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血-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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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那我们以后就少来这里。”
之后一整个冬天,洛瑾每天都会去后院的墙边,却再也没有听到有谁来玩的声音。过年了,待在冰冷的屋子里听着遥远的炮竹声的洛瑾想起了在皇宫里每年过年时锦罗做的花灯上写着各种灯谜映着宫殿金碧辉煌,落了叶子的树上系着用绸缎做的假枝叶,宫女告诉她这就是“玉树琼枝作烟萝”,还有上好的白瓷碟中盛着玲珑的小饺子,他们边吃边把玩着各地进贡的奇珍异宝。
是什么让这样的天上人间化为虚诞?而小小的洛瑾最想念的还是二皇叔的长子——那个和她如亲兄妹般的辰皓哥哥,还有……洛瑾甚至想念那个叫晟岳的男孩,虽然只是听过声音,而她却觉得,那个人会和辰皓哥哥一样的温暖。
冬去春来,大地回暖,屋檐上的冰棱溶化成水如雨般滴答而落。洛瑾依然是孤独的,她一个人看着院子里的枯草转成嫩黄,并仔细听着墙外是否有嬉闹的声音。洛瑾发现过完年,母亲也不怎么管她了,她渐渐学会攀着东西爬到墙头上坐着,而她还发现墙外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有阳光的日子里,池塘上会有一层漂亮的粼粼波光。
忽然一天下午,家里唯一的丫鬟叫洛瑾待在后院里不要乱走,说是爹娘有事,不喜欢小孩子在他们面前闹。洛瑾乖乖地待在了院子里,直到傍晚时意外地听到墙外有男孩子的喧哗声。
“快,快,拉上来了,拉上来啦!”“哇,这么多,能买好多钱呢!”“晟岳,你真厉害,教我们怎么玩,还教我们怎么挣钱!”
晟岳?洛瑾心中蓦然一惊,三下两下就攀坐在了墙头上,她看见几个十多岁衣着破旧却神色亢奋的男孩站在池边围着一网的鱼快活地议论着。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家玩?”忽然,洛瑾有些嫉妒地问了一句,而男孩们均是吃惊地望向洛瑾,他们谁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我们可没在你家玩!”终于一个男孩不屑地回了一句。
“你们怎么没在我家玩啊,我数虫子数得好好的,你们在那里吵吵吵!”洛瑾不服气。
“你真是好不讲理,”那个男孩继续和洛瑾争执,“墙里面才是你家呢,我们在墙外面玩,难不成也是你家了?”
“哼,你耍赖!”
“我耍赖还是你耍赖啊?你要是有本事就把这个池塘也圈到你家去啊!”
“好了,郭睿,男子汉和一个小姑娘见识什么啊?”这个声音……是晟岳……
清朗的声音让洛瑾不禁一呆,但她既而恍悟般地发觉晟岳是帮着那些男孩的,禁不住更加火大。
“你们可别小看我了,我现在就让这池塘是我家的!”在深宫中娇养的孩子又如何知道谦让?洛瑾一气之下索性站在了墙头上。
“小心!”晟岳一声低呼惹得洛瑾慌忙向脚下望去,石土墙并不高,可对于一个刚至九岁从未站过墙头的小女孩来说,足以惊起她的慌张了,洛瑾觉得眼睛晃了晃,膝下一软……
“你没事吧?”温和的声音在洛瑾身侧响起,她抬首,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眸子,漆如子夜,朗若星辰。洛瑾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过了半天才发觉自己上身还被眼前的人架着,洛瑾急忙站好。
“你没事吧?”晟岳又问,洛瑾只是默然,她看了看墙头又看了看地面,知道自己是掉下来的,一阵害怕又一阵难过,终于哭了出来。
“你们都欺负我!”
“喂喂喂,谁欺负你啊?是你自己掉下来的,要不是晟岳接住你,你早摔成八瓣子了!”那个叫郭睿的男孩做着鬼脸说。
洛瑾用泪洗过的眼睛再次望向晟岳,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稚气的轮廓里已带出了几分挺拔与刚强,漆黑的眸子里藏着洛瑾看不懂的神色,温和却遥远。
“好了,小妹妹,别哭了,”晟岳微笑,“这样,我背你,你踏着我的肩再回到墙头上,好不好?”
“不要!”洛瑾倔强地说,不知为何,她觉得晟岳对她不够好。
“晟岳,咱不理她,这小丫头倔得很!”郭睿白了洛瑾一眼。洛瑾气极了,在东宫,所有人都哄着她,就连洛辰皓也让着她,可这群男孩,这群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孩居然对她那么强横!
“我才不理你们呢!”洛瑾伴着哭腔恨恨地说,她想跑开,可却不知往哪跑才能回到家,一时间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而晟岳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
“小妹妹,你沿着墙走就可以回到家了。”
“我知道!”洛瑾恍然,却有不肯承认,转身跑走了。
院子不大,洛瑾走了几步拐了两个弯就看见了敞开的正门,她舒了口气,呢喃出一句“讨厌”,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骂谁。
第15章 昔年(三)
洛瑾走到门口忽然怔住了,父亲洛舜言正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额头,双眼微阖,神色疲惫。洛瑾忽然觉得父亲清减了许多,样子竟有些凄苦。正当洛瑾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洛舜言抬眼看见了她。
“瑾儿,你怎么在这?”
“我……”洛瑾既窘且怕,搜肠挂肚地想编些理由。
“你去厢房看看你娘吧。”洛舜言倦声,并没有在意洛瑾的神色。
“娘?娘怎么了?”
“你娘……她病了。”洛舜言低语。
“哦。”洛瑾应着,向厢房走去。
厢房里空荡灰暗,一个桐木立柜,漆色斑驳,一张简旧的木板床,床帐是打了多个补丁的帐纱。慕水清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静美的容颜苍白如纸,洛瑾坐到床边,轻唤了一声“娘”。
慕水清睁开眼睛看见了洛瑾,温和地笑了,“瑾儿,娘有好些日子没好好看看你了。”
“那娘以后就带瑾儿玩吧。”
慕水清微笑;“来,让娘摸摸。”语毕,她挣扎着想做起来,洛瑾连忙扶住了她,然后握住了她的手,那一刻,洛瑾觉得这双手给她的感觉是那么陌生,昔日的柔软变得硬了,粗了。
“娘,您的手怎么了?”
“娘的手老了。”
“老了?”洛瑾不大明白,“娘,爹说你病了,怎么病了呀?”
“娘没有病,”慕水清摇摇头,“娘是杀人了。”
“杀……人?”洛瑾怔怔地看着母亲,母亲笑得如此凄凉,神色无奈到几近悲哀。
“娘杀了你弟弟。”有泪滑过慕水清微笑着的惨白的脸庞,如此悲戚。
洛瑾害怕了,她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娘,您病了是不是,瑾儿没有弟弟的呀,娘,您在做梦是不是?”
慕水清的双肩不住地颤抖,泪汹涌而出,她伸出手紧紧搂住了洛瑾,“瑾儿,你的弟弟才三个月啊,为娘的,就这么残忍……”
洛瑾从未听过母亲如此悲凉的哭声,她在慕水清的怀中茫然不知所措,只是隐约地听到厢房外有男人低声的抽泣。
几年后洛瑾才明白,当时母亲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而父亲知道后坚持要堕了这个孩子,他说自己苟延残喘保住性命,这个孩子生下来不是苦劳之命就是个孽种,与其等孩子长大后被凌辱或杀害,倒不如就此不要!母亲无奈之下只有放弃坚持。
其实,直到父母双亡的那一日洛瑾才明白那场政治漩涡中父母蒙受了多大的冤屈,她才真正知道何为仇恨。而多年后,她与那个害了父母的始作俑者却只能在大漠的风沙中相顾无言,她们是彼此最后的血亲,是彼此最后的依靠,爱与恨的端倪被压抑在微妙的关系中,直到最终,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洛瑾。
而此时的洛瑾只有九岁,无法明白那么多无奈的世事,她只是感觉到她的生活被硬生生地割成了两段,曾经的她和如今的她已不在同一个世界里,如今的她与那些衣着破旧的捕鱼的男孩们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没有他们快乐。
一连几日洛瑾都陪在慕水清的身旁,聊着曾经陪她玩的那些小丫鬟,唱着洛辰皓教她的宫外的童谣。平静下来的母亲再也没有哭过,可洛瑾觉得母亲的病没有好。
“瑾儿,这些童谣都是谁教你的啊?”一日黄昏,洛瑾唱完一首童谣后,慕水清和蔼地问她。
“是辰皓哥哥啊,他会好多好多呢!”洛瑾很兴奋。
“瑾儿,以后就不要再唱长安的童谣,也不要再说辰皓哥哥了好吗?”慕水清柔声,“你爹要是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洛瑾默然低下了头,慕水清心疼地抚摸着洛瑾的头发,“瑾儿……”她叹息。
“瑾儿,娘有些累了,想歇会,你自己玩会儿好吗?”沉默了一会,慕水清轻轻地说。
“哦,娘是想睡会吗?”洛瑾问,慕水清微笑点头。
“嗯,那我就去后院玩。”洛瑾灿然,又活蹦乱跳起来。她跑到后院的土墙旁仔细地听着外面是否有声音,洛瑾觉得自己是讨厌那些男孩的,可却不知为何还是希望能看到他们。
黄昏处,风簌簌,夕阳斜,而这一片静言无声却让洛瑾失望了,百无聊奈的她还是攀坐在了墙头上。墙外水动粼粼,承接着洒落一地的夕阳,而池塘边上却有一个人低头把放在岸边的鱼拾到布袋中。
“咦,你是晟岳!”洛瑾惊喜地认出了那个人。
晟岳循声而望看见坐在墙头上的洛瑾,笑了笑,“是你啊,小妹妹,怎么又坐在墙头上啦,可别掉下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又捕鱼去卖吗?”洛瑾问。
“不是,我娘病了,我捕些鱼做给她吃。”晟岳边说边把最后一条鱼扔进布袋里。
“哦,你娘也病了啊,”洛瑾问,“你出来捕鱼,你爹在家陪你娘咯?”
晟岳无言,默然地将布袋背在了肩上,然后才低声,“我爹死了。”
“晟……晟岳哥哥……”
晟岳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的,小妹妹。”语毕,他便准备离开。
“晟岳哥哥,你还会来吗?”洛瑾忽然问,晟岳抬颔望着坐在墙上的小女孩,有些茫然。
“我……我喜欢晟岳哥哥来这里!”童言无忌,孩子总是率真的,洛瑾那么开心地说着。
“好啊,那以后我还来这里。”晟岳看着天真的女孩,笑了。
“嗯,那我就在这里等你来!”
晟岳点点头,“我要回去给娘做鱼吃了,以后再来找你。”说完,背着布袋走了
“晟岳哥哥,”看着晟岳的背影,洛瑾忽然叫住了他,“我叫瑾儿!”
晟岳回首,看着那个坐在墙头上未满十岁的女孩。夕阳撒下余晖笼在他们周身,暮色前的一抹艳丽充满了他们狭小却单纯的空间,晟岳笑着挥了挥手,“我知道了 ,瑾儿。”
多年后,当洛瑾忆起那个黄昏时总会看到那抹永不褪色的夕阳,而晟岳短暂的一挥手已在她的心中成为永恒的定格。
第16章 昔年(四)
然而,晟岳没有来,一连三个月,洛瑾等过了一整个春天。料峭的日子渐渐退去 ,初夏的凉风袭袭而来。
“晟岳哥哥还是不来啊。”洛瑾坐在墙头上遥遥地望向前方,呢喃着不知已说了几千遍的话语。
“晟岳哥哥,你怎么还不来啊?”“别着急,我明天就来。”
洛瑾每天都这么自言自语,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执着,总坚信晟岳会来。日已西沉,又等了半天的洛瑾打了一个小哈欠,“晟岳哥哥,你要是明天来我就明天再等你吧。”洛瑾说完,然后准备翻身下墙。
“一个人乱说什么呢?”一个低沉却柔和的声音在洛瑾身后响起。
“晟岳哥哥!”洛瑾还未来得及回头便惊呼起来,当她看到晟岳时,由衷的欢颜让她无邪到透明,“晟岳哥哥,你怎么从后面过来了啊?”
“从前面后面都能绕过来,我要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