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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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我原有几分交情,这样说,她也同样是束手无策。那有留药给你吗?”
柳若茴再摇头,低了眉眼,不见神色。
床间言冰咳咳两声,醒转过来,眼睛努力转一圈,惊呼道:“娘亲,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一只手伸出来要拉她。
白蕊牵过她的手,放回被子中,轻声哄她:“我没事。”
“那柳大哥跪在那里做甚?”她撇回去,却不经意扫到墙角,再看看圣天君,怯怯道,“是圣叔叔罚他吗,那也不用罚了跪在我房间里,我和柳大哥好好在喝甜汤呢。”
圣天君眼角一条青筋隐隐在跳:“我不姓圣。”脚尖轻挑将柳若茴踢起来,嘴里辩解道,“我也没让他跪,是他自己出的主意。”
“小冰,你不记得方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白蕊摸摸她的头,摸摸她的手,体温常然,擦去血渍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记得我在喝甜汤,柳大哥进屋,后来他坐下来一起喝,再后来——”言冰摸摸自己的脸,柳若茴手指的温度还依稀停留在那里,她看看帐子顶,再想想,“后来我好像晕过去了。”
白蕊点点头:“你的确晕过去了,你觉得身子哪里不适吗。”
“给我喝点红豆汤自然会好的。”言冰笑眯眯地答。
啊,那三人面面相觑,这算哪门子的答案。
“小冰,你以前是不是也晕过去过。”柳若茴自地上爬起来,好好一套衣服皱得简直不能看,上面还有一大滩一大滩的糖水渍。
“是,以前有过两次,相公说我气血不足就煮好红豆汤给我吃,吃上两天就全都好了,没事人一样。”言冰皱皱眉毛,“娘亲,我好像和柳大哥一样,衣服上倒了打翻的甜汤,黏糊糊的,好难受,能不能换一换。”
洗手擦脸换上干净的衣服,连带被子褥子全部换上刚晒过的新物,言冰捂在被子里,一脸适意:“娘亲,我没事,就是全身没力气。”手软软,脚软软,觉得自己象一条蚯蚓。
白蕊伏下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将头埋在她脖颈后,哽咽道:“小冰,娘亲才与你相逢,不想再失去你,这十年,这十年,娘亲日日夜夜想着你。”
言冰觉得脖子一热,骨碌碌一串热泪顺着背脊滚下去,烫得她一缩身:“娘亲,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别哭,你别哭呀。”
白蕊不动,保持那个姿势。
言冰觉得喘不过气,微启唇,快速吸进一口气喊:“娘亲,我的红豆汤呢?”
话音落,柳若茴和圣天君又进屋报道。
白蕊放开手臂,抬起脸,云鬓纷乱,水汽迷蒙的眼,润红的唇,美得不象真人,圣天君只知呆呆看她。
“娘亲,我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大家进来从来不敲门。”言冰不太乐意有人用这种目光看自己的娘,抗议声迭起。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红豆汤凑过来,然后是柳若茴的笑颜:“但愿喝下去真的会好。”
圣天君取出药丸:“这是大补的,对蛊毒虽然无效,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白蕊顺着她的话说:“以后我们进来都会敲门,小冰说得对,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一下柳若茴,“有些事情,男女有别,还是我这做娘亲的来,比较好。”
柳若茴眼睁睁看红豆汤被白蕊端过去,然后整个人被师尊强拖了出去。
夏虫(十五)
言冰睡觉一向喜欢蒙着头,被子外边月光很好,柔柔,软软,从窗口撒进来些许,她稀稀嗉嗉地半探出头,一个人影清晰地倒在窗纸上,她不相信地揉揉眼睛,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已经进来,进来有好一会,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她,无声。
她倒也不觉得害怕,半个身子从被子里探出来,那人背光,修长的影子映在那里,颀长,匀称,清晰勾勒象一副画,言冰咽了口口水,半置疑半打探地喊:“相公?”声音压得低低的。
他轻嗯一声,慢慢走近过来,站在床头。
言冰仰头看他,觉得他眉宇间缠绵着一股子疲倦,又象是放开心的欢喜,纠葛在一起,道不明,轻轻捏着被角,她又喊:“相公,真的是你吗?”
宋殿元伸过手摸摸她的头发,手指与发丝缠绕在一起。
言冰让过点身子,腾出小半张床,宋殿元会意地在床沿坐下,言冰觉得床铺向下微微一沉才确信不是在做梦,房里是多了个人。
他的手摸过发顶,鬓角,转向她的面颊,在皮肤上细细摩索着,掌心那一点点温度仿佛烫到她,言冰不自觉地微微偏开过去,他的手落空垂下去,按在被面上,一紧,再一松。
月牙儿明晃晃,在他脸上投下几丝淡影:“小冰,我找了你很久。”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暖暖的,定睛在她脸上又看了好一会,“你在此处很好,看你平安,我就安心了。”帮她将被子拉高,收在脖子下两寸的位置:“好好睡吧。”
起身,手略拂过她的刘海,想一想将手收了回去。
言冰觉得有什么滴在自己脸上,湿湿凉凉,一抹,黏糊糊的,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拉住宋殿元的袖子:“相公,你去哪里?”
“原来你是白蕊的女儿,住在这里再安全不过,我吗——”他抬眼看一看窗外,“哪里对我都是一样的。”
“相公,秋水镇已经没有了,你能回哪里去!”她手忙脚乱地去翻他的衣袖,他想抽回手来,看到她努力的小脸就没再用力,衣袖卷起来,果然是一道狰狞的刀伤,足有半尺长,伤口爆裂,鲜血顺着手臂淌出来。
言冰捧着他的手,急得要哭,宋殿元摸出药瓶不紧不慢地往上撒药粉,伤口血肉的地方冒出细小的泡沫,只一眨眼已经止血。
“相公,相公哪里都不去好不好。”言冰还是没忍住哭出来,生怕被路过的听见,用被子捂住嘴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宋殿元低低叹一声,扣住她的小脑袋,揽到怀里,好生安慰:“好了,小冰不哭了。”
“不走。”
“是,不走。”
“哪里都不许去。”
“是,只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他异常地好脾气,言冰伸出头,捞起被子擦擦脸,稍抬起一点眼皮看了看,把脸又往他怀里埋得深些,闷声道:“那我也不恼你了。”说完,觉得自己真的很大度。
“小冰,会憋到气。”他哄她出来,小脸红彤彤的,眼对眼,鼻对鼻,清清楚楚地说:“那天,你误会了,我和那人什么也没有,以后我自然告诉你缘由。”
言冰愣愣地不出气。
“不相信我的话?”
“相信。”当日他若是先开口说了,她就不用跑出来,两个人不会分开这么长时间,若是秋水镇出了岔子,两人也是在一起的,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想着想着,眼泪凝聚到一块,她又哭了,哽得厉害,左手握住拳头捶他的肩膀,没敢用大力气,他右手还伤着,“那时你怎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说。”
宋殿元轻轻皱眉,她立马停下来,慌里慌张地:“是不是伤口又震开了,我看,我看看。”整个人披头散发地从被子中爬出来。
“没有。”他去取过搭在盆上的面巾,在盆中清水内绞干,“你倒也凑合,什么都往被子上擦,眼泪鼻涕的快糊成一团了。”笑着点她的鼻子。
仔细帮她擦完脸,她还趴在那里保持着狗狗的状态,雪白的中衣,可爱地不行,膝行到床头,将一个夹柜打开,取了干净的布片出来,再爬回原地,麻利地将伤口的地方严实地包扎好:“那一次,相公上山打猎回来也是好大一处伤,养了好些日子,疤还是留下了。”
“打猎吗。”宋殿元摸到后腰上的伤疤处,“上得山多哪能每次都全身而退。”
言冰呼地贴过来:“相公,你瘦了好多。”手没停,摸摸他的脸,顺带摸摸他的腰,“我用上月斋的牛肉养出来的肉肉都不见了,哪里去了,哪里去了?”她埋头在那里找。
宋殿元没有回答,他没有说,因为找她,几乎几个月没有合过眼,四处打听她的下落,直到落脚春佃镇的客栈,才有伙计说见过这样一个女子,受了极重的外伤急着要找大夫,幸亏带她南下的人手笔很大,一路追随下来方便了一些线索,后来又遇到厉害的对手,逃将出来。
言冰赤脚跳下床,跑到柜子里拖出另一条被子摔在地上,另一个枕头摔在被子上。
“你干什么呢,地上冷。”
“相公受伤了,睡床上,我打个铺睡在地上。”她蹲在那里整理褥子的边角,整个人被宋殿元一把抱起,往床上一扔,骨溜溜滚进里面。
“你不也才伤好。”他一边说一边把被子扔回床上。“伤得很重是不是。”
“被马踩的,不过都好了。”言冰笑嘻嘻地答,反正是一点都不痛了。
“让我看看留疤了没?”
言冰傻笑着:“相公,你好像变了,以前你说话不这样。”
宋殿元瞧着她的笑脸,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来过的日子,恨不能将她翻过去狠狠在屁股上抽几下,可事情起因是由自己而起,偏偏不能怪她,过去按住她:“到底伤在哪里。”
“在这里,这里。”她胡乱地指着自己胸口。
宋殿元大窘:“你睡进去点,我躺你边上。”
言冰乖乖听话,让出大半张床来,自己缩在贴墙的地方,轻声道:“相公,那你,上来吧。”
夏虫(十六)
宋殿元解开外衣,远远抛在椅子上,回过身时,姿势曼妙,她撑圆了眼盯着,手里忙活将头发打理成整齐的麻花辫子,他脱了靴子,斜斜靠着她让出的枕头躺下来,她正好编完,用丝带稳妥扎起,手里捏着小梳,他长臂一展取过来看:“不是新物。”
“是柳大哥送的。”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借我用的时候,我觉得很好看,他就送了给我。”
“你可明白,送梳子有何涵义?”宋殿元问道。
她摇摇头。
他也懒得和这个小傻瓜解释,省得她一晚上不睡尽问问题了,梳子照样还给她手中,他平躺着,觉得松开气后,身子一下子泄了个口子般死重死重的,浓浓倦意蜂拥上来。
言冰一寸寸挪过来,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使劲吸一下鼻子:“相公,你身上还是有很好闻的味道,虽然多了些血腥气。”
宋殿元腾出手来揉揉她的发,看她小鹿一样瞧着自己,让出没有受伤的那一边臂膀给她枕着:“是不是这样更加舒服。”
“那你的伤?”
“并无大碍。”
言冰心满意足地捧着他的手,摸他的手指,大拇指,食指,中指,一根一根,玩得不亦乐乎,声音柔软地象束丝:“那天我去穆姐姐家里,他们也这样搂着,后来——”好奇宝宝鼓起勇气,“后来他们亲亲了。”
宋殿元的眸子暗沉如深夜的星空,璀璨而深邃,他当然记得那一日,言冰对着他闭起眼睛,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坐在院子里凄清的样子,心都被揪起。
“小冰是不是也想?”低沉的声音分外诱惑,嘴角向上微微翘起,宋殿元只想着经过的这一次的意外是最后一次,他再不想她会离开他。
言冰老老实实地颌首同意,相公嘴唇的形状很优美,颜色因为失血变成淡淡的粉白,有一层晶莹的碎光,她觉得脸一定很红,因为连自己都能察觉到空气里那突然笔直上升的温度。
夜,给了她勇气。
“相公,亲亲我。”声音最小,但是态度绝对肯定,说完实在觉得不太好意思,用手将面孔盖起来,“相公,其实,这个,那个。”她只是自说自话地建议下。
枕在后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