声,他似乎一下子丢掉了往日的童心。农耕是苦涩的,家庭是苦涩的,完婚也是苦涩的。正在他学海泛舟的得意之时,这些苦涩的礁石出现了。
父亲见儿子半晌无言,以为回心转意了。他极力渲染这门亲事的高贵:“有人为你提媒了!你猜,这女方是谁?”
连波无动于衷地呆坐着。
父亲兴致极高地说:“是缸窖口子刘老先生的千金。”
连波的目光扫了一下父亲那兴奋的脸。
“刘老先生家有好地百顷、牛马成群,再说了,人家还是书香门弟!”
父亲说完心满意足的走了。他要给媒人摆下酒席,这种门当户对的婚约怎能不积极张办呢?葛连波无法抗拒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直到一顶花轿把刘千金抬进葛宅的时候,直到葛连波为新娘揭开红盖头的时候,他才为新娘那呆滞的神情和平平的相貌所震惊,新婚之夜到底给他浇了一瓢冷水,这冷水从头到脚,凉彻周身!
父亲却了确一桩心事。就在他忙完了三天的迎来送住之后,他仍没看见儿子的身影,新娘说,新郎病了!
新郎不在洞房里,他揭开盖头之后就躲进了自己的书房里!第二天,他就觉得周身的皮痛、肉痛,不,是筋痛、骨痛!周身如有千万条毒虫咬噬般难以忍受!盗汗湿透了被褥,高烧使他面红耳赤。父亲找到书房里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你咋病成这样啊!快来人,快去请先生(医生)!
“不用!”连波用微弱的难以听清的声音说:“爹,你答应我,送我去念书,要不,我就不活了!”
事已至此,当爹的已经摸清了儿子的思想脉络,这是一个嗜读如命的孩子,父亲尽管觉得他不甚驯顺,却也说不出求学上进有什么不好。怎么办?这样拖延下去,儿子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敢想下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儿子四处求人,寻找求学的去处。
两个月后的一天中午,这座四合宅院的正房客厅里,连波父亲摆下了一桌宴席,他要招待一位很有名气的国文教员,这就是朝阳的薜荣川先生。宾主落座,酒过三巡。连波父亲忽然面露难色地说:“先生打此路过,按理不便打扰。只是……只是我儿苦于求学无路,终日郁闷……”
“唉唉,这有何难?我可以介绍他到朝阳文庙公立第一完小读书嘛!”
“如此说来,我真该重重谢过呀!”连波父亲急忙起身给薜荣川先生斟酒。薜先生无奈地说:“世道荒乱,那里就是费用高一点。”
“无妨,无妨,只要有书读,费用我还付得起!”
“你养了一个勤奋好读的孩子,我得向您祝贺!”薛先生高高地举起了酒杯,连波父亲忙起身致谢。一张愁苦无奈的脸,一张庄严激动的脸。两双热情诚挚的目光交汇了,两只盛满热酒的杯子撞了一个响当当。
经过几天的行囊准备,一辆马车拉着这个离乡求学的少年上路了。时值深秋季节,天空清澈尉蓝,一朵淡淡的白云不知归宿地游走着。少年仰望苍穹,那辽阔无比的天宇使他心旷神怡。路边的高梁地,苞米地错落有致地装点着大地,走出乡野,少年看见了地处盆地的朝阳城。盆地在秋日天空的护衬下,愈显空旷而辽远。一群大雁向南飞来,少年仰面叩问:你的家在哪里?我也要在天底下找家园!
葛连波以优异的成绩读完了公立完小,考取了县立朝阳初中。薛荣川先生见葛连波天资聪颖,满杯希望地说:“你只要不辍学业,将来必能成器!”葛连波毕恭毕敬地说:“先生厚望,学生谨计。
正常连波沉缅于苦读成材梦幻之中的时候,死神在沈阳咆啸了!炮声隆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发生!
白山在颤抖,黑水在呻吟!东北沦亡了,一面膏药旗抖动在腥风血雨之中!战端一开,子曰诗云只得魂飞魄散,朝阳街头也出现了游行的队伍,都是朝阳中学的学生,学生们高举着红红绿绿的旗帜高喊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消灭汉奸!”的口号游行大街小巷之中。队伍中间,有一名身材瘦小的学生,他就是葛连波。
第三回
为“九一八”事变游行之后,学校停课了,学生宿舍里,同学们惶惶不可终日。有人辍学回家了,有人见读书无望,参加了各种各样的军。此时的葛连波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儒学的沼泽中。他甚至没能意识到时局会如此严重,他只把这民族灾难当成了一般的窗外事。如果追寻他悲剧的原委,这种以不变对万变的精神呆滞就已经预兆了他的悲剧人生。
悲剧人物之所以成为悲剧人物,就在于,他所不屑一顾的,恰恰不是他所能够战胜的。他所反抗的是曾经主宰过一个时代的强大力量。他在这种反抗中最大限度的发挥了自身的主体性,他的行为是在激|情与理念的支配下完成的。当这种理念控制了人,人便超越了恐惧,赶超了自己。他不再为生存而生存,而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理念恪守而生存。
葛连波所不屑一顾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连天炮火,他所反抗的是曾经主宰过一个时代的血腥政治。他在这种反抗中最大限度地捍卫了孔孟之道的主体性。他的行为是在激|情与理念的支配下完成的,当这种理念控制了他的时候,他便超越了恐惧,超越了自我。他不再为生存而生存了,他在为自己心的学而优则仕而生存了。
他用坚定的口吻对同学说:“你们可以走,我却不能走,除了读书,我别无选择”。
“你读你的,我是走了,种地经商、啥能活命我就干啥,这年头,活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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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纷纷离开了学校,葛连坡愈发觉得形只影单了。他就是不走,只要这知识殿堂一天不倒,他就要在这里坚守一天,时局与求学好比是秋风落叶,当秋风劲吹,落叶纷纷的时候,他也要去充当那最后一片落叶固守在枝头。
最后飘零的时刻正在悄悄朝他走来。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朝阳城南孙家湾的西河套上聚满了人。几路人马离离拉拉的伫立在一座高坡下面。这里有长胜,双胜的队伍,有老五点,黑手,亮三的队伍。人们懒懒散散地背着长枪,短枪,互相递火抽烟互相嘻笑漫骂。离离拉拉的、数不清的红马白马悠闲的在地边啃吃着青草。功夫不大,高坡上站立一人,人群中立时肃静下来了。有人窃窃私语:“这就是毕占一,他当过前清的议员。”
人们瞩望着这个远近闻名的人物。他把方圆百里的帮帮伙伙组织起来了,号称中国人民自治军。他宣布完攻打朝阳的计划后,又做了作战部署:“先占喇嘛庙,直捣县政府。不准抢劫商号,不准伤害百姓,违令者斩!”
风声入城。朝阳县长周铁铮在他的官邸里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周铁铮往日的派头不见了,他用恳求的目光,恳求的声调叮嘱部属们加强防范,誓与朝阳共存亡。他知道,身为热河督统汤玉麟的门婿,他没有理由让朝阳失守。一九三二年一月一日凌晨。朝阳南门枪声大作。毕占一的队伍打进来了!自治军进展迅速,一口气打进了小什字街。周铁铮率众抵抗,经过几进几退的激战,毕占一终因指挥不灵而被官军击溃!
每二天,官军在城内进了血腥大搜查。此时,朝阳中学早已停课了。葛连波在人走校空的时候感到了威协,人不该死,家兄葛连枝开了一个字号叫“庆德永”的帽铺、这“庆德永”紧挨洋教堂,葛连波躲进这里才幸免一死!
葛连波走出“庆德永”的时候,接受了一个五雷轰顶的事实:官兵在搜捕时辑拿了守护学校的校长吕善箸和中学学监沈鸣诗。并把这两位年逾古稀的老学人全部杀害了!葛连波闻知嚎陶大哭!他心中的太阳落地了!他感到阴风习习,天日无光!
他下意识地退回到“庆德永”帽铺里。哭过了,喊过了,骂过了。他漫无边际地叩问着苍天:文明对人类的强大起着多么巨大的作用啊!文明却在野蛮面前是这等的软弱可欺!
强暴还不是因为野蛮吗?如果人人都能读书受教育、人人知书达礼,还会有强暴、还会有战争吗?对,教育可以救国,等我毕业后一定办学堂,拯救民众出愚昧!
他又一次向理性推导的深渊走去。他哪里知道文明与野蛮是人类社会的两翼。生生不息的两轮啊!他哪里知道书生气的想入非非常常是一厢情愿啊!朝阳中学因战乱解散后,松树嘴子由天主教堂办起了一个私立指南中学。葛连波象一个咕咕觅食的母鸡一样寻找着知识食粮,朝阳城硝烟四起之时,这只母鸡又飞到了松树嘴子指南中学来。在这里,这只母鸡开始了又一轮蹬刨寻觅。
这所指南中学只有一位教国文的先生不信教,其余大部分教职员工、学生都是天主教信徒或信徒的子弟。那里因为是晨钟暮鼓的所在,因而受时局的影响相对较少。指南中学出现过短暂的温馨与宁静,这里师资优秀,秩序井然。经过儒学滋养的学子葛连波又一次沉侵在求知的温柔乡中忘乎所以了。此时,他真的可以比做寻觅知识食粮的一只鸡,这只鸡一见到米粒就忘计了所有的危机,忘记了他是覆巢之下即将破碎的一个卵。
破碎的时日接踵而来了!一九三三年,日寇的铁蹄踏上了热河省的土地,随即,朝阳被占领。一架架飞机时常在松树嘴子上空盘旋侦察!
屈辱者的冤魂陪伴他降生,侵略者的淫威就时刻把他寻找!这一天,一个联队的日本兵开进了指南中学。学生们都被集中到松树嘴子村西南的场园里,一日本军官柱着战刀说了一阵日本话,几只大狼狗瞪起血红的眼睛站在主子的身旁。这时,一个翻译走过来,狼嚎般译出主子的大意:“你们在大日本的帮助下。满洲将会变成王道乐土的世界。我们到中国来,就是为了中日亲善,共存共荣……”
狼狗凶狠地嚎起来;日本军官的左右站满了手持步枪的日本兵,随着狼狗地嚎叫声,这些日本兵推弹上膛了!他们随时听候着主子的射击命令!
场园里的学生们处在黑洞洞的枪口之下!有人脸色苍白,有人掩面哭泣,有人汗流浃背,有人理头等死!
日本军官又了阵叽哩呱啦,翻译喝到:“现在,大家跟我喊口号:日本帝国万岁……”
一种出卖祖宗,出卖民族良心的逼迫降临了!同学们立即感到如临深渊般地恐怖!葛连波紧咬牙关没有喊,他听听后面,后面也鸦雀无声。
“八格,八格!”日本军官激怒了!他摇头晃脑地嚎叫一阵,翻译说到:“不喊,统统死了死了的!”
狗通人气,那几只狼狗忽地一声向学生扑来!学生中有人吓哭了,有人捂上眼睛,等候着死亡的到来。“大家听着,谁敢不喊,就地枪决!”翻译边叫喊着边示范地举右手“日本帝国万岁!”
日本兵把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