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瀑-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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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这算不算他老人家糊涂?
半个月前我独自去了趟黄阳,夏红云和关伯伯是不准去的,说危险。但我打的旗号是给周铁匠送钱,他们也就无话可说。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想到彭妍哪里探听点儿消息。黄阳是个风沙大县,溪流都看不见一条,十年九旱,整整一万斤救济粮不见了,有不心急如焚的?
进城就去找周铁匠,但铁匠铺不见了,比任何地方都干净,就像那里从没有过铁匠铺。我不觉有点儿茫然。
彭妍办公室里山包似的救济粮供应证只有墙角还有小半摞,像个罪犯耷拉着头孤零零地蹲在那儿。彭妍改不了对我惯有的流氓习气,才走进去,她就扑上来搂住我在我胸脯上乱摸。
我问她咋不摸自己?她说摸自己没意思。曾听说资本主义社会有什么同性恋,我想,彭妍恐怕是社会主义社会同性恋的先驱。
她只顾猥亵我,绝口不提失粮的事,使我越加急迫,但又不能直接问发没发觉丢了粮。我做出吃惊的样子说:
“妍姐,咋不见那一堆堆破纸了?”
“傻丫头。”彭妍噗哧一笑,“咋是破纸?那是农村救济粮供应证,早发下去了。”
“噢,我还准备向你要点儿去练练毛笔字呢。”
“不要失望,那儿不是还有半塔?你要,全提去得了。”
“我可不敢要。假如你们少了一万斤粮食,还不把我……”
我倏然住口,吓出一身冷汗。咋这样笨拙,真是一头牛!还不多不少报出我们购的数。彭妍一点儿不在意,她说:
“看你吓的,没盖印把子等于是张废纸,提去吧。不说你没那胆儿,即便有,你去买一万斤五万斤十万斤也不会找到你头上。你知我知,让红云知也行。”
我镇静下来,说,“妍姐,你摸我还不要紧,这玩笑可开不得。粮食可是纲不是黄阳的泥沙。”
“嘻,有时就像泥沙那样飞走了耶。”彭妍说,“我们县是个大县,六十多万人口,每年有上万吨救济粮,哪年不损失几十上百吨?”
“咋会呢?”
“上车下车不损耗?出仓入仓不损耗?更有天知地知我知你可能不知的原因不损耗?损耗的还是大米白面呢。你看这是啥?”彭妍说着,变戏法似地从桌下拖出一袋五十斤原装袋面粉,说是她特此为夏红云和我备的。
我明白了,几十百把吨救济粮被各级官员的肠胃给损耗了。但又不敢相信我的明白。笨牛儿就笨牛儿,还是弄明白吧。开口欲问,彭妍忽然提起面粉往我肩头一放,回身又用报纸将墙角剩下的救济证包起来塞进了我的军用挎包,抬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才说:
“聪明的傻丫头,快回去吧,我要开会去了。”
我都到路上了,彭妍又把头伸出窗口:
“哎,可别说我不告诉你哟,新开的红旗商店来了一大批出口转内销的紧要货耶。”
我的家底就只剩十块钱,周铁匠的失踪为我积攒下来了。虽然绝不可能买到一件出口转内销的东西,我还是去看了,我毕竟是女儿心。结果挨了商店售货员一个白眼,“啥出口转内销?莫名其妙!”
回来后,总感觉彭妍似在暗示我啥,并且是让我放心大胆去做。出口转内销应该是叮咛,直一点就是警告,祸从口出,不藏匿在心里出了事她可救不了我。想对夏红云说,厉兵秣马,再接再厉再狠捞几把。但夏红云身体像临秋的树叶日渐枯黄,每天黄昏她到地里接我,还远远的,赵婶黄婶或是其他婶就要急促地喊我:“牛儿,快回去,夏姑娘身体不好,可不能让她再来劳累。”村民都知道关心她,我咋能让她再受累赘担惊受怕?况且我也不想让关伯伯知道,因为关伯伯严厉地告戒我们功成身退,不能再做。半年之内不准再去黄阳。告诉夏红云不就等于告诉了关伯伯?关伯伯是她老爸哩,我这张小脸保不准就要挨巴掌了。
那就自己干,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谁怕谁?况且我的妈妈、姐姐夏红云为我干出了榜样。我一晚上就准备好了一切,早起打算趁关伯伯不备溜出关时,才想起忽略了个关键问题,没钱了啊!
村民们在不知不觉间都和我说话了,且私下都像关伯伯那样亲切地叫我牛儿,叫夏红云为夏姑娘。我晚上敢独自来峡谷口,就是她们告诉我峡谷鹅卵石闪光的秘密后想来探究竟的。峡谷河中的鹅卵石非常奇异,五彩七色犬牙交错露痕而无迹。其中一种犹为让人赏心悦目,它主色是玫瑰红,圆晕状的花纹中,水晶似的纹、黄金似的纹、蓝天一样的纹、黑珍珠似的纹、翡翠一样绿的纹、紫玉般的纹,细如游丝浑为一体,宛如玉皇大帝袖中那块辖制五洲的圣牌。大部份鹅卵石在河水里见到光就能折射出绚烂的色彩,缤纷的程度得看光线强弱,但离开水,再强的光也不能使之焕发精神,一如天女贬入凡尘。村民称之为“水中姬。”
水中姬,岸上民
妖艳一天是一天
抹口红,涂胭脂
借光儿无度荒淫。
阴森森,东峡谷
树灌遮天日无辉
雷发怒,龙翻身
庶民百姓还不如
这首打油诗村里连三岁孩童都会念,就像一幅生动形象的工笔画,把水中石头的命运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令人拍手叫绝。大雨滂沱,山洪暴发,真不知有多少“水中姬”被剔到岸边变成“岸上民”。峡谷林深叶茂,现在就有遮天蔽日的苗头,过几年两岸树木大会师拥抱起来,阳光敬而远之,即便在水中也很难妖冶惑人了。
夜色贴着我身体像泉水一样缓缓流过,一线天上,那大块云忽然搞起内讧,慢慢支离破碎各奔东西。月儿一下子跳出来了,徐徐地,一点不吝啬地把她清丽的光辉抛撒进峡谷,使峡谷阴森寒凉的气氛收敛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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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起来,望着一下就富丽堂皇起来的河水愣神,水中姬们又忙得不可开交,梳妆打扮,披金戴银,花枝招展,跃跃欲试。仿佛灵光一闪,我忽然想到一个赚钱买粮的办法。顿时兴喜若狂,哪里还坐得住?
近来,来丫口眺望的人日渐增多,去了一拨又来一拨。夏红云猜测有可能是黄阳当局起了疑心,我则坚持是来观赏风景的观点,因为我们没做“亏心事”前也常见一拨一拔的人来那里,从高牡丹口里得知往年也如此。高牡丹还说,丫口之所以平坦得草都不咋长,就是被那些人踏的。那天扛着彭妍送的五十斤白面上到丫口歇脚,我只向村子眺望一眼就醉了,只觉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春风抚慰下,龙爪宛如画屏,不说卧龙山雄姿英发使人觉得自己渺小;不说阡陌纵横的旷野葱茏欲滴、花儿千姿百态令人眼花缭乱;不说在空中飞舞枝头跳跃的画眉鸟和绣眼儿如何媚态、鹦鹉和锦鸡如何自我炫耀、喜鹊和冠纹柳莺如何喜气洋洋、黄鹂和白灵鸟如何情歌婉转、相思鸟和朱雀如何眉开眼笑、杜鹃和山鹛如何谦逊礼让……使人醉态迷离流连忘返;单是村子就能让人目醉神痴魂魄颠倒:各种果树花儿兰花儿怒放,古树绿荫更浓,水乡式古建筑掩映其中偶露峥嵘,使人灵魂不由己地进入空灵,恍惚惚在那个传说的极富神秘色彩的世外挑源中接受洗礼。那景色随风更迭,蓝悠悠绿悠悠似宝如泉,如梦似幻,曹沾老先生在世能否尽善尽美地描绘出其神韵我不知道,我只晓得自己是一头横牛儿,还没说出其一鳞半爪的美。说不定横垣东西的卧龙山,就是怕把美丽的爪儿弄脏才醉卧不醒的呢。
城里人花钱入公园,我们龙爪风景如画比公园还公园,踏上这片土地的花草上,感觉就像踏在皇宫的地毯上那样柔软,就像在王母娘娘后花园逛荡,就像仙人在云端那样飘逸,就像沐浴在平滑的湖里那样舒畅……既然有那么多人慕名前来,为何不让他们也掏腰包入关?他们还没看见神秘莫测的东峡谷,还不晓得谷口河中奇妙的水中姬,如果知道,不更加心痒难搔?
(2)
村长一家正在吃饭,我癫兮兮的闯进去着实吓了他们一跳,赵婶碗里的粥荡出了半碗,同声惊问出了啥事?我喜不自禁,开口便道:
“赵叔赵婶,咱村不会受穷了!”
村长表情倒没啥,赵婶却愕然了,一把搂住我,掌心在我前额试了试,泪花翻滚:
“牛儿,没生病吧?”
“哪儿呢,”我说。接着,我兴忡冲地侃侃而谈,谈得娓娓动听,把想得出的形容词都用上了,一句话,风景就是钱。长此以往,咱村简直是莺歌燕舞前程似锦。
村长把碗放下了,聚精会神地听——这是一村之长的赵叔第一次如此谦虚地尊重我不是太庄严的嘴巴。我暗喜有门,迫切地希望他点头。他没点头没摇头,开场白是“唉——”一声长叹,然后说:
“牛儿,你确实还是个孩子,想得太天真了,谁会把金银撒到咱这个穷乡僻壤的地主村?退万步即使有人撒,你一个地主资产阶级敢伸手接吗?再说,咱村有很多你了解的和不了解的事是不能让外入察知的,人心隔肚皮,能看出谁心怀叵测人面兽心?小虎他爸表面如谦谦君子,可他……可他对咱村犯下了不可饶恕之……唉——”
我想插话,村长摆摆手继续说:
“你啥也不要说,我知道你满腹狐疑,但你现在思想不成熟,行事还很莽撞,待你像小虎禾儿一样稳重后,赵叔我会亲口告诉你一切。现在我再接着说你所知道的周国正,他来村里落户时连床棉絮也没有,村里可怜他,把丢进嘴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为他制了全套生活用品,谁想他……他……”
村长忽然在桌上拍了一掌,酸枣儿一惊,碗落在地上打碎了,我以为她会哭,却见她调皮地扭起了秧歌,“爹啊!你这样都让我砸碎六个碗了,明天让我用手板心吃啊。”村长一脸怒容,没理,摸出草烟来卷。我动作麻利地到灶上为他拿来了火柴和烟杆。小虎告诉我说村长气不得,一气,心口就疼痛难忍,要轻拍背心才能缓解。烟点上后,我自然照做,不晓得咋安慰,就骂周国正。我说:
“赵叔,消消气。为那杂种气病了不值,那狗东西一看就不是好人,不是被牛儿几句话弄成癫子了?”
赵叔和赵婶噗哧一声同时大笑,赵婶喷出一口颜色各异的稀饭,嗔爱地向我一瞥,“你这张嘴啊!”村长喷出的是一团烟雾,呛得咳嗽了半天,缓过气来已没了怒色,爽朗一笑:
“好,听我们牛儿的,不提那杂种狗东西。但不说那杂种狗东西,还得说学校另一个心肠还算好的……好的人吧,他表面斯斯文文,有礼有节……”
“谁?”
村长被我唐突地打断,一点没生气,说,“紧张啥?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因为良心未泯已经被主子抛弃了,对咱村已没啥不利,怕的是再出来一个周国正。”
“倒底是哪个嘛赵叔?”我摇着村长胳膊撒了个娇。枣儿咯儿咯儿笑。村长说:
“你是聪明的牛儿,咋成笨牛了?从入党人选中起码应看出###不离十嘛。”说着,把剩余的稀粥喝了,又说:
“唠得差不多了,咱们书归正传。村里的生活村里有办法应对,只是男劳力暂时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