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门口 (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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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由大别山区退守武汉三镇的政府军桂系首脑不得不再次下达总退却的命令,于
五月十六日这天,将武汉三镇拱手让给了第四野战军。
“早知当权的高官如此无能,总统和总司令之职就该让出一个给我当!”就在
这一天,难得伤心落泪的马鹞子带着自卫队的全部兵力,出其不意地越过汤铺,狠
狠地打了一个伏击。从县城出发,想进攻天门口的人民解放军的一个营,猝不及防,
吃了一个大亏,当场战死的就有三十多人,还有二十几个人成了马鹞子的俘虏。
马鹞子没有杀他们,剥光衣服后,用桐油拌锅灰,在每个俘虏的身前身后各写
上一句:你们比杭九枫差远啦!这一招也可以称为离间计,马鹞子担心杭九枫会在
来自北方的人民解放军的支持下,重组他的独立大队镇守天门口,果真如此,自己
在天门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不等这些一吃大米饭就肚子痛的北方佬重整旗鼓发动
新的进攻,马鹞子便找到常天亮,明确地对他说,先前给的两千元银元不够开支。
常天亮只得再拿两千,马鹞子逼着他又拿出两个两千。马鹞子将八千元银元平均发
了下去,看着那些鞍前马后打了十几年仗的士兵作鸟兽散。关于自己,马鹞子放出
话来,只有跟着国民政府撤过长江这一条路可以走。
必须如此行事的道理都是马鹞子自己想出来的。
天一黑,线线的睡房里就传出男女合欢的狂响。半夜里,身在潮起潮落之间的
马鹞子突然高声说书。
顺治皇帝登龙位,封了吴王吴三桂。三桂兴兵分南北,闯王之兵一路克,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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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染刀头血。闯王急得把脚跳,带了败兵往南撤,成败缘故谁晓得。顺治二九春上
死,康熙八岁治天下,北边南边尽归他。臣民称其为盛世,你歌功,我颂德,不知
堂堂国库银,只有和坤一家院。更有书禁《红楼梦》,满朝尽是应声虫,皇帝放屁
像打钟。雍正元年是癸卯,世界太平干戈少,就是年成不大好。天下阴雨起洪波,
湖广低处水又多,百姓没有米汤喝。雍正坐了十三年,乾隆接位管江山。登基才有
半年转,福建台湾齐造反,彭大人,征台湾,又反大小两金川。六十年,江山满,
传与嘉庆把国管。嘉庆元年是丙辰,白莲教,起烟尘,出在湖北陕川省,揭竿起事
闹沉沉,王三槐,反重庆,张汉朝,反鄂省,齐二寡妇攻樊城,山西陕西动刀兵,
二十五年把驾崩,道光接住坐龙廷。
说书声一落,马鹞子将杀人的力气使出来,不留一点余地用在线线身上。
没有自卫队的街上很乱。等到杭九枫将一个营的人民解放军领进天门口时,马
鹞子早已跑得烟消云散。
杭九枫很生气,像马鹞子这样的地头蛇,必须由独立大队来对付。然而傅朗西
只在嘴上说一说,到底没有将那支全军覆没的独立大队恢复起来。如果独立大队还
在,马鹞子就无法逃出如来佛的巴掌心。“你们还是玩猴子去吧!”气急败坏的杭
九枫站在九枫楼上,冲着那些本以为会有一场血战的北方人叫喊。不只是杭九枫,
整个天门口人习惯上都将河北、山东一带的人,同喜欢牵着猴子连卖艺带乞讨的河
南人当成一个地方的人,当面说北方人,背后统统称侉子,县长叫侉子县长,区长
叫侉子区长。正在街上一边和善地与人说话,一边扫着地的士兵,听懂了杭九枫的
意思后,有些人笑,有些人不笑。笑的人都不明白杭九枫的来历,不笑的人全都明
白,杭九枫并不乐意别人来帮他打马鹞子。从农历一九四七年七月二十四日第一次
攻占本县县城,到一九四九年三月十八日第七次攻占本县县城,在接近两年的时间
里,人民解放军七进六出的行动,杭九枫只参加了最后一次。双方反复绞杀时,由
傅朗西主持委派的两任县长,一个被冷枪打死滚下山沟,三天后才找到尸体。
另一个在政府军第七师的一次突袭中受伤被俘,砍下来的人头,在县城的北门
上挂了好多天,直到攻守双方再次易位后,才被取下来。杭九枫并非真的想当县长。
他在傅朗西面前说,该职务非他莫属:“我当不好县长,起码能够保住自己的人头,
不像这些人生地不熟的北方人,打不了胜仗不说,还弄得身首分离。想一想吧,北
方人没来之前的那么多年,除了让五人小组杀了一任县长,真让马鹞子逮住杀死的,
没有一个人是县长。所以呀,让北方人当县长,既是丢你傅政委的脸,也是丢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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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人的脸!”这些话,实际上还是对不再恢复独立大队不满。马鹞子跑了,这是憾
事。马鹞子逃跑之前写在北方人身上的那句话,却让杭九枫更加自鸣得意,他的不
满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杭九枫不甘心自己正在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一二0
董重里的说书声又在飘荡时,常娘娘正抱着雪荭在新丝想绸布店里看圆表妹卖
布。圆表妹撕布的声音十分特别,只要那种声音一响,雪荭便笑个不停。这种隔着
几堵墙透过来的清脆笑声又是久不出屋的梅外婆爱听的。由于被你方唱罢我登台的
局势搅得惊魂未定,店铺的生意很清淡。久等之下,也不见有人来买布,常娘娘便
将雪荭的注意力引到天上。几十只山雀在绕着雪家的房子盘旋。在山雀飞旋的中心,
一只老鹰像旗帜一样舒缓地飘扬着。
雪荭还盯着那些鲜艳的绸布,山雀优美的飞旋引不起她的兴趣。
直到一声枪响,惊散了山雀和老鹰,雪荭才将小手一指,表示她想回家了。
忽然间,外面起了骚动。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当街拦住张郎中,把许许多多的
丑话粗话和咒骂人的话抛向张郎中。挨了骂的张郎中一点也不急,偶尔还会微微一
笑地请对方离开,说自己要去给梅外婆看病。其他人大约都明白出了什么事,不仅
无人相劝,还故意撩拨那个男人,要他说出这样对待张郎中的原因。那个男人骂得
更凶了。
常娘娘听明白了,死了好久的杭天甲,竟然在眼前晃了两下。
常娘娘晓得自己脸在发烧,赶紧抱着雪荭回家。
正在回廊上半坐半躺的梅外婆,注意到常娘娘的变化:“哟,人都老了,还像
没出嫁的女子一样爱红脸!”
常娘娘没有隐瞒,将街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个张郎中,都快五十岁了,还
在招惹别人家的媳妇。”
梅外婆说:“这个人哪,这辈子怕是改不了风流癖。”
话音刚落,张郎中进屋来了。梅外婆笑着说:“你的那条尾巴呢,丢在街了?”
张郎中也笑了:“这种小事好办,回头送他两服药就行。”
这时候,雪柠沏了一杯茶由雪蓝掇出来。张郎中慢悠悠地品了几口,一边说着
闲话。
新近在县城里成立的人民政府很大度,所谓伪政府的人也不是全都不用,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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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就继续留任,做什么还没定下来,暂时帮忙议政,与先前的参议长差不多。杭九
枫当了监狱长,他却不乐意,老想要与林大雨对调,回天门口当区长。杭九枫不是
嫌监狱长官衔不够大,而是认定马鹞子就在天门口,哪里也没去,非要日日夜夜盯
着上街下街,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不将马鹞子的去向弄个水落石出绝不甘休。
为此,杭九枫带着阿彩跑了一趟武汉,找在省人民政府当副主席的傅朗西评理。
傅朗西去北京了,要在那里开筹备会,准备成立新的国家政府。夫妻俩只与好不容
易怀孕的紫玉见了一面。每动一步都会用双手护住腹部的紫玉劝杭九枫,如何安排
那几个与独立大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傅朗西早就给县里打过招呼。所以县里
的意思,也就是傅朗西的意思。傅朗西要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杭九枫在天
门口翻了这么多年的筋斗,也该到县城里住一住,享受一下新生活带来的幸福。
离开县城时,阿彩没有说自己也有事情要办,跟在杭九枫后面,一副夫唱妇和
的模样。等到见了紫玉,阿彩才说,县里如何安排她都不管,请紫玉帮她往武汉调。
紫玉在武汉正寂寞,傅朗西的事情特别多,十天里有五天要在办公室或者外面什么
地方忙到三更以后才回家,如果是离开武汉往下面跑,半个月不见人还是好的,这
一次到湖北省西部一带视察,一去一回整整两个月,刚刚到家,又要往北京赶。听
到阿彩说想调到武汉来,紫玉就高兴得合不上嘴:“我正想说这话哩,你要不开口,
我还不忍心将你们夫妻俩活活拆散。”其实紫玉一直在打雪柠的主意,她觉得梅外
婆雪柠和柳子墨,本来就是在武汉生武汉长的人,让他们回武汉来生活,应该是天
经地义的事。紫玉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傅朗西听,傅朗西却大为反对,他要紫玉想想
这些年来梅外婆和雪柠在天门口起的作用。
如今,地方和民众都要以安宁为主,再也不需要各种各样的暴乱了,所以,关
键不是梅外婆和雪柠离不开天门口,而是天门口已经离不开她们了。
紫玉说,傅朗西怕她一个人憋得难受,特意在董重里学说书的那一带,学了几
段说书给她听。那些说书,虽然也是将大汉民族从起源到中兴,历朝历代所经历的
苦难拿来说唱,内容却不大一样。
不听则已,一听到这样的说书,紫玉就开始拼死拼活地想天门口。
杭九枫做梦也没想到,紫玉还真敢做主,当即将阿彩留下来,同自己一起在军
事管制委员会里负责文化教育方面的工作。为了找一个故人做伴,紫玉也曾想到阿
彩,她觉得阿彩是最有可能来武汉的。紫玉也向傅朗西提起过这些,傅朗西当时是
同意的,只是觉得阿彩后面有个杭九枫,那是个离了天门口就觉得生不如死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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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阿彩来了武汉,也可能是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阿彩来得正好,紫玉做得也正
好,有傅朗西先前的意思,也不算她吹枕头风了。
杭九枫觉得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回天门口当区长的事没办成,他们夫妻
也被拆散了!他一生气,就在紫玉面前说起狠话:如果阿彩不能回天门口,他就要
将紫玉带在路上做伴。紫玉也不是从前的紫玉了,一时忘了医生要静心保胎的嘱咐,
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连说三声:“你以为这是哪里,有种的你就试试看!”话音
刚落,腹中尚未成形的胎儿,便随着一汪血水喷了出来。杭九枫自知这祸惹大了,
只得将阿彩的去留丢在一边,离开武汉,独自回到天门口。
雪柠等人都以为阿彩只是羡慕武汉地界上的繁华,梅外婆用手指在躺椅的扶手
上轻轻弹了几下,柔柔地提醒他们,阿彩若是只有这类想法倒没什么,只怕她还记
着当年受到春满园的二老板羞辱那件事。雪蓝将来龙去脉追问清楚后忍不住说,这
么多年过去了,阿彩不说人老珠黄,也是徐娘半老了,还在记恨这事,活得真是一
点味道也没有。张郎中和常娘娘说,从梅外婆到雪柠,再到雪蓝,一代更比一代美
丽,当然不明白女人脸相漂亮却长着一头癞痢的痛苦。梅外婆又在用手指弹击躺椅
的扶手,让雪蓝去书房备纸磨墨,一会儿张郎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