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小调旧时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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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就是直接进去要钱么?”
“才不是。”她说着走过马路,擦着一对怎么看怎么像偷情的男女的肩进去。我紧跑两步跟上,拉着她的胳膊: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弄钱的?”
她说:“你想干吗?你学不会。”
“你告诉我,我心里有了底,也好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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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用你配合了?”她已经走到经理室门口,拍了拍门。
一个剃寸头、穿梦特娇牌T恤衫和黑色毛料西裤的男人开了门。典型的做生意的粗汉的模样。他看着我说:“干吗?有事儿找吧台。”
动物般的女孩向后一挥手,把我推开两步。我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不由得退开。她一侧身滑进门里,门怦然而闭。我上前握住门把手,心里犹豫着是否应该拧开它,但没过几秒钟,感到有人从里面开门。我赶快拉开门,看到她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头发遮住了半边脸。
“不灵了,奇怪。”她梗着嗓子说道。
门里面,那个膀大腰圆的经理吼叫着冲出来,对服务生喊道:“拦着他们!”
我拽上她,撞开两个不知所以的顾客,向门外冲去。一个梳着小辫的男服务员守住门口,虚张声势地挥拳踢腿。我住跑两步,一脚踹到他的肚子上,连人带门一起踹开,然后踩着他的肚子跑了出去。
我们在落花飘零一般的霓虹灯下奔跑,我紧紧抓住她的手,生恐滑脱。一边跑,我一边问她:
“什么不灵了?”
“要钱的办法不灵了。”
“什么办法?”
“不灵了就是不灵了,而且麻烦大了。”
我松开她的手,站住脚,向后眺望,并不见酒吧里的人追上来。这样繁华大众的街上,他们也不敢动粗。
“没事儿了,把他们甩开了。”我对她说。
“麻烦大了。”她张大眼睛重复,眼神空洞得连灯光也反射不出。
“赶紧回去就行了呀。”我说着转过身去,想再拉住她,却拉了一个空。回头一看,她已经不见了。我四处乱看,身边只有表情悠闲的路人,他们并不注意我。
我想叫两声,却想起来她没有名字,只能喊道:“你在哪儿?”惹得路人慢下脚步,侧目而视。也没回音。
我拦住一个身穿黑皮裙的姑娘说:“刚才有一个梳齐肩短发,穿牛仔裤的女孩,她跑到哪儿去了?”
7神秘人(3)
“没有啊,你不是一个人在这儿跑么?”那姑娘大概怕上了釉一样的彩妆受损,绷着脸毫无表情地说。
“不可能!绝对有!”我说。
“那你接着找吧,反正我没看见。”姑娘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慌忙扭开。
我又拦着一个身穿短袖羊绒衫、披着薄风衣的典型女白领:“一个这么高的女孩,刚才跟我在一块儿,你看见了么?”
这位姑娘干脆地说:“有病啊你。”
“我是有病我是有病,我就问你看见没有?”我追着她说。
她身边一个团委书记风格的男青年霍地闪出来,像等待登台等了很久的B角演员一样,正义而宏亮地朗诵道:“不要纠缠她!”
我说:“那我就纠缠你,你看见没有?”
那哥们儿遣词造句地说:“不知所云!”
我又试图拦住一个壮实得像柔道运动员的姑娘,但没想到那姑娘真是柔道运动员,而且身旁还跟着一个男柔道运动员。还没说话,那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就一拳砸到我脸上:“滚操!”
我眼冒金星,感到鼻子里有什么东西汹涌地奔腾,叫也没叫一声,仰面而倒。此时天清月朗,街上灯如流水,屋檐上方树影婆娑,街上弥漫着时代特有的快乐与百无聊赖。这就是动物般的女孩失踪的经过。
二十分钟以后,我捂着花瓜一般的脸跑回去,拍开地下室的门,失魂落魄地唔噜不清。此刻,张彻正抱着吉他,咬牙切齿地苦练最简单的指法,脚边散落着两三根弹断了的弦。黑哥安详地握着刀片,在左手动脉上比来比去,不时摇头叹息。
“我×。”张彻看到我,条件反射般地蹦起来,从枕头底下抽出链子锁,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铲仇铲仇。”
“不用了不用了,人早跑了。”我从烟灰缸里捡出两个相对干净的烟头,把过滤嘴部分剥离下来,塞进鼻子里。
黑哥抱过张彻的吉他,随手扫了几个音,美妙无比。张彻往门外看了看,又问我:“你那个姘头呢?”
我无法解释,只能让他骑上车,跟我再到街上去找。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深深垂着头,预感到这次必将无功而返。仅仅是形式上的寻找。
我们在街上遛了三圈,逢人就问,没打听出任何消息。几个酒吧的门童眼睁睁地看着我挨过打,却一致否认当时曾有个女孩和我在一起。路上的行人早已不是原来那些,问他们无异于刻舟求剑。第三次经过今晚进去的那家酒吧时,我忽然想起什么,拉上张彻推门进去。
酒吧里已经一如既往,恢复正常,服务生和客人像舞台剧布景一样或坐或立,不动声色地看着主人公奔忙。我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几步跑到经理办公室门口,拧开门进去。
标准糙汉一般的经理端坐在巨大的仿红木老板桌后面,面前放着一盒“三五”牌香烟、一个酷似硕大的花朵的玻璃烟灰缸、一支小瓶装的“嘉士伯”啤酒。
而桌上最醒目的摆设还是一个袒胸露||乳、穿着黑色连裤袜和长统皮靴的女人,她毫不惊慌地点上一颗烟。
“人生极乐。”我忍俊不禁,对经理说。
“也就是没乐找乐,其实也没劲。”经理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又无可奈何地坐下,因为他的裤子没有随着臀部上移。
“适当来点儿威慑,我觉得这气氛不严肃。”我对张彻说。张彻便呜呜呜地抡起链子锁,边抡边寻找目标,最后一家伙砸到烟灰缸上。夸啦一声,玻璃花变成一片乱琼碎玉。但是经理不为所动,稳如泰山地系着裤子,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同样的烟灰缸:
“哪拨儿流氓进来都砸这个,真他妈形式主义。”
我也笑了,这年头什么事儿都透着形式主义。“你严肃点儿。”我对他说。
经理果然是常在街面混的人,一瞬间便形式主义地严肃了起来,对我说:“我见过你。你胆儿还挺肥,还敢来呢?”
“我来这儿不是为别的,就是问你点儿事儿。”
7神秘人(4)
“也怪我胆儿太肥了,没叫点儿人过来,否则非弄死你们小丫的。”经理嘟囔着说,“那你问吧。”
“今天那女孩儿没再来过你这儿?”
“没有。跑了之后我也没追你们。”
“她进来的时候跟你说什么来着?”
“还说这事儿呢。”经理烦躁地说,“一进来就跟发了臆症似的,死盯着我眼睛看,我不看她还不行,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来这么一句:扫黄办的,拿钱来吧。差点儿把我给乐死。有那样的扫黄办么?说雏鸡我倒信。”
“就说这个?你确定是跟我一块儿跑的那个女孩?”我怀疑他弄错人了。
“绝对是她,今天晚上除了你们再没人进来过。我也劝你们一句,以后流氓勒索也讲点儿职业规范行么?让女精神失常患者打头阵,亏你们也想得出来。”
“哦。”我说。如果那经理说的是真的,他当时想必如堕烟雾,我现在也是,“那就先这样吧。”
我拍拍张彻,想往外走。经理却在后面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那你说怎么着?”张彻又抡了一次链子锁,把新烟灰缸也敲了个稀巴烂。
经理说:“你们大哥是谁?哥们儿在这条街上做买卖,总得知道名儿吧。”
“没大哥,今天纯属误会,您忙您的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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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张彻说,“既然他非把咱们当流氓勒索的,咱们好意思空着手回去么?象征性地拿点儿吧。”
经理从抽屉里拿出一千块钱,凛然放在桌上:“你们要有胆儿,就把这钱拿走。”
我把钱揣到兜里:“拿了怎么着?”
“别再打了别再打了。”经理看到张彻又在抡链子锁,“我也就是诈诈你们,既然你们不吃这套江湖规矩那我也没辙,求你们别再来了行吧?我们做买卖的就怕这个。”
“行行,谢谢您啊。”
我们和经理客气地道了别,“你们慢走。”“别送了还得提裤子怪麻烦的。”走出酒吧以后,我看着瞬息万变又一成不变的街景,忽然感到一种脚下平地变成悬崖般的慌张。她没有来历没有姓名自称扫黄办的,还那么像某种说不出名字的动物,还长着布满皱纹的Ru房——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更关键的是,当我迷恋得无可自拔的时候,她像烟一样散开不见了。
我从烟盒里磕出一颗烟,掐掉过滤嘴,把纸烟部分放到嘴里点燃。火柴像礼花般凭空绽放,又像流星般随着手腕一甩陨落。我深吸一口,将烟抽掉足有三分之一,在黑夜的幕景下,缓缓吐出的浓烟犹如草原上的白云一般。我试想着浓烟可以根据意识幻化成不同的形象,并试着在烟里找到动物般的女孩的身影。但令人恐惧的是,我已然记不清她的脸庞。我曾在温暖的窗下久久凝视过她,也曾在黑暗中与她贴面而眠,但此刻只记得她的身上带有某种动物的气质。除此之外我一无所获。
黑哥在地下室里幽幽地弹出单音,似乎是约翰…列侬与大野洋子单飞后创作的曲子。我坐在筒子楼门口的台阶上,静望夜空,努力回忆属于我的那部分音乐。当年柴可夫斯基曾前往意大利的佛罗伦萨,谒见常年与他书信往来的梅克夫人。但由于阴差阳错,他这次又与梅克夫人擦身而过,未能谋面。恋人似乎生活在虚幻之中,永远不可触及,在柴可夫斯基的一生中,从未正式与梅克夫人见过面。他大概产生了咫尺天涯的恍惚感,从而写下了弦乐六重奏《佛罗伦萨回忆》。
张彻点上一颗烟,他坐在我身边。眼前的小区昏暗空旷,骑自行车的人们有条不紊地来往。一个手持木棍的小孩沉浸在幻想之中,煞是威严地走过。
我又抽了一口烟,烟烧到根部,手指都烫得发疼了。
“也许她是有什么急事,过一会儿就会回来。”张彻对我说。
我轻轻一笑,摇摇头。他又说:“也许她是一诈骗惯犯,这次失手之后照例要躲一阵子。”
7神秘人(5)
我把烟扔到地上,下巴顶到膝盖上。看不出她有什么急事,也没有那样的诈骗犯。看到我不说话,张彻把烟丢给我,起身回地下室去了。再过两分钟,美轮美奂的单音将变成狗屁不通的弹棉花,但是我认为弹棉花也独具美感,起码具有非常强的现实性。
夜风在头顶掠过,虽然无声胜似有声,树影在眼前摇曳,看似移动时则静止。我呆若木鸡地坐在台阶上,像很多夏日乘凉的人一样,不知不觉进入了半梦半醒间。一瞬之间,似乎有一串钢琴的声音在耳畔滑过去,我以为出现了幻听,便更加疲惫地坐着,想听听脑海里到底能产生什么音乐。
一直坐了不知多久,那琴声还在隐约回荡。低沉、阴郁,虽然若有若无但重音却极其有力,几乎洞穿我意识中的耳膜。树声和风声自然而然地与它配合起来,汇成一支虚无缥缈的协奏曲。几栋楼宇之间已经没有人在走动,野猫像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