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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落花之美-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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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吧。
  那么说,“讨日本老婆”这条国际标准错了不成?那倒未必。因为赢得了漂亮赢不了温柔,在“温柔”这点上咱们女同胞横竖比不上东瀛女子。“妇女能顶半边天”是特定时代尽人皆知的ABC。人终究取决于环境。这样的社会、政治语境下成长起来的中国妇女能否温柔到位,这个不说也罢。不过自己毕竟没同日本女子谈过恋爱或有过类似的亲密接触,究竟怎么个温柔法儿还真把握不准。因此严格说来我这里所说的温柔并非作为老婆的温柔,而主要指日本女孩较重感情、有人情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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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起来,我当老师有二十年了。不少人知道我是翻译匠,其实我更是个教书匠。从广州教到青岛,粉笔灰不知吸了多少,润喉片不知吞了多少,热汗不知淌了多少。但若问我作为老师记忆最深或最受感动的一刻发生在哪里,我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日本!
  上个世纪的差不多最后几年,我应邀在长崎县立大学任教三年。教一点中国文化,同时上几节中文课。因是文科校,学生大部分是女孩子,印象中比东京大阪的淳朴和漂亮。我和她们相处得很好,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教的是日本学生。上课当中有的女孩子偷吃东西被我瞧见时会朝我做个鬼脸,课间在外面从她们身边走过有时突然喊一声“先生”,塞过一块小甜饼什么的,期末偶尔也有女生跑来研究室( 日本一个老师一个“研究室” )以可怜的眼神求我“多多关照,以后一定努力”。最让我感动的一刻发生在我回国前那次期末考试。铃响后我整理好学生交上来的试卷像往常一样推门离开空了的教室。刚一出门,好几个女孩子忽然围上来,把很大一束鲜花捧到我胸前,下垂的绸带上写着“三年間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 感谢三年教诲 )。我愣了一下,接过花,看着她们严肃而羞赧的神情,看着一双双真情的眼睛,心头陡然涌起热流,眼角也略略发热。回到研究室细看绸带,原来绸带下端有那几个女孩的签名,字很小,一笔一画。我找出一个宽口瓶把花插了,小心解下绸带夹在书里。
  
“讨日本老婆”(2)
晚饭后我又来到研究室。学生走了,日本同行不在,非常静。我打开灯,坐在沙发上定定看了一会儿茶几上的花束,然后走到写字台前准备评卷打分。当我坐下摊开试卷时,意外发现差不多每份试卷的最后都工工整整写了几行字——“林老师,谢谢您了,我会永远记住您的话、您的笑脸。”“您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中国人,通过您我知道了中国。中文我会坚持学下去的,将来一定去中国。”“这学期父母寄钱减少,我因打工耽误了很多课,而您亲切地关照了我,我不知有多么感激。”……我一时忘了看答案,只顾一张张翻看试卷最后这几句话。除了少数人用汉语和英语,大部分人是用日语写的。看完我叹了口气,沉思良久,之后用剪刀把那部分小心翼翼剪下来,用大些的信封装了,同样夹进书里。
  多么重感情、有人情味的女孩子啊!此刻她们已无求于我,几天后我就要回中国了,我不会再教她们了,不会再关照什么了,更谈不上考我的研究生或求我介绍工作。我和她们不在一个城市不在一个国家,此次一别可以说将永远天各一方……
  回国好几年了,至今仍有时在夜深人静时分悄悄从书橱里抽出那本书,默默抚摸、凝视那条红绸带和许多已经发黄的字条。眼前很快幻化出那束异国的鲜花,幻化出异国女孩的眼睛。作为教师,此外我还能期望得到什么呢?
  与此同时,心间也会掠过一丝寂寞和怅惘——这样的感动和怀念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的母国,没有因我教的数量多得多的中国学生而引起。是因为自己没有像教日本学生那样热心么?是因为我们中国女孩的感情不如人家那样丰富细腻吗?还是由于我们的教育我们的社会正在失去什么?……
  
东京惟独不在日本(1)
家住东京。严格说来并非东京而是大东京即“首都圈”——住在埼玉县一个叫川越的地方,进东京城至少要一个小时。
  大东京由二十三区加外围三县构成。越往中心东西越贵地价越贵房租越贵。休说我这个第三世界来的穷书生( 除非生在贞观年间或乾隆盛世 ),纵使富甲天下的美国佬也没有多少人敢在城中心赖着不走。当然也不是说那里就没人住。天皇老少一家子就住在最中心一个叫“皇居”的地方,阁楼高耸,城门雄壮,碧水环绕,草木葱茏,面积达一百一十五万多平方米。但人家毕竟是“万世一系”的天皇,贵为一国“象征”,所有开销皆由纳税人分摊。而别人是没有这个福分的。嫉妒不得,也无人嫉妒。
  话说回来,既住城外,免不了进城。可是说实话,我最怕进城。每次去东京回来都人困马乏失魂落魄。不说别的,出门坐大巴这一路上的站名就存心跟你过不去。光是墓地入口就两个:“市民圣园”入口、“圣地灵园”入口。接下去是某某“病院”入口、警察署入口、冒险森林入口。都说日本人敏感细腻,依我看相当愚顽不灵——大凡入口必是出口,若统统改称某某出口,岂不令人大有起死回生、久病初愈、刑满释放、化险为夷之感!而快到电车( 电气列车 )站的时候,两块巨幅广告牌又相继扑来,一块“积水住宅”( 房地产 )、一块“海上火灾”( 保险 )。“积水住宅”谁人肯买?“海上火灾”改为“海上平安”岂不皆大欢喜?看来还是咱们中国人脑筋转得快。难怪日本十多年了经济仍未摸到出口。总之,一大清早本来蛮好的心情一路上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汉字搞得黯淡下来。
  不过这还仅仅是我进城之旅的开端,更头痛的还在后头。其实一开始我也搞不清自己为何头痛。心想人家刘姥姥虽然年纪比我大得多且屡屡受到那帮小丫头捉弄,但每次进大观园回来都兴致勃勃,以至一进二进三进。而我怎么就不争气呢?后来去的次数多了,渐渐琢磨出个中缘由。简言之,东京不是大观园,不如大观园。
  第一,空间太封闭。去东京要坐电车。电车四五分钟即有一列,“普通”、“准急”、“急行”,交相驶来,井然有序,绝不延误。车厢靠窗两排坐位,几乎人手一卷,无人滔滔不绝,无人神情激动,无人举止粗鲁。车厢上方花花绿绿悬着很多广告,上面不时有“巨Ru”美女向你明送秋波,或者向你推荐减肥新法——H形体态严重超标者如何摇身变成S形婀娜多姿的girl。你尽可以望着想入非非,但有一个规定你必须遵守,行车时你不能跑到车厢外面去——车厢是封闭的。如此车厢换乘三四次坐一两个小时,渐觉头晕胸闷,美女们也似乎面目可憎起来。好歹熬到新宿涩谷新桥下车出站,心情还是不得舒展。因为东京寸土寸金,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几乎全都是“一线天”,且大多紧贴路面忽的拔地而起,感觉上就好像下了小车厢又进了大车厢。人乃猴类而非老鼠,时下虽不兴在此树枝与彼树枝间舒臂展腿得意地荡来荡去,但如此封闭终究有违天性。日前一位在东京住了半年的澳大利亚籍华人画家从青岛打来电话,兴奋地告诉我:“林老师,你猜我在哪儿啊?我在青岛,这回我才喘过一口气!”
  第二,移行速度太快。电车太快,地铁太快,单轨太快。也许你说快还不好,我看未必。这主要取决于外面的参照物。若奔驰在天苍苍野茫茫的千里草原,再快也觉得心旷神怡;飞机更快,而仍觉白云悠悠。但像东京这样高楼大厦紧贴鼻子尖一座接一座“嗖嗖”擦过,你不头晕才怪!广而言之,世界上的事也并非全都越快越好。和情人的缠绵幽会、丰盛的满汉全席、精彩的足球大赛快了反而令人气恼。
  第三,景物太单调。主要是建筑物太单调。八十年前一场大地震,东京夷为平地;五十八年前一场大空袭,全城化为焦土。现存的建筑物,十之###是六七十年代经济起飞时一窝蜂堆砌出来的。以功能性为主,间杂刚刚富起来就想摆阔的傲慢和虚荣。形状全部是棱角分明的四条直线,区别只在于长短方扁。色调几乎是灰的。基本和美学无缘,民族风格更是无从谈起。人们常批评中国的城市建筑没有个性,但毕竟还有个琉璃瓦歇山式大屋顶威风八面地扣在上面,分明告诉你“中华在此”。而东京无论走去哪里都是这些灰溜溜密匝匝的水泥盒子,分不清是纽约还是吉隆坡,完全可以说“东京惟独不在日本”。上个月广州一个朋友随团来日本旅游,我问她东京去了哪里,她说去了迪斯尼乐园。我心里苦笑:大老远跑来何苦去看哪家子迪斯尼!不过反过来一想,这也就是东京!一个城市到了除迪斯尼别无东西可看的地步,无论如何都是极可悲的事情。反正我是绝对不喜欢东京单调的建筑物,看得眼睛累,进而心累全身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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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惟独不在日本(2)
因此我怕去东京,尽量不去东京。
  那么我干什么呢?除了去东京,除了不去东京而在公寓里皓首穷经满纸涂鸦,休息时大多在田野里走来走去。出得公寓群往北走不远就是一片田园风光。我经常清晨踏着露珠和在傍晚时分走去田间地头。春天土豆花开了,在婴儿小手般肥嫩叶片的簇拥中开得那么含蓄那么羞涩那么老实;豌豆花开了,在密密麻麻的绿叶遮掩下偷偷地开了笑了,向你展示这才叫小巧玲珑;南瓜花开了,这家伙开得大方欢快,骄傲地朝天空举起一把把小号,吹奏嫩黄|色的晨曲。夏天有时低头细看一条条紫得发亮的茄瓜一串串红得透明的小西红柿,有时望着玉米地里三五株黄灿灿的向日葵,有时默默凝视爬满篱笆的牵牛花和拳头大的葫芦久久不愿离去……它们让我想起小时生活过的东北平原和山乡景物。不知道它们是悄悄跟在我后面一起来到日本的,还是早已来到日本悄悄在这里等我。他乡遇故知,一见两依依。它们问我“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去看我们啊我们等得你好苦”,我回答说“我要养家糊口要提职称要分房子要出国要对付日本那个村上春树总之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啊”——我们就这样互诉衷肠,共叙别情,在迷蒙的晨雾里,在昏黄的夕晖中,在皎洁的月光下……
  或许你说这大概是déjà?鄄vu,即由错觉造成的既视感,但我的心告诉我这绝对是真实的。若无这个真实,我在世界第一大都会东京的日子无疑将变得虚幻得多枯燥得多无奈得多。
  
“伊妹儿”在东京(1)
较之尚武,中国人似乎更尚文。在数不清的黄金岁月里,概以文明而非以武力称雄世界。纵然可以像当今美利坚以金戈铁马坚船利炮纵横天下之时,峨冠博带的士大夫们犹然沉醉于“大道之行矣天下为公”的教化之梦。若将文明单纯缩之为文以至文史、文学、文字的时候,不难发现古代中国人多么善于吟诗作赋、咬文嚼字并以此为荣。以翻译言之,唐玄奘等高僧硬是把艰深晦涩的佛家典籍从梵文译为汉文。今人也能脱口而出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据说也是从维吾尔族祖辈文字翻译得来。均堪称名译、佳译、妙译。
  这种喜好辞章之乐、文字之美、雕琢之工的遗传因子也流淌在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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