狍枭-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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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狍枭他爹回答了她:
“我们的无法出手,在于最开始,老仙翁已经给予通融,并且将试验规则明定清楚。他按照承诺,让我们平平稳稳度过几十年顺遂时光,不曾干扰或介入,我们同样应允,背起教化狍枭之责,若无法做到,愿听天庭全权处置……我们是用这样的方式,换取四个孩子生命安全,假使一不顺我们的心意,便单方面打破誓约,悖逆与老仙翁交换的条件,言而无信、毁约破誓,是否代表他们亦能无视当年约定,以极端手段,把正道不允许出世的混种孩子摘除殆尽?”
“……狍枭他……不是,坏人……他是,为了我,才会,气得,失去理智……我不懂,你说的,承诺、誓约,我只知道,我不要,狍枭死。”宝宝唇儿咬得泛白,泪水直流,脑门轰隆作响,又胀又混乱,无心思考,无力忖度,她的世界单纯容易,只备生存、死亡,也仅在乎过生存或死亡,没有性命,其余全是空谈,誓约有多重要,她岂能明白?
死掉了,守住承诺,又如何?
蝼蚁尚求存活,为何他们要为了她无法理解的东西而放弃狍枭?
“爹!娘!找到小弟了!”瑶貔喘吁吁奔回貔貅洞,高声嚷嚷,脚步还没踏稳,她娘便急急上前抓住她的细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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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天牢吗?!能不能去看他一眼?!”
宝宝若不是伤到无法爬起身,定也会心急的爬上钱,绞揪瑶貔的衣袖问。
“不,不在天牢!”瑶貔激动摇首,长发凌乱,气得哭了。“他们没将小弟收押进天牢,反而故意要示众地把他绑在凌云峰上的飞来石,说好听是用圣光照耀,洗灌他的恶兽故意凶性,实际就是要众人看见他这只‘劣根不改’的貔貅皮恶兽骨的家伙,是如何得到他应有的处置——”
天人之中,本就有一派反对轻纵狍枭,认定扭曲正道之徒,都该在错误加深之前,将其导回。不该潜入妊娠母貅仲育出的恶兽之魂,不该产下的人类与貔貅混淆血统之子,一开始就不让他们存在,便不会有后续烦恼,如今狍枭重伤天庭驱使神兽及天兵,不过是应验他们预料中“他总有一天会惹出事端”的想法,他们自然主张以杀鸡儆猴的方式,彰显背离正道的“错误”,永远不可能变成正确,狍枭的下场,要心存侥幸之人,引以为戒。
“宝宝已经是一只貔貅,用圣光照他根本没有用!把他绑在凌云峰,就是故意的!”狍枭他娘完全认同瑶貅的控诉,天庭的存心,路人皆知!她气呼呼地跳起来,“我们去抢——”
“小银。”狍枭他爹,低低唤了爱妻之名,她义愤填膺的气势马上软掉,化为软弱眼泪,继续滴答。
“凌云峰……在哪里?”宝宝强撑起身体,试了好机会才成功坐起,偎靠床柱,用力喘气道:“我要去……找他。”
“宝宝你别闹了——你现在这副模样,连走出去都有困难!”狍枭他娘动手拦她,不过是碰到她一下,她几乎是瘫软跌回床上,却在深深吸吐及短暂休息后,又奋力起身。
“我要去,找他。”只是稍稍一动,连床沿都还没离开,她已是满头冷汗。
“宝宝——”
“瑶瑶,扶着她。”狍枭他爹交代瑶貅,逸出轻不可闻的低叹。“我们一起去凌云峰。”
宝宝眼底燃起希望,以为狍枭他爹此言之意,是要全家一起去解救狍枭,但当她与他四目相交,他的眼眸却明明白白告诉她:此趟去,不为救人,他不会违背与老仙翁的承诺,在考验失败之后,还想以蛮力抢人。
希望之火,被兜头冷水绕息,然而,反常地,她没有哭泣,抡在裙边的小拳,辅助她站立的力量,同时,加深她心里默默做下的决心。
她不发一语,由瑶貅搀着手臂,安静地随他们前往迭岭层峦的峻峭山峰。
日,高悬天际,山影嶙峋,重云涌生。
凌云峰,不在群山最高之首,比拟天山更有一大段距离,其峰虽小,峰顶如钉,尖锥形状,因峰顶一颗巨石伫立而闻名,此岩如天外飞来一笔,突兀地落于尖细峰顶,风吹日晒雨淋,未能将它打落,有人传言,它是仙人特意安置于此,偶能见飞仙坐落其上,对弈吟诗,故“飞来石”之名,不胫而走。
相较于周遭左右青翠蓊郁的碧草色峰峦,凌云峰明显苍凉萧条,极大暗灰岩面,稀稀疏疏的几株草丛勉强点缀,仍造就不出生机。
凌云峰约莫山腰处便无路可攀登而上,它不属于天庭禁闯,贩夫走卒,谁都可以踏进封峰间。
选于此峰缚锁狍枭,便是要世间所有妖邪亲眼目睹,踏行于悖道上,最终难敌命运安排,无论多可以像改变轨迹,依旧逃不过天道既定之路。
邪,不能胜正。
歪,不能取代直。
他们要以狍枭为镜,警惕心存侥幸的劣性恶徒。
第10章(2)
许多妖物群众峰下涧谷,会飞的,腾得高些,看得清楚点,不会飞的,拚命仰头,不愿错过千百年来,唯一一次有神兽遭囚其上的奇景。
凌云峰不是未曾沦为惩处几只大妖的邢台,同样曝晒于日光下,整整数年,却没有神兽名列其中,此情此景显得独特而新鲜,这回不瞧,或许有生之年亦难瞧见了吧。
尖细峰顶的飞来石上,环紧盘绕着一条乌蛟蛇,黑银交铿的鳞片,因日光照耀折射而流泄出沉铁色泽,宛若粗大锁链,缠缚住狍枭身上,缓缓蠕动收紧,吐着鲜红蛇信的脑袋,摆放于狍枭肩上。
一炳长枪,横贯飞来石,形成刑架,狍枭双臂分别紧缠枪柄两端,由乌蛟蛇的长尾密密捆绕,蛇躯将狍枭当成枝干,卷缚纠缠了一圈又一圈,腰际、双腿,都不放过,乌蛟蛇长得难以估量,绕住了狍枭,更绕住飞来石,血色琉璃般的蛇眼,广盯每一处动静。
狍枭歪着头颈,仿似失去意识,泰半重量全由乌蛟蛇承受,脚下容许站立之处,仅只数寸,其下便是万丈深渊,谷风狂嚣,吹乱他垂覆面额的髪,只见金光凌乱,点点飞散,不见其神情痛苦与否,日光刺目亮晃,直射落下,在暗金渐层的发梢,照耀出碎金辉芒。
宝宝来到凌云峰时,看见他,心都要拧碎了。
他与碧貔互斗,不知是否有带伤,此时又被缚在石上,那条缠紧他的大蛇,多教人毛骨悚然,它每一次绞动,像要勒死猎物般蕴藏蛮力,它每一次吐信,仿佛接下来便会张开血盘大口,咬下狍枭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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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渴望尽快上前,碰触他、呼唤他,但瑶貅与他们的爹娘止步于瑛貅、铃貅身边,距离狍枭仍有一段距离。
“爹!”瑛貅及铃貅同声喊,两人眼眶都还带着水湿,想必是哭过,脸上神情又气又急。
铃貅眉儿紧皱,抢着说:“我没有看见半只天人天女,是动手救回小弟的好机会,那条蛇大归大,要解决它应该很容易,只要扭断——”
“那柄长枪,是神武罗的兵器。”孩子的爹,指向贯穿飞来石,成为缚架狍枭邢台的沉岁长枪,宝宝随之望去,不解他此话何意,只能无声询问身旁的瑶貅。
“他们敢把小弟摆在无人看管的凌云峰,自然料测过有人会打劫囚的主意,却没派天兵将顾守,理由很简单,长枪属于神武罗所有,代表他全权负责,谁想救小弟,就得做好与神武罗对上的心理准备。”瑶貅替她解惑,又觉得宝宝一定不识得武罗为何人,短短补充:“神武罗是天界最强武神,谁惹上他,谁嫌命长。”
意思便是……大家都无法出手救狍枭了,是吗?
宝宝无语凝咽,听见瑛貅及铃貅的啜泣声,她反而显得安静沉着,不哭不笑的面容,读不出哀喜,好半晌的沉默过后,她轻声央求:
“可以,带我,近些吗?”
“嗯。”瑶貅自己也正想这么做,于是,没问过爹娘可否,径自搀扶宝宝,飞高飞近点。
半空中,看热闹的妖物不少,越靠近凌云峰顶,妖物等级越大,小妖小怪只敢在半山腰附近。
“我好想吃哦……”经过一名少女旁边,便听她与纤膀紧勾的男人如此说着。
“吃貔貅?”男人挑起浓眉。
“貔貅我吃过啦,像那个绑在石上的男人这么大只,已经过了貔貅最美味的时期,我想吃的事那条小蛇!加点药膳,炖到通骨透烂,一定很美味……你瞧瞧!它蠕动的蛇腰,这么会扭,口感绝对富有弹性……我们去抓它好不好?好不好,小刀……”
“我以为它出现在那里的功效,是为了绑住貔貅,而不是让你望着它流口水,评论哪一段好吃,哪一段弹牙。”擦擦吧,银丝般的唾,挂在嘴角,快滴下去了。
那条乌蛟蛇现在应该感到一阵恶寒才是。
宝宝不由得瞧了这对男女一眼,咬住喉间好像哀求他们动手烹煮那条铁链般巨蛇的希翼,若他们真如他们对话汇总流露出来的厉害……
可接下来她又听见男人对满脸垂涎的女子道:
“神武罗用长枪警示妖物,不要轻举妄动,你想惹上神武罗吗?”
“你跟他那么熟,讨只小蛇来补补身体,他不会这么小气吧?”
“……”男人一脸无奈。
大家皆畏惧神,是吧?
所以即便狍枭近在眼前,也没有谁敢伸出援手……
瑶貅停步,示意只能到这里,不能再靠近。
“狍枭!”宝宝扯喉喊他,“狍枭——”
声音满谷回荡,凄然茫茫,被风声盖过,渺小叫喊及力量,不足以撼动山谷,连唤醒狍枭也做不到,但她没有放弃,一声一声,一遍一遍,第一次听不到,她便叫两次……第十五次听不到,她便叫第十六次——
狍枭两字,充斥在凌云峰间,原先还有细细碎碎的众妖交谈声,到后来,尽数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耗费全力嘶喊的女人。
狍枭听见了,产生挪移的小动作,所谓的挪移,也不过是抬起头,睁开眼,胸口因沉沉吁息而有的微细起伏,他身上的乌蛟蛇,缠蠕的幅度远比他更大。
“狍枭——”她嗓音已经喊哑。
他张开第一眼就看见宝宝,仅看见她,在半空中,长发乱舞,带伤的脸颊白得没有血色,只有眼眶红通通。
他脑内悬挂不忘的念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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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绿色貔貅弄出来开的伤要不要紧?!你不好好躺着养伤,到这里吹什么风?!”狍枭一时之间,记忆只停留在碧貔利爪下的她,压根忘掉自己的情况,还想奔到她面前,直到发现手脚动弹不得,才迟钝地回归现实。
对哦,天庭的老家伙们拍板定案,说他这只不伦不类的假貔貅果然“不负众望”,展露恶兽嗜血本性,不即刻捉拿,恐衍生事端……于是,他就被驾到飞来石上,捆成这幅德行了。
“狍枭……”宝宝努力伸长手臂,恨不得将他抱进怀里,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能遥望,却不能近身。
她不顾倾身安危,无视脚下深不见底的恐怖无边,甚至放开了搭在瑶貅肩上的手,双臂全教他吸引过去。
瑶貅几乎抓不住她。
论力量,宝宝是赢不过她的,可现在,她抱紧宝宝的细腰,感觉自己反倒变成被拖曳的那厢,另一方面,她不忍对抗宝宝视死如归亦要飞奔到小弟身边的坚持。
若非她阻碍宝宝,恐怕她会不自量力想扑跳到飞来石上,管她是否有能力跨越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