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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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色的披肩,绣着飞鸟的图案。
镰首一边挥杖,一边逐步前进。可是,那一波波的人海仍然不畏死地拦在他跟前,他有一种陷入泥沼的感觉。
铁爪的身影消失了。
镰首全身都黏满了“飞天”教徒的碎骨、肉屑与鲜血,继续这没有希望的前进。
狄斌踏进镰首的房间。地上凌乱散着杂物,蓝色的琉璃花瓶已砸得粉碎,香炉翻转泼了一地,贝壳风铃被扯断四散……
绿色的地毯上溢着血泊。
一个年轻人在血泊上匍匐着。狄斌急忙上前蹲下,把“杀草”放在身旁,把那人上半身抱起,搁在自己大腿上。
梁桩因为血液倒流进入鼻子而呛咳。他张开嘴巴,牙齿之间拉着血丝。
任何人看见他被破开的胸腹,都知道他已活不长了。
“六……六……”梁桩的声音极细——此刻他仍然能够说话已经是奇迹。狄斌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巴。“六……替……我……告……五……已经……尽了……对……不……”
声音变成渐渐缓慢的呼吸,最后停止。
狄斌放下梁桩的尸体,伸掌替他合上眼皮。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仍然紧紧握着那片封条。
现在他当然知道,铁爪为什么要把宁小语抓走。
封条上的签名字迹,因为狄斌指头上的血污而融化了。
枣七伸出包缠着染血布带的双臂,战战兢兢地接过于润生手上那个羊皮信封。
“你马上就出发,我会派几个人协助你。”于润生说得很慢。他要让枣七记住每一个字。“可是在交到那个人手上之前,这东西绝对不可以离身。不管是谁向你要,就算是同行的伙伴,就算是你认识的人——绝对不要交给他。除了我告诉你的那个人。”
“要是你受了重伤,或者将要被抓住或杀死,设法把这东西毁了。烧掉它也好,撕碎它吃进肚子也好,用一切的方法。记住了吗?”
枣七把信封塞进衣服内,贴着肚皮收藏。他猛力地点头。
“记得,交给那个姓黄的人。”
一支六十多人的车队,快速行走于北上首都的官道上,走的是一年多之前于润生上京的同一条路。
齐楚独占了其中最大最豪华的一辆车子,前后左右都有骑马的刀手拱护。
在他跟前的空位上,并排放着三个木箱子。
三个头颅。
文四喜。
吴朝翼。
龙拜。
自从马车起行开始,他的下体就一直在勃起。
因为他知道,在目的地有一个人在等他。
自己也对这身体状况有点惊讶,可是齐楚无法压抑这自然生起的欲念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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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瞧向车窗外。道路旁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再远一点就是半隐在雾中的山棱。
那山的形貌,跟猴山有点相像。
齐楚忽然想起一些无关痛痒的往事:在猴山里的洞||穴匿藏时,龙拜教他玩那个关外的棋戏——没多少盘后,他已倒过来把龙爷杀个片甲不留,龙爷瞪着眼、胡子直竖的那个样子很好笑……他又教白豆和镰首在沙土上写字,他们认真学习时,样子专注得像小孩子……
在破石里那木屋里,每次狄斌把煮好的稀粥端进来,大伙儿就争着舀最大碗,最后总是变成打闹……
有一次,龙爷不知从哪儿弄来少许银子,买了一双新布鞋给他——他的脚天生有点毛病,鞋子的底穿得薄了,走路就会痛……
车子继续往首都的方向前进。
齐楚仍然呆呆地看着车窗外,下体继续勃挺,眼睛同时流着没有哭声的眼泪。
稿于二○○五年十月七日
后记
这几年我的颈项上都挂着一个受难基督的十字架,是在天主教商店买的最便宜那种货色(只要几块钱)。长期戴下来,木质已经因为吸汗太多而变深色,上面的基督像也都发黑了。绳子因为断裂换过三次。
不熟的朋友看见了,不免都会问:“你是教徒吗?”通常我只微笑摇头,没有多作解释。
关于上帝是否存在,我想自己大概属于“不可知论者”;我也不关心耶稣的事迹是真是伪。
基督钉十字架,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象征:一种“精神能够战胜肉体”的信念。
当然我明白“衣食足然后知荣辱”这个道理——假如你对一个饥饿中的非洲贫民说“精神能够战胜肉体”,他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残酷的笑话。可是当人已经得到饱暖后,思的想的还只是更多的饱暖,那也是另一个笑话。
何况当今世界的贫穷,绝大部分还是人为的。缺乏了公平与同情的精神,而继续把地球上一切都简单量化,贫穷,看来还是会继续下去。
那一夜,我在随身的笔记里记下当天的日期,然后写道:“龙拜死了。”
我当然没有真的把自己小说里的人物当作朋友——虽然他们当中许多确实有我自己或我认识的人的影子。龙拜也不是我特别喜欢的角色,可是一个已经在我的写作生命里存在了超过十年的人物(回想起来,第一次下笔写他时,我还是个学生),蓦然要把他“杀死”,心里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悲哀或可惜,好像有点不舍,没有遗憾。
时间,有人说它能令人淡忘。我却觉得刚好相反:时间令一切沉淀,浓得化不开。
我从小就是对什么都不舍得的人(不想用上“念旧”这么沉重的字眼)。别的孩子换新书包总是兴高采烈,我却总不舍得把旧的抛弃,仍然收到某个角落。最后都是给母亲悄悄丢掉。
到了今天,母亲还是抱怨我不肯丢东西(尤其是书),塞得满屋子都是。
“万般带不走”,这确是智慧之言。可是既为凡人,只要在世一天,总是希望把能留的都留住。
尽管人生还是必然要不断地失去。失去物件。失去人。
这本书,仅献给我一年前去世的父亲。
乔靖夫
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卷七 人间崩坏
前情提要
一切从大地上一场最惨酷的战争开始。年轻的鲜血与枯骨,堆叠成权力与威望的台阶,也同时孕育出一个最强的暴力集团。于润生、狄斌、龙拜、葛元升、齐楚,还有野性的镰首。六人因为一次荒诞的刺杀任务而相遇,以鲜血结为托付生死的兄弟,矢誓向世界讨回他们应得的一切……
战争随着震撼历史的“关中大会战”而落幕后,他们才踏进真正的战场。身处空前伟大的繁华都市漂城,在首都第一大帮会“丰义隆”支持下,他们一夜之间消灭敌对的“屠房”,立起“大树堂”的旗帜。然而狂暴的刀手葛元升却也在这一役中牺牲了。
在于润生领导下,“大树堂”迅速茁壮扩张,为了向权力的更高处爬升,于润生不惜布局弑杀“二祭酒”庞文英,获得向首都“丰义隆”进发的机会,可是也因此失去还未出生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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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镰首和狄斌,于润生进入“丰义隆”的权力核心,与“六祭酒”章帅与野心家蒙真,合力斗倒了权倾黑白的“大祭酒”容玉山父子;不料斗争到了重要关头顿生丕变,蒙真以巧妙计谋尽收容系势力,加上身任“三条座”盟主,顿成首都黑道第一人;齐楚也在新任“丰义隆”老板章帅的鼓动下背叛于润生。龙拜遇弑,漂城失陷,宁小语被掳,“大树堂”陷入前所未有的绝境……
第一章 色即是空
浑身乏力的张小棠软软俯伏在宰猪的木桌上。脸颊紧贴粗糙的桌面,嗅着木头散出那阵阵的生肉腥臭气味。
九岁的赤裸身躯雪白而瘦小,细嫩的股臀上遗留了一滩浓浊的Jing液。
屠户关阿金坐在椅子上喘息,那长满硬毛的肚皮在上下起伏。棒棒已经软了下来,却仍然饱胀。
张小棠脑海一片空白,眼睛茫然瞧着密闭房间里那点摇动的油灯火光。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强自撑起身体,离开了肉桌子。全身的骨头关节都发疼。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捡起地上的衣服慢慢穿上。
关阿金把一块用草绳束着的猪肉,连同两个铜钱抛到桌子上。
“快滚。”
“娘,我回来了。”张小棠揭开门帘,拖着疲乏的脚步走进家门。“今天有肉吃。”
母亲仍然躺在屋里唯一的床上,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看她一眼,径自把猪肉,还有刚买回来那小包糙米放在炉灶旁,然后蹲下来扭折柴枝生火。
拌着猪肉的稀粥煮好了。张小棠瞧着嗅着,吞了一口唾液。他忍住立刻就把锅里的肉片捡进嘴巴的冲动。肉是给母亲吃的,吃肉,她的病才会好。
他走到床前。
“娘,起来。可以吃了。”他摇了摇盖在薄被下那瘦得像骷髅的身躯。
没有反应。
他摸摸母亲露出被外的手掌。
僵硬而冰冷。
他把手伸到母亲的口鼻前。
他继续就这样保持伸臂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至黄昏完结,屋子里一片黑暗。
直至锅里的猪肉稀粥彻底凉掉。
五天之后,在那宰猪的房间里,张小棠趁着完事后的喘息,把一柄挑骨头用的尖刀,狠狠捅进关阿金的咽喉,然后把猪肉铺子里的零碎银子全部拿走。
他躲了十二天,最后给两个男人找到了。
“小子,你有够狠的。”其中一个男人捏着他的颈项说。那只手掌很大,似乎一用力就能够把他的颈捏断。“你多大?”
“十三。”他撒了谎。
“要不要跟我们?”男人不怀好意地微笑。“保准你每天有饭吃。”
“好。”张小棠没有任何思索就回答。
“你姓什么?”
“姓张。”
“是‘弓长张’?”
这次他想了一阵子。
“不,是文章的‘章’。”
他就是这样跟了这两个男人走。
两天后,他烧了一张黄纸,喝了一口混着别人与自己鲜血的酒。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加入的是在东都九味坊崛起的一个小帮会,帮会的名字是“丰义隆”。
两名老仆人把那张锦织布盖掀开来,“丰义隆总行”的厅堂里顿时扬起一阵灰尘。
露出来的是一把交椅,梨木材料因为年月已久而变成了深沉的褐色。手把和椅背周围刻纹了各种象征祥瑞的异兽与符号浮雕,手工甚是粗糙俗气,跟庙宇里那些廉价的神鬼造像装饰无异,一看就知道椅子并不是什么高级货色。
自从韩亮因病瘫痪了之后,这张椅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坐。
老仆拿起干净簇新的布巾,慢慢地仔细抹拭椅子的每一寸,温柔得就像爷爷替刚洗完澡的孙儿抹身一样。
他们是“丰义隆”初代老板韩东开帮立道硕果仅存至今的两人,五十年来都只是低层的帮员,没有立过任何重大的功劳。维护打理九味坊这座总行,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荣耀。
直至确定椅子已经完全抹干净之后,他们方才不发一言地退开。
章帅朝着这交椅一步一步走近。厅里再无其他人,四周寂静得很,他每走一步,就听见自己的心跳快了一点。
终于走到椅子跟前,章帅伸出手掌,轻轻触摸到交椅的把柄。
那一刻,他的呼吸屏住了。
章帅闭起眼睛,手掌继续轻柔地沿着把柄摸上去,那简直就像是爱抚。他的脸上现出兴奋的红晕,也露出难得一见的衷心笑容,呼吸亦变得急促。
章帅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