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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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达一听,嗡地一声头就大了。他十分清楚,那次账目中有三笔广告收入没有上账,支出方面又给省演出经纪公司多列了几项。如果这些账目不查倒也罢了,一查,他的问题肯定会暴露无遗,其严重性也是可想而知的。市审计局为什么会把这次演出活动账目列为专项审计目标,又这么快进入文化局?是有人举报了他?还是苏一玮知道了他与杨明山暗中沆瀣一气的事,专门派审计局来查他?如果是后者,那他肯定死定了。
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脑袋也空了,仿佛手和脚也禁不住地一阵发颤。他勉强掉过了车头,向文化局的方向开去。
王文达又一次想起了局长在电话里的声音。他平时的声音很温和,也很缓慢,为什么这一次的声音这么严厉,又这么干脆?是不是他已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才对他这么严肃?而举报他的人又是谁呢?是外部的人,还文化局内部的?
所有的这些,就像一团迷雾一样困扰着王文达,使他感到六神无主。王文达想,如果审计局的同志问到这些问题时,我是老实坦白好,还是死不承认?
王文达也想,是不是纪委的人来双规他?局长怕他不去,故意说是审计局的人?
王文达还想,要是双规了,这副局长的位子还能保得住吗?
王文达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车闯过红灯,砰地一声,与一辆侧面而来的大卡车撞在了一起。他心里暗叫了一声“完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王文达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王文达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原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想动一动,浑身仿佛失去了知觉一样不听使唤。一直守护着他的小高说:“王局,你醒了?”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小高又说:“医生说了,你会醒过来的。”他这才渐渐想起来了,坐在旁边的这个小伙子是他们文化局的司机小高,过去还给他开过车哩。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在这里了?他好像记得曾经发生过车祸,记得自己好像是死了,怎么还活着呀?仿佛在梦里,他想问问小高,我是不是真的没有死?他张了几次嘴,但嘴上罩着吸氧罩,说不出话来,就没有说,便用眼睛盯着小高,希望小高多说说,说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小高又说了:“王局,你不要担心,医生说了,你除了左腿骨折,右臂扭伤,身上多处划破,头部缝了八针,有轻微的脑震荡外,其他都没有问题。”他想,这么多的问题还不是问题,是不是我死了才算是问题?也许小高是好意,在宽慰我,怕我有什么思想压力。
小高又说:“你的车已经被保险公司拖走了,那辆车基本上报废了,这次保险公司可惨了,他们要给你百分之百的赔偿。参加保险还是有好处,当时我还劝过你,让你投保,你看咋的?上保还是有好处的。当司机的,就是眼看生死路,脚踩鬼门关,一不留神就会出事故,一出事故就是与生命攸关的大事故。你这还算好的,车都报废了,你还……应该算比较健康吧。这是好事,真是好事。”
王文达想,这小伙子怎么这样说话?我都成这样了,还说是好事。算了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让我安静躺一会吧。
小高平时就爱说,一个人陪病房陪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只说不听的机会,那当然不能就此打住。小高又说:“王局,昨天你出事儿后,我们都赶来医院看你,一看血肉模糊的你,吓坏了,局长也吓坏了,还以为你真的没救了。局里其他人都忙,局长就派我来守护你。另外昨天还有一个女的,拼命打你的手机,我就帮你接了,告诉她你出车祸住院了。那女的就来医院看你。一看你不省人事的样子,她就问我你能不能得救?我说肯定死不了。她又问,如果救活了,会不会成终身残废?我说这很难说,出了这样大的车祸谁也保证不了。那女的怔了一会,没想到我一转眼,却不见她的人影儿了。今天早上,她再没有来过,我想她可能不会再来了。”
王文达想,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你这样说话她能不溜吗?不过,溜就溜了吧,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小高又说:“王局,没关系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出了这么大的车祸,你受这点伤不算什么,很快就会好的。”
就在这时,医生来做检查了。医生说:“病人受过刺激,刚刚醒来,需要安静,请你不要多说话。”如果医生不来制止,还不知小高会说到什么时候。
王文达当然知道小高所说的那个女人是谁,除了刘燕不会有第二个人。也罢,赶她走时,赶也赶不走,不赶她走时,留也留不住。灾难正好给了她一个考验,既然走了,也就意味着彻底地结束。这样也好,不该是你的,早一点离开更干净些。其实,话说回来,这也怨不得她,在这个世俗的社会里,谁都很现实。她苦苦地追你,缠着你,是因为她觉得你是一个可以让她依赖的人,她可以停靠在你的港湾里过一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你现在不但成不了她的港湾,反而成了她的负担,她的离去也在情理之中。
王文达清醒过来后,最担心的问题除了他的身体就是查账的事。他身体已无大碍,左腿已经打了石膏,过些日子就会好的,脑子也没有什么毛病,记忆、思考都没有障碍,还是跟过去差不多。排除了身体问题后,最担心的就是审计局查账的事。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结,这个结没有解开之前,他就打算把自己装成一个神志不清的病患,一直装下去。事实上装着头脑不清醒的样子很好装,一是不要多说话,甚至不说话。非要说话时,就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最好是说一些连贯性不强的话,必须让人看着像真的一样。二是尽量把目光搞得茫然一些,表情搞得恍惚一些,让人从表面上看,感到他确实大脑出现了问题,这样才能以假乱真,蒙混过关。
有了这样的定位,王文达就觉得事情好办多了,无论是局长还是审计局的人,一看他这样子,还要继续揪住他不放就有些太不人道了。
到了下午,局长带着局里的一些领导来看望他来了。局长看他木呆呆的样子,就宽慰说:“文达,你干吗不小心一点呢?昨天一看你那样子,我真为你担心,幸亏医生说了,没有大的问题,这就好,不幸中的万幸,只要保住生命,比什么都强。”
他像呆子一样听着,却不表态。
局长又说:“你好好养病,不要想别的,工作上的事不要操心,有我们哩。”
他这才点点头,简单地说了一声:“谢……谢。”心里却在想,你要是在电话中也用这样的口吻跟我说话,我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他很想知道一下审计局查账的事,但是,却不好张口问,他要张口一问,不就暴露无遗了?局长和同事们都会想,王文达肯定是做贼心虚,一听上面来查账,吓得开车走了神,才发生了车祸,这是其一。其二,只要你开口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说明你已经清醒了,审计局的同志就要来查你,你要再继续装糊涂就不行了。所以,他只好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听到王文达出车祸的消息后,好多熟人都到医院里来看他。他依然假装神思恍惚的样子对待每一个人,在这一点上他不能厚此薄彼,必须一碗水端平,如果把握不好让领导知道了你在装疯卖傻欺上瞒下就不好了,别人不但不再同情你,反而还会对你产生厌倦。
就这样,他在病床上一躺就躺了五六天。就在这几天里,刘燕又来过一次。刘燕手里拎了一个水果篮来看望他,看到清醒了,就说:“你终于清醒了,那天差点把我吓坏了。”他只呆呆地看了她一眼,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刘燕又说:“你认得我吗?”他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刘燕就问小高:“你们王局长怕是大脑真的出了问题,这几天他清醒过没有?”小高说:“他有时候好像很清醒,有时候看去就不清醒。”刘燕说:“他会不会成了一个植物人?”小高说:“按医生的说法是不会的,轻微脑震荡,哪里会成为植物人?”刘燕说:“我看这样子也危险。”说着回了头又看了他一眼,无比同情地说:“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刘燕走了,就这样从他的视线里走了。如果他不是亲眼看到,他也许还觉得刘燕不至于如此。现在他才真正看到了她的另一面:虚伪和势利。
小高又说话了:“王局,那天我给你说的那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我以为她不会再来了,没想到她今天又来了。”
王文达想说,她再也不会来了。但是,他说不出口。在小高面前他同样要装成一个傻子,这样才有欺骗性。
到了晚上,王文达没有想到的是张丽娜来看望他了。
张丽娜与刘光德分手后曾经求过他好几次,想搬回来与他重归于好,都被他拒绝了。度过了离婚的痛苦期后,他才觉得幸福的生活刚刚拉开帷幕,单身其实也很潇洒,尤其是一个官场中的单身男人,更有条件与资格潇洒。他当然不会接受张丽娜了,他完全可以找到比张丽娜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张丽娜自然也心灰意冷了,就恨恨地对他说:“你不就是一个副局长吗,得瑟个啥?我要不看在女儿的份儿上,把你那点事儿抖搂出去还让你得瑟?”他就冷嘲热讽地说:“你让刘光德耍了,有气别朝我身上撒,镜子破了还能重圆吗?再怎么重圆也会有裂痕,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现在,他出了车祸,这样子差不多就像个植物人一样,张丽娜看着他现在的样子肯定很开心。她要想开心就开心吧,就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开心上一回,他现在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张丽娜并没有王文达想象得那样幸灾乐祸。她匆匆来到床边,愣愣地看了他一会,才伏下身子,轻轻地说:“文达,我来晚了,今天才知道你出车祸的消息,你好一点了吗?”他依然装作神情恍惚的样子,什么也没有说。张丽娜说:“文达,你能认出我是谁吗?”他呆呆地点了一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张丽娜就抹了一把眼泪,那眼泪不但没有被她抹掉,反而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下掉了下来,哭声就抑制不住地从她的嘴里丝丝缕缕地扯了出来。王文达的心就被这哭声揪住了,这是他出车祸后第一个为他哭泣的女人,却是与他分道扬镳了的女人。
张丽娜渐渐从伤感中稳定下来后,才对小高说:“小高,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小高说:“没有什么,这是我的工作。”张丽娜说:“你们王局长的女朋友来过没有?”小高说:“她来过两次,两次加起来都没有超过半个小时。我看她是不会再来了。”张丽娜就恨恨地说:“在王文达需要人照料的时候,她怎么会是这样?”小高说:“现在的人都这样实际的,一看王局这样子了,她还怕给她带来麻烦。”张丽娜说:“这算什么人?”说过了,又说,“小高,这几天我正好休息,就替你护理他几天吧,他毕竟是我过去的丈夫,我要比你方便些,也会细心周到些。”小高巴不得有人替换他,就高兴地说:“嫂子,你真伟大,那我先替王局谢谢你了。”说着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递给张丽娜说:“嫂子,这是我的电话,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替班,随时给电话。”张丽娜说:“我过去是你的嫂子,现在不是了,你就叫我大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