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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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妈?”蒙契尔听得一头雾水,见她流泪,顿时惊慌不已,拉下袖子要给她拭泪。艾莎琳牢牢拽住他手臂,抬起头,绽开喜悦的笑容:“我怀孕了,蒙契尔,我怀孕了啊!”
“啊?”少年先是一呆,随即,淡紫色的眸子扩大了,血液载着无数思想和情绪在体内飞奔,令他白瓷般的脸蛋涨得通红。他虽然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艾莎琳静静看着他,微笑不语。
“你得赶快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蒙契尔才打破沉默,喊出震动整个王宫的音量。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地在室内来回踱步,脑子晕糊一片。
“可恶!该怎么办?营养……对了,孕妇需要营养!麦片粥?不对!产褥热?欧诺伯伯说的……不不,那是生病!产后生的病!现在是产前,调理最重要!那个……我……”
他蓦地狠狠转过身,注视艾莎琳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个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一个不好好护理就会死掉的人——不!他绝不会让他死掉!他要亲眼看看他、亲手抱抱他,亲耳听听他的声音。
蒙契尔浮起极为温柔的神情,重新坐回床沿,贴近那个地方。好温暖,里面,有个小宝宝……
“那个……”他抬起头,对上艾莎琳笑意盈然的眸,“我就要有个弟弟了吗?”
晶莹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滴打在雪白的床单上。
“是啊。”艾莎琳伸臂搂紧他,也流下了泪水,“你就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蒙契尔,你以后不会再寂寞了,我亲爱的孩子……”
蒙契尔默默依偎在舅母怀里,被喻为智冠全国的名将的他,现在只是个即将成为兄长的孩子,除了哭泣,除了微笑,他再也无法做任何事。
那一刻,他下定决心成为艾莎琳·莱安特鲁和她的孩子一生的骑士,保护他们不受任何伤害。然而,这个誓言却是纠缠了他一辈子的那个噩梦的开始。
第十五部
蓝托斯海域,横亘于莱安特鲁王国与南方诸岛之间的魔海,连老练的航海家也对它忌惮三分。过去王室派去讨伐的船队就是吃了这片海域的亏,被联盟引入礁石群或漩涡,全军覆没。沿海的居民常常在涨潮时分看见被冲上岸的士兵尸体和船只碎片。所以蓝托斯海域也被称作“死亡之海”。
王国历293年3月20日。
“侦察兵提高警惕!我们已经接近莫关海峡,敌人一定设了陷阱等着将我们一网打尽!给我把眼睛、耳朵的马力开到最大!”
随着嘹亮的声音,一团红云从船尾飘向船首,一脚踏在甲板上,锐利的双目牢牢锁住面前的大海。
“阁下,你太紧张了。”一旁的赛拉看不过去。
“哎呀,我早就因为紧张白了头发,再紧张也不过多几条皱纹吧。”蒙契尔笑嘻嘻地道,注意力却半点没松懈。海风卷起他银蓝的短发和鲜红的披风,形成一种如冰似火的魅力。
蓦地,他一皱眉:“利卡特的队伍太快了。”赛拉定睛一瞧,也面露忧色:“真的,超前了,这样可能会出危险,我去叫他放慢点。”
“算了。看在同事的面上他会听你的,不过他对我的火气只会更大。这个距离还不要紧,就让他发泄一下好了。”
赛拉叹了口长气:“他脾气也太倔了。”蒙契尔轻笑:“这个大老粗,其实我还蛮喜欢他的。”赛拉很是惊讶:“真的吗?我一直以为阁下很气他顶撞你。”
“我当然很生气。”蒙契尔坦承,瞥见副官错愕的表情,忍不住放声大笑,“但是,喜欢还是喜欢!”赛拉更不懂了。
受命讨伐南方联盟的王都骑士团除了团长蒙契尔·莱安特鲁和副团长赛拉·梅菲,还有三员大将,分别是利卡特·伦,沙玛·瓦根和桑迪·瑟巴尔,每个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将,连最年轻的沙玛也有三十五岁,最年长的桑迪都快五十岁了,私下当然瞧不起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蒙契尔,尤其是利卡特。不过他平常还有为人部属的自觉,顶多酒后发发牢骚,没做出什么出轨的行为,可是日前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彻底爆发了。
南方诸岛的居民多是渔民,造船技术不高,没有王国那样大规模的海军,所以他们的战术是用鱼网将锚绑死,再用数倍小船围攻一艘大船,佐以火攻和凿船,蒙契尔打算反用这招,克敌制胜,遭到利卡特的强烈反对,他的说辞是:光荣的王国军不能使用这样卑鄙的战术,不然九泉之下的友军会死不瞑目。对他的说法,蒙契尔的反应是轻蔑的嗤鼻。
“战场上只求胜利,哪来那么多顾虑,何况战术无分敌我,利卡特将军枉为成名的老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
也是蒙契尔年少气盛,本来对付利卡特这类粗人最好的办法,是温言劝慰而非针锋相对,不然他明知错了也咽不下这口气。蒙契尔虽然聪慧过人,毕竟是个贵族,习惯了被人呵捧的生活,何况费席安出生前,他还是尊贵的王位继承人,因此对利卡特的直言顶撞,一时无法消受。
闻言,利卡特脸涨得通红,就算他本有三分理智,这下也抛到九宵云外了,直嚷着要决斗,为自己讨回公道,旁人劝解无用,只好请来另两位将军。
沙玛·瓦根,在军中素来有“好色的瓦根”之称,生性风流,爱好渔色,是个翩翩美男子。贵族圈对他的风评很不好,但下级军官和一般士兵都很喜欢他,因为他性格幽默、平易近人,上了战场也是个有勇有谋的将领。
桑迪·瑟巴尔,与沙玛截然相反,是个严肃、自律,刻板到几近无趣的人,但遇事冷静,思虑周密,是主帅身边不可或缺的参谋型人才,加上为人公正,也很得部下推崇。
两人赶到现场,了解了原委后,桑迪立刻向蒙契尔请罪,沙玛劝抚利卡特,但后者毫不理会两个僚友的苦心,喊道:“你别劝我,沙玛!我知道现在不可意气用事,但这口气我实在憋得够久了!你们看看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有资格当我们的上司?还仗着自己是什么狗屁王族,大摇大摆、气焰冲天,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今天我不挽回自己的尊严,决不罢休!”
蒙契尔气白了一张俊脸,差点当场拔出佩剑,将利卡特捅死,但他竭力控制,不让怒火冲毁理智,因为他瞥见包括沙玛和桑迪在内,不少将官眼中都射出异光,显然已被煽动。蒙契尔心一沉,寻思:看来王国军里,对贵族和王族指挥官的偏见相当深呐,我自认平时行为并无疏失,只因为年龄小,就被他们如此排斥。眼下大敌当前,实在不宜争下去。而且沙玛和桑迪也站到利卡特那边的话,即使我拉拢了副团长赛拉,也会失去三分之二的兵权。可是低头的话,他们会认为我好欺负,一样爬到我头上。那么……
主意一定,蒙契尔绽开笑容,徐徐道:“利卡特,还有大伙,看来都对我非常不满意嘛。”
“没的事,阁下。”桑迪否认,声音却明显透着心虚。
“好吧,未免将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今天我就摊明讲,我的确是王族,但我是本着打胜仗,和大伙同甘共苦的想法来到前线的,从来没半点瞧不起各位的意思。我年幼识浅,平常给大伙添了不少麻烦;也因为我急攻近利,无意中伤害了死去的将兵,得罪了利卡特将军,我在此向大家道歉。”蒙契尔深鞠一躬,令众人错愕不已,却见他“铮地”拔出长剑,横于胸前,朗声道:“所以,我接受利卡特将军的挑战,也请沙玛将军和桑迪将军加入!这不是私战,而是赌上各自名誉的战斗。战争马上要展开,我们没有时间再彼此了解,只能用这个办法。如果我赢了,就请三位摈除成见,服从我的指挥;倘若我输了……”他微微一笑,“就代表我没能力指挥各位,我将即刻回首都向舅舅谢罪,说我蒙契尔·莱安特鲁没资格统率各位——如何?”
“好!”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利卡特、沙玛和桑迪异口同声,行了个剑礼,浮起钦佩之色。
“哇!阁下说得真好,这下利卡特他们未战就先服了你了!”听着上司讲述日前“收服”三个僚友的经过,赛拉忍不住插嘴。
“错了,他们每个都是全力以赴和我战斗的。”
“啊?!”
蒙契尔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浏海,笑道:“赛拉,你误会了,我说那番话的目的并不是感化他们,而正是要他们相信我的诚意,认真和我战斗。这样一来可以消除他们对我的不满;二来也只有说动他们不畏惧我的身份,全力一搏,事后才不会有闲话。”
赛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那可真是三场难干的架啊。”蒙契尔叹了口长气,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才是真正属于一个孩子的表情,稚气又带点调皮,“桑迪最老实,要我跟他比剑,虽然挂了彩,但好歹胜了;沙玛也不错,要我和他比赛拼酒而不是泡马子,不然我必输无疑;就利卡特!利卡特最奸诈了!”
“他怎么了?”
“他居然要我跟他比赛肉搏!”
“这……的确过份了点。”赛拉偷瞄蒙契尔娟秀如女子的脸蛋,心道:硬逼这么柔弱,看似风一吹就倒的美少年和自己扳手扳脚,在地上扭打,利卡特确实有欠考虑。蒙契尔气愤的原因却和他不同:“我下苦功练的只有剑法和射箭,肉搏只会最基本的防身术,力气也远远不及他,选这种比法,不是存心要我完蛋吗!”
“……是啊,那阁下后来是怎么应付的?”我看利卡特倒不至于那么恶劣,他只是认为赤手空拳才能显出一名战士的真功夫,他一向认为剑之类的武器很花俏——赛拉在心里反驳。
“嘿嘿,既然他无情,我也不必有义,所以我稍微放了点水。”蒙契尔咧开一抹阴笑,“比赛当天,我穿上全国最好的工匠打造的白金盔甲,站在他面前。结果他踢也好、扁也好,就是打不穿我的壁垒,只好认输,哈哈哈……”
这……这是“稍微放了点水”吗?赛拉狂汗。难怪利卡特到现在还是不服气,处处和蒙契尔别苗头。
蒙契尔笑了一会儿,收声眺望海平线,沉吟不语。
“赛拉。”良久,他轻唤身边的部属,赛拉恭敬回应:“是?”
“人为什么要分贵族和平民?”
“?”
“你看看我。”蒙契尔侧身注视他,“我有什么不如人的?有哪里不称职?身为主帅,该拥有的我一样不缺少,至今也努力不懈,可就因为我是贵族,大家就用有色眼光看我,甚至抹杀我的付出,漠视我的真心,为什么呢?只有出生,只有出生是不能选择的啊!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生在法伦家,流着一身受诅咒的血,而是……”
而是?而是什么呢?蒙契尔也不明白,茫然片刻,他转过身:“抱歉,说了些无聊的话,别放在心上。”
“阁下……”赛拉凝视上司的侧脸,头一次感觉到,这个早熟干练的少年,内心深处其实也有软弱寂寞的一面。想了想,他坚定地道:“阁下,我有个儿子。”
“呃?”蒙契尔睁大眼,困惑地望着他。
“他叫艾伦,年纪比阁下小一点,可以的话,让他作您的朋友如何?不是部下,而是朋友。”
年轻的子爵愣了半晌,绽开由衷的笑容:“谢谢你,赛拉。”副团长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不过,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有个儿子?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八?”
“呃,是的,阁下,我算早婚的,九年前娶妻。”
“那艾伦今年八岁咯?比我小,让他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