狍枭-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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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她以为,是她将暗藏心底的想望,一古脑脱口而出,慌张地以掌捂嘴,但她说话不可能如此流利,声音亦不会这般低沉。
她微微吃惊,望向挣臂与她拉开一些些距离,俯觑她的他。
“我把‘分开’这两个字咽回肚里去,你当做没听我提过,重新回到我们在曲洞的日子,这中间乱七八糟的过程,都当它没发生过,好不好?”
乱七八糟。是呀,分开之后的日子,对他而言,就是乱七八糟,回想起来真是斑斑血泪,混乱到一塌糊涂,浑浑噩噩、神魂颠倒、不知所以然,离开她,他没有变得更好,不,他连维持最基本的平静都没有办法,勾陈该死的说对了,他想她!无时无刻!她未曾从脑海中消抹去。
相思是什么?他相思过谁?谁有没有相思着他?
这些婆妈的情绪,他想都没想过会成为自己的困扰,在遇上她之前。
原来,相思很苦,也很甜,想起她时,甜蜜发酵,无糖自甘,她每一种表情,笑着哭着沉静着,皆能令他回味;见不到她很苦,思及她在另一个男人身旁,更苦。
他以为,只有他一人受这种苦,可是他娘末了提及的那番话,飘进他耳朵内,听得够仔细、够清楚了。
人家是嫩生生的小姑娘,为了找你,吃尽苦头才到这里来,只不过是想确认你没中疫毒……
凭她是如何能上到这里?别说是貔貅窝,她想登上山之巅,就得面临多少危险辛苦,疫鬼没有一步登天的法术,以妖物来看,他们弱小无力,只有与生俱来的散毒体质让他们显得独特稀罕,这样的她,仍是攀爬上来。
只是想看他是否无恙?
她担心他,从他那天气冲冲去到她面前,指控她害他中了疫毒开始,她的担心便没有终止,仅因他恶意迁怒的胡言乱语,教她牵挂担忧,她怕他受伤,怕他不测,怕他有一丝的危险,但对她自己的安危,又显得太苛刻……
怎能这么傻呢?
怎能傻得这么教人不舍呢?
“可以……不分开?”她颤着嗓,好不确定地问:“真的,可以,不分开吗?”
“我不想分开,你呢?你想吗?”
她猛烈地摇头,眼眶里的泪,随之洒落,纷纷如珠。
不想不想我不想……她的声音,无法表达激动和急促,她在心里大吼大叫着。
“你一定觉得我出尔反尔,一下子要分,一下子又不要分,我也认为我自己这几百年来,就这一次最蠢——跑进我娘肚子里只能排第二蠢——我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你?我是脑袋被大石砸到吗?还是中了邪?发了疯?我为什么要亲手终结快乐的日子,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想吃不能吃,想睡不能睡,对你对自己生闷气,我明明就很喜欢和你在一块所经历的那些事,我却抛弃拥有它们的权利,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个白痴?我怎会这么笨?!”而在抛弃之后,惊觉自己仍旧眷恋、仍旧回味、仍旧念念不忘,听见她亲口重复他自己说过的蠢话,他才知道他失去的,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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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掌心平贴于他脸颊上,他侧首贴得更近,轻轻磨蹭,可以听见他满足的咕哝:“我竟然舍得失去这个……”他多爱她触碰他呀!像抚摸着珍宝,像他是她唯一的爱惜。
“……我,可以,继续,关心你?”分开了,就不可以了,而他说……可以不要分开,那——
“当然。”
“可、可以,等你?可以,在,你身边?可以,听你,说故事?可以,一块,去看花?一块,玩水?可以,再爱你?”
“可以、可以、可以、可以!”
“可以……奢望,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傻宝宝!”问着如此傻气的问题,那些全是不贪心的心愿罢了!
“……可以吗?可以吗?”
“不是我答不答应你可以与否,而是我要很霸道很强制的要求你,你刚才问的一堆‘可以’,全都要给我做到!宝宝,那些我都要!”
何必请求他的同意?他比她更想要呀!
要她的关心,要她在他身边,要她专心一意听他说话,要她再爱他。
哽咽逸出喉头,和着她喜极而泣的眼泪,她哭颤地抱紧他,难以置信失而复得的一切。
“这,应该是,一场,梦……在我,开心,狂喜时,梦……就会醒,像,先前的,每一次……一定,是梦,而已,这样的,梦,太美好……太美好了……”
梦见他来,梦见他走,梦醒满腮的泪水,那便是她这些日子里仅存的所有,再美好的梦境,醒来,什么都没有……
兴许,她会发现,从遇见狍枭的家人开始,便是梦的初始;兴许,她还蜷缩在山野林间,苦寻狍枭的踪影;兴许,他的拥抱是梦、他的亲吻是梦、他的承诺也是梦……
“笨蛋,我讨厌作梦,梦醒后的失落,会害我变暴躁,恨极它只是梦。你也不是梦吧?你不会在我这么高兴之后,又像之前那样,啵地不见,让我惊觉我又在发蠢梦,现在这些全是假的?”
害怕这仅是梦的,又岂止她一个?
他也好怕。
怕失望。
怕沮丧。
怕梦太美,清醒却一无所有。
“我想想……要用什么方式证明不是我们的梦呢?嗯……通常,我打算这样吻你,是梦的话,还没沾到唇就被迫醒来……”他印上她柔软的唇瓣,吸吮,彼此相濡以沫时,尝到酥麻,咂嘴戏舌,舔痒欢愉,都是真真实实的。他稍微离开她的唇瓣,浓浓吐息,声音更哑几分,双掌滑下,捧着她绵软的胸,任其在指掌间拧圆揉扁。“通常,可恶的梦,在我这样做时,便会结束,留下我单独一只醒来,面对勃起难消的欲望……”
她脸儿泛红,却温顺承欢,柔荑攀扶在他肌理贲张得手臂上。
“你这只小妖孽,如果是梦,最好现在就现出原形,不要即将做到最后才让我醒来,若你那样恶整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不管你的实体躲在哪个地底下,我挖也要把你挖起来赔偿我——”
始终没自她温暖润泽中退出的沉潜欲火,蠢蠢欲动,榨取她的娇吟……
他如愿证实了,这不是一场梦,她没有消失,她在他怀里,美得像朵花儿,经由爱欲灌溉,娇艳盛开,吐露香息,仅允许他一人采撷。
她亦在欢爱过后,短暂失去意识,再醒来,看见他仍在,臂膀环绕住她,两人的长发在彼此身躯交叠缠绕,他睡得正沉,温热气息轻吐在她微仰的面容间,暖呼呼的,俊秀好看的脸庞,镶嵌餍足笑意……
不是梦。
不是她在作梦。
她挂着眼泪,带着微笑,与他相枕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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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她花了两天时间,认真逛遍了貔貅洞,说它是个“洞”,着实有些失礼。
它外观砌以玉石,呈现人类房舍状,又与山林猎户那种小木屋不同,它的屋檐是嵌沿着山壁延伸而出,两根石柱擎天,石上天然纹路自成磐龙,扶摇直上,进了头一道无扇之门,踩过小曲石桥,才算踏进屋内,虽然取山洞为主体,又巧妙布入石窗或玉屏,格局与一般深暗洞窟自是迥异。
屋内几条小径,分别通往后侧山池、西侧高峰、东侧花草园,路径迂迂回回,教她瞧了头痛。
也或许,她的头痛,不单单是貔貅洞里的曲折所导到处,而是她头上繁复变化的发髻,及数之不尽的金银头饰,压得她不适……
狍枭的姐姐们,三只母貅,真的很爱拿她当玩具,天天为她变换发髻衣饰,将她精心打扮到连她自个儿都不认得自己。
“一定……要,挂满,这么多,东西吗?”她觉得颈子好酸,小小声问。
“秀色可餐呀,貔貅咬金吞银,你身上这些,对小弟来说,就像是抹了糖蜜,可以吃你又兼吃金银珠宝。”一举两得。瑶貅咧开白玉牙关,闪亮微笑,明明就是觉得戏弄她很有趣吧。
她们爱极了把她弄得鲜美可口,自己倒是半根发钗也不簪,饰物虽美,在她们眼中,等同于葱花,放在食物上,视觉加分,提升食欲,放在自个儿身上,就好比吃饭粘着几粒白米,何美之有?
真是姐弟情深呐,每天都替小弟变换“菜色”……好吧,狍枭确定很喜欢她妆点过后的清妍鲜嫩,食欲总是超好,害她每夜不能好好睡……见他流露惊艳喜色,她也就不忍破坏她及三位姐姐的好心情。
“三位姐姐,真要,打扮,起来,才更美。”这不是恭维,她们是她所见过最漂亮的雌性生物,精雕细琢得不似凡物,天上若有仙女,大抵就是她们这模样吧。
近来她说话机会激增,除狍枭外,他的家人也都会与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攀谈,哪怕是问她“睡得好吗?”、“喜欢吃什么?”的短短关怀,他们愿意花时间聆听她笨拙的回应,令她的结巴及嗫嚅改善好多。
“你嘴好甜哦,和我家小弟完全不一样,你是注定生来弥补他族繁不及备载的诸多缺点吧?”瑛貅对她的好感,倒是很诚实的表现在肢体更好,给她大大的拥抱。小弟从不喊她们姐姐,小疫鬼帮他喊,喊得她们心花怒放。
她打从心里喜欢这三只母貅,当然,狍枭的爹娘亦是,他们待她相当和善亲切,不因她是疫鬼而排斥她,允许她在此住下,得以如愿与狍枭在一起。
“对呀,比起小弟,你可爱太多了,宝宝!”铃貅也从另一旁抱过来。
宝宝现在已是属于她的名字。
当初她不得不舍弃它,以为不再有权利拥有它,这个她深深爱着,他却痛恨的名字。
草原缠绵过后醒来,狍枭在她耳畔满足吁叹,唤出这个名字时,她脸上的介怀逃不过他的眼,他逼着她坦白说出为何没有很开心的理由,她才嗫嚅回道——
你说,你讨厌,宝宝,这个名字……不,你用的,是痛恨……
哦,那个呀,是实话。狍枭倒没露出心虚表情。
超丢脸的,你不觉得吗?他突然这么问她。
什、什么?她有丝茫然。
我被叫宝宝几十年耶!最好我是会喜欢它啦!他气愤难平,要她评理:我这么大一只雄兽,和宝宝这两个字搭吗?我既不是吃奶的娃儿,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女生,我是狍枭耶!那种软绵绵的名字,我当然嫌恶得要死,若不是看在我打不过老爹的份上,我哪会如此窝囊任由我娘喊?还说什么宝贝的宝、珍宝的宝、百宝的宝——我只知道赏人一顿拳头粗饱的饱啦!
他的成串埋怨,重点为何,她仍是抓不到。
我有三个名字一个||乳名,送一个给你,比都不用比就知道这个才合适你吧?还是,你想叫大同?想也可以让给你,一只凶兽被叫大同,我一样不太爽……
这一句,她听懂了,明明白白,完完全全。
他的痛恨,其来有自,是对高傲尊严的羞辱,而非他带着恶意,故意想拿他嫌恶的名,施舍她。
他想得多单纯,觉得“宝宝”适合,便将它送给她,他讨厌被叫宝宝,但不讨厌宝宝是她……他刚刚的语意,如是说着。
她绽开笑颜,一扫阴霾,心情好得教狍枭不懂雌性生物的脾气怎么说来说来,说走便走?
于是,名字确定下来。一窝貔貅全跟着狍枭这么喊,否则老是小疫鬼小疫鬼叫,多见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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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铃貅赞她比狍枭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