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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满愿石-第111章

小说: 满愿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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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动间,一副黑铁足铐闪着诡艳的光,彰显了她的身份……一个被捕获的异族奴隶。

瞥见那蓝发男子,一些商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拉萨尔,难怪这艘船载了那么多优质的货物。

拉萨尔,男性的人鱼后裔。水族这个种群的繁衍方式非常奇特,她们全部是雌性,每逢月圆之日唱歌诱惑人类男子,通常是渔夫或水手,与他们结合生下后代,若是女孩就带走,男孩用海藻编成小船漂流到岸上,谁捡谁要。这些孩子无一不是妍丽异常,引人垂涎,还有特殊的天赋能力:感知海上的天象变化,发现海里的奇珍异宝。前者也罢了,后者可是无数人眼红的本领。可惜水族女子生男的机率比生女小太多了,现存的拉萨尔几乎都名草有主,不是达官贵人的禁脔就是大商船主的私产。

这个青年拥有一个血族保镖,船长也对他毕恭毕敬,看起来不像有主的,几个商人正要上前招揽,挺着大肚腩的商船主匆匆忙忙赶来,手下的侍卫把三人围得水泄不通,藏宝似的接走,让错失良机的人们望而兴叹。

“你到底想干嘛?那老胖子都要把你献贡给国王了。”

“这正是我的目的。”

一反白日的昏昏欲睡,席恩坐在天鹅绒的垫子上翻阅魔法书,车厢里灯火通明,龙涎香的浓郁气息飘浮着。法娜百无聊赖地趴在他脚边,研究地毯上的花纹,闻言撑起上身,惊讶得提高嗓门:“你就算要过安逸日子也找个贵族小姐啊,找个年纪可以做你爷爷的老头子做什么?难道你喜欢男人?”

席恩投来充满杀气的冷眼,法娜不惧地和他互瞪。

“那你说啊!”她继续大声道,“光使眼色谁看得懂!成天不是发呆就是看书,我还以为你晚上不睡是为了和我聊天,结果一句话也不说,闷死了!我情愿回去挖蚯蚓也不要再跟着你!”

“给我闭嘴。”压低的声音透出怒火,席恩由衷纳闷当初为何心血来潮收这只吸血鬼为仆,又为什么一直忍受她的聒噪,“你以为你还能回去抓蚯蚓?抓老鼠?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的下仆!”

“我不要一个哑巴主人,我都把我的事情告诉你!”

“哈,根本是无时无刻唠叨你那些破事,我有问过你吗?”

“不管!反正你听了!”法娜抄起一只坐垫丢向他,被法师的贴身结界挡开,但血族的力气还是令席恩一阵晕眩,气得呼吸不稳:“你这个……这个女人……”

法娜尖叫一声往车子另一头爬去,逃到一半被浮空术托起,手脚并用地挣扎。席恩一时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杀了?舍不得。剥夺她的意识?太重。这搞不清状况的笨吸血鬼并非真的反抗他,而是玩笑性质的打闹。除了她,谁敢和一个黑袍这样玩闹?所以,他也没有处理这种对象的经验。

在半空游泳的红发少女又惊呼了声,身形迅速缩小,变回缺血的幼体状态,像个肉球般在衣服里拱来拱去。席恩弹了弹手指,放她落地。

半晌才找到领口探出脑袋,法娜瘪着嘴,闷闷地道:“我饿了。”

青年没有马上喂食,尽管他的脚下就放着笼子。这年头,多数百姓已经只能啃树皮度日了,田鼠也早被抓光了果腹,他准备的还是两只可用作实验的小魔兽。但是不知为何,想到对方吸吮那些兽血的模样,突然有几分不忍。

“过来。”伸出的大手,令兴冲冲扑过来的法娜猛地僵住,睁大红眸瞪视他。

“我不打你。”以为她害怕,法师眯起眼。

“不是啦!”法娜大喊,垂下头,拖着脚步后退。会意的席恩轻哂,内心不明了的骚动,略略定神维持语调的冷然平稳:“叫你过来就过来。”

人体的温度,令双方都是一颤。因为假扮人鱼,他的体温比记忆中低,玉石般清凉,但血还是原来的温热,沁出丝丝剧毒的腥甜。

甜中带涩。

她搅住他脖颈的手臂渐渐变得修长浑圆,隔着凌乱半透明的衣衫,缠绕着彼此蓝红相间的发丝,宛如海水和晚霞,却同样冰凉。

紧贴的胸膛传来他微微紊乱了节奏的心跳,她轻喟。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她再三容忍,她却清楚。

太寂寞了。

寂寞到,只要有个人不怕他,就在不知不觉间,把整颗心都交托出去。

……

古堡里一片没有光彩的暗淡,惨绿的幽火在浑浊陈腐的空气中微弱地摇曳,墙上的投影仿佛扭曲着身形的鬼魅,张牙舞爪地将窒息的阴霾扩散到每个角落。

崩溃的嘶喊不时划破沉寂,他冷眼旁观一个又一个学徒发狂,无数遍提醒自己:熬不过去,这就是榜样。

但是再特别的猎物,玩久了也会腻味,到时他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想起那场艰难的逃跑,对,他逃出来了,逃到大陆的另一头,逃离了那个老家伙的地盘……

“找到你了。”

听到这甜腻柔媚的嗓音,他全身僵硬,战栗地看见那件熟悉刺目的瑰美血袍,深朱色的长发犹如蜘蛛的触角蔓延着,纠缠住他的脖子和双臂,刺入皮肤,渗进腐蚀灵魂的毒素,“席恩,我最可爱的弟子。”

恐惧像冰冷的硬块堵住喉咙,发不出哪怕一个咒语,他控制不住身体,用尽全力也无法挪动手指施法,只能无助地看着老师的面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猛地睁开眼,紧握的法杖映入眼帘,带给他坚实的安慰。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看清被阳光镶上华美金边的精致家具,不同于梦里冰冷、阴暗的小房间,舞动的垂幔如同白云飘过,身上满是粘腻的感觉,出了一身冷汗,也明明白白告诉他:那不过是梦,一场噩梦。

闭上眼长出一口气,他强撑起虚脱的身子,手脚还有些微抽搐,呼吸也依然急促紊乱。

错落交缠的影和光宛如斑蝶的翅膀,翩然在他秀雅的躯体上飞舞,湿透的长发从苍白的脸畔滑落,如同清凌凌的蓝河,浮了滚滚的雾,随着突然爆发的急咳蜿蜒流淌。受潮的寒冷使年轻的学徒打了个激灵,反射性地摸摸额头,另一只手打开腰包,熟练地掏出一瓶感冒药剂仰头灌下。

阴魂不散的老怪物。用手背抹了把嘴角,他不出声地咒骂。

席恩已经恢复了镇定,略为上升的体温并不能影响他的思考。是的,他的老师,被誉为“不朽之君王”的布拉得·墨总会找到他的,即使他改头换面,掩身于一国的宫廷。哪怕他真能躲一辈子,也逃不开自己内心的恐惧。唯一的办法,只有消灭恐惧的源头。何况,如果连个布拉得也战胜不了,他还凭什么实现长久以来的愿望?

再无心休息,尽管病情好像加重了,席恩还是勉强下床,一心惦记着昨儿没翻译完的几个神语,不料头一沉,一股拉力将他扯回床上,重重坐倒。

甩手一个探测魔法,没捉到任何鬼影,他布在房间周围的结界也没显示有外人入侵,转头一瞧,差点背过气去:一个睡得满脸幸福的家伙四肢摊平,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一大半的床,小嘴张开,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原本惨白无血色的肌肤因为熟睡泛起两朵淡淡的红晕,绑住他发尾的,就是她一缕艳如朝霞的秀发。

“法娜!”

这死丫头,活得不耐烦,居然爬到他床上!

……等等,他昨晚有上床睡觉吗?就算再累,他也最多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而且为了配合双胞胎弟弟的作息,他都白天断断续续补眠,晚上活动。

“嗯~”同样是夜行动物的血族少女翻了个身,摸到丝绢枕头,搂在怀里磨蹭,还留下好几个牙印,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嗝,我喝不下了……”

啪!席恩听到自己理智断线的声音,由于他孪生弟弟的两大特征,他生平最讨厌:一,爱哭鬼;二,贪吃鬼。法娜竟敢念叨有关“吃”的梦话,叫他如何不怒?况且用膝盖想也知道这笨吸血鬼在梦里喝的是谁的血!

距王城数百公里的达尔邦内海,响起两下落水声,盛怒中将下仆传送到海上的法师忘了自己的头发和她绑在一起,跟着洗了个冷水澡。

被夜幕覆盖的首都以不眠的灯火掩饰了缺乏整修的外观和连年战争造成的衰败,这个年代,即使有东方学舍成立的圣十字联军坚持不懈地抵抗,魔族这一强大侵略者所带来的阴影仍旧笼罩在整个世界上空,用持续的屠杀消耗着国力人力。民众早已疲惫不堪,只能在日复一日的重税和死亡威胁下向神乞求遥不可及的和平。

因此,当一对裹着连帽斗篷,形迹可疑的男女来到城门口,卫兵看也不看就放行了。没走几步,那男子步履蹒跚,弯腰剧烈咳嗽,他咳得撕心裂肺,按着唇的手绢溢出了殷红的血丝,慌得那女孩手忙脚乱搀扶,被毫不领情地推开。

“别生气了啦!”这男人心眼真小,从早晨气到现在,“我都道歉好几遍了!”

“喂,他得的什么病?”见状,原本无精打采的卫兵也不能再视若无睹,挥动长矛,“不会传染吧?”那女孩怒道:“才不会!他是着凉了!”语毕,扛起男子,直冲附近的民居。

“喂……”

席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单音。

“我再帮你熬碗药!”法娜不由分说踢开门,丢下一句“借用一下厨房”,就奔向隔间,乒呤乓啷忙乎起来。屋里只有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子,似乎是姐妹而非母女,惊惶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桌上摆了两碗粗糠,一盘几乎没油水的杂菜,还冒着热气,显然她们正在吃饭。

“抱歉。”席恩靠着墙调息,摸出两枚银币,边咳边道,“我不太舒服,我的同伴……咳咳,擅自做主,放心,我们马上就走。”

“没没关系。”见他态度有礼,不像强盗,姐妹俩惊魂稍定,但还是没放下戒心,双手乱摇,“不不不用给钱。”

“那……咳咳咳咳,买杯热水吧。”摇摇欲倒的法师扶住桌角,顺便拍下钱币。两人动了恻隐之心,妹妹慌忙上前搬过椅子,倒了杯水。姐姐朝门外犹豫不决的卫兵笑了笑:“守卫大哥,没事的。”

“席恩,席恩,来,药好了。”法娜端着药匆匆跑出厨房,接到席恩警告的瞪目,悻悻改口,“好嘛,莫林先生,喏。”

这个笨蛋!席恩气到无力,接过药碗灌了一大口,才想起还没侦测毒性,兜帽下的脸顿时发白。

他今天已经犯了两次以前决不会犯的错误,都是因为这丫头,其中的意义令他心惊。

曾几何时,这个相处没多久的吸血鬼在他心里占据了这么大的地位?

青年幽深如海的瞳,杀机一闪。

见他喝了一口就不喝了,法娜奇道:“怎么了?不好喝?这是我师父教我的药方,很甜又有奇效,应该不难喝啊。”按捺内心的杀意,席恩确定无毒后,冷着脸继续喝药。看他一副讨债的架势,法娜噘嘴:“小气鬼!”

“你早上干嘛把我的头发和你的绑起来?”青年开始兴师问罪。

“怕你半夜上厕所,我睡着不好照顾你啊!没良心的,自己没日没夜写写弄弄不知搞什么鬼,结果吐血昏倒,我好不容易把你搬到床上,还莫名其妙把我扔到海里……坏蛋!恶人!”

听她这么说,席恩懵了,再也不好下杀手,恩怨分明是他的原则。

“嗯……谢谢。”

姐妹俩听到这里,完全消除了戒备,好奇地打量这对古怪的客人。少女在厨房就脱下了风帽,明丽娇艳的容貌令她们自惭形秽。男子还看不清面目,但是那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好听得不像话,带着奇妙空茫的韵味,宛如雨水打在海面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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