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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青瓷-第9章

小说: 青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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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地有个很大的文物市场,叫香水湾文物市场,时不时地,张仲平都要去逛一逛。 
  那一天,张仲平已经在二楼三楼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入眼的东西,他准备离开了。 
  有个河南口音的老头儿躜了上来,超出张仲平小半步,半退着跟着他朝前走,说:“看老板像个行家,我那里有几件好东西,不知道肯不肯赏光去看一下?” 
  张仲平理都懒得理,径直走自己的路。但那老头儿却顽固得很,一直跟着他从三楼下二楼,又从二楼来到了大街上。 
  河南老头儿说:“怎么样,老板?东西就在对面招待所。我看老板像个会家子,卖给别人,我心疼。” 
  张仲平挥挥手打断他,这种给人戴高帽子的话他听得多了。他的车子正好停在那个招待所的院子里,顺便去看一看也并不费事,就做了个让他带路的手势。 
  河南老头儿的房间在招待所的一楼。三人间,一张铺空着,另外一张铺的被子没有叠,还有一张铺上躺着一个人,老头说:“我儿子,留在房里看东西,怕不安全。” 
  张仲平并不搭腔。河南老头一巴掌把他儿子拍了起来。后者则一边揉眼睛一边蹶着屁股趴在床底下窸窸索索地翻东西。 
  张仲平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拖出了一个纸箱,箱子的空隙处塞满了废报纸和马粪纸。他们要给张仲平看的东西用一块薄薄的毛毯裹着。河南老头儿慢慢地把它打开,小心地拎着,往张仲平怀里塞。 
  张仲平赶紧躲,以表示他可不是什么生手。不懂行规的人才会毛里毛糙地伸手去接,你一伸手,递东西的人再故意把手一松,东西很有可能就会在交接之间啪地一下摔碎在地上。谁的责任?那时候就难缠了。 
  张仲平呶呶嘴,让河南老头儿把东西搁在茶几上。眼看着确实搁稳了,再凑过去,慢慢地看。 
  摆在茶几上的是一尊青瓷莲花尊。 
  张仲平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这会儿,两位河南老乡,一老一少四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呢。 
  那天从健哥那儿出来,张仲平去了一趟省文物商店,买了一本香港拍卖会的图录。他刚才心里一动,是发现眼前的什物跟图录里一对标价五百万港币的莲花尊十分相似,但见它造型典雅、式样优美,用来装饰的莲瓣纹,与器形巧妙结合,融为一体,釉色葱翠,釉层均匀,浑厚滋润,如冰似玉。 
  河南老头儿凑到张仲平脑袋旁边,问:“怎么样?真正的越窑青瓷,祖上传下来的旧东西。” 
  张仲平把刚才不又自主躬下去的身子直起来,鼻子里哼了一声,对那莲花尊再也没有望上一眼:“没有别的东西了?”   
  青瓷 第四章(3)   
  儿子看了他父亲一眼,河南老头儿赶紧把他拨到一边,“没有了。”河南老头儿说:“我们又不是专门做这一行的。” 
  张仲平望了他一眼,接下来又朝门口望了望。张仲平是搞拍卖的,经常玩声东击西欲擒故纵的把戏。河南老头儿大概看出了张仲平有准备撤退的意思,赶紧说:“是还有件东西,只是……” 
  张仲平说:“只是怕品相不好,拿不出手是不是?” 
  河南老头儿一笑,说:“老板哪里话?您真是会家子,那就是咱们的缘分了。” 
  那是一副对联,用薄薄的塑料纸裹着。河南老头儿把它摊在床上慢慢地展开。装裱的绫子是旧的,屋漏痕也不像是做出来的。纸张是自然陈旧的那种灰白,不像茶叶水染的,也不像烟薰的,好像还是原裱。那是一幅六言对联,上联是“岂能尽如人意”,下联是“但求无愧我心”。没有上款,落款是石庵。张仲平一声不吭,看完了,两只手轻轻地一松,那幅对联便自己卷了起来,仍然躺在那张空着的床铺上。 
  河南老头和他的儿子一个手里拿着一幅,把它们慢慢地卷起来,像放一对枕头似的把它们在床铺上搁好,又紧紧盯着张仲平,说:“百分之百的旧东西。作者是我们河南的一个得道高僧,听说跟少林寺还有点渊源。” 
  张仲平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他抬起右手的食指,不经意地指了指那一尊莲花尊,说:“开个价吧。” 
  河南父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做爹的向张仲平伸出了一只手掌,“五万。”他说,两眼直瞪瞪地望着张仲平。 
  张仲平往门口走了半步,侧回头来,慢悠悠地说:“还真正的越窑青瓷哩,你也真敢开价。”河南老头“嘿嘿”一笑。张仲平说:“一尊莲花尊,加上那幅对联,我出三千。” 
  “三千?”河南小伙子嘴里发出了嗤的一声,好像单车一下子漏了气。“三千?不可能啰。”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河南老头儿也是一个劲地摇头。 
  张仲平说;:“怎么样?” 
  河南老头说:“六千?” 
  张仲平摇了摇头。 
  河南老头说:“四千?” 
  “三千二百元。”张仲平说:“一口价了。” 
  “三千二百元?亏血本了。”河南小伙子又嚷起来。 
  “怎么样?”张仲平一直看着河南老头儿,望都不望河南小伙子一眼。“行,就打包。不行,你刚才说的缘分也就只能到这儿了。” 
  父子俩再次对望一眼,好像下了天大的决心似的,说:“打包。跳楼价了。” 
  张仲平指点着他们将东西包好,然后掏出钱包,将百元大钞一张一张点给他们。河南老头儿接过钱,大拇指放到嘴边呸地吐一口,又把钱点了一遍。张仲平说:“没错吧?”河南老头说:“没错。”张仲平说:“是不是假钱呀?”河南老头儿说:“老板开玩笑。”张仲平说:“开什么玩笑?你还是看清楚了,等我一出这个门,咱们双方可就谁也不认识谁了。”河南老头儿就真的把钱拿出来,对着光一张一张地照了一遍,嘿嘿一笑,说:“不错不错。” 
  张仲平要河南小伙子送一下。出了门,张仲平掏出汽车遥控钥匙,手一扬,奥迪A6的尾箱自动开了。张仲平指挥着河南小伙子将那个纸箱稳稳地放好,然后一摁,就把尾箱关上了。 
  张仲平又回到了房间里,对着床底下望了一眼,说:“里面纸箱里,同样的莲花尊应该还有一件吧?怎么样,我出一千?” 
  河南老头儿摸了摸鼓鼓的口袋,不解地望着张仲平。张仲平说:“你别担心,已经成交了的,两清了。我说过,一出门,咱们双方就都不认了,你还怕我反悔不成?” 
  两个河南人不说一句话,对望一眼,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了另外一个箱子,打开,果然还有一件。 
  张仲平再次点了一千块钱给他们。他没有让他们再打包。他捧在手里把玩着,觉得瓷胎细腻致密,釉层匀净光滑,真的是件好东西。张仲平摇了摇头,捧着它朝卫生间走去,然后,双手一松,砰地一声。那尊莲花尊就那样摔破了。张仲平弯下腰,捡起一块瓷片,那裂口白森森地刺眼。张仲平将瓷片拿给河南老头儿看看,然后又将它扔回到那一堆碎片中间:“请服务员打扫一下吧。” 
  两个河南人茫然地看着他。 
  张仲平说:“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旧东西?至少,这种一模一样的东西,以后再也不会在咱们这里出现了吧?” 
  两个河南人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张仲平说:“至于那个石庵,不是什么得道高僧,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他叫刘墉。宰相刘锣锅,电视里跟和坤斗来斗去的那个,知道了吧?不过,你们也没有吃亏。谁知道你们是花了几十块钱从哪里找来的?做生意从来只有买亏的,没有卖亏的。再说了,那幅对联是不是清代的东西很难说,是不是刘墉的真迹,也很难说。不过,那两句话我倒是比较喜欢。”   
  青瓷 第四章(4)   
  河南老头儿说:“老板发财。不知道老板能不能赏一张名片?” 
  张仲平摇了摇头,说:“生意已经做成了,就行了。明白我的意思吗?”两个河南人只好互相望着笑笑,连声说是是是。   
  青瓷 第五章(1)   
  “喂,知道我是谁吗?” 
  张仲平将手机放到耳边之前,在彩屏上早已看到她的名字像她的长长的睫毛一样,在那儿忽闪忽闪。这是第一次从手机里听到她的声音、很明亮,有一种山涧溪水淙淙作响、晶晶闪亮的效果。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主动跟他打电话。 
  “喂,怎么不说话?” 
  “你所拨叫的用户正在洗耳恭听。” 
  “那你快说呀,我是谁?” 
  张仲平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中,一个尘封了差不多二十年的角落,有一颗鞭炮一样的东西爆炸了。好像一个浪头在心里打过,让他短暂地晕了一下。 
  其实这种感觉,从张仲平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这是他那次本来有求于人家,却仍然敢用发号施令的霸道语气跟她说话的原因之一。 
  是的,曾真长得有点像夏雨。那次一转背,他就把她的手机号码储存起来了。 
  张仲平觉得嗓子有点儿发干。他费劲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控制住了自己。他轻轻地笑出声来:“干嘛要我猜?有什么奖励没有?” 
  “你这人还蛮啰嗦,女生请你猜谜,本身不就是一种奖励吗?”她反问他。 
  “当然不算。” 
  “好郁闷哟,你不会告诉我你经常接到这种电话吧?” 
  “那倒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猜到了,证明我在惦记着你,那不是太没面子了吗?要是没有猜到,又证明了你没有魅力,你又太没面子了,这种两头不讨好的事儿,像我这样聪明的人,一般是不干的。” 
  “没味,我已经有点后悔给你打电话了。” 
  “行行行。你挂电话吧。不过,在挂电话之前还是听听我的感受,好吗?接到你的电话,我可是心情激动极了,心潮起伏极了,心潮澎湃极了。一句话,我觉得真真有味极了。” 
  “这还差不多,知道我是谁。” 
  “告诉我,是不是想我了?” 
  “想你的冰激凌了。” 
  “早说呀,快说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你还当真了?我在上班,没有时间。刚才挺烦的,就想随便找个人打打电话。正好从包里翻出了你的名片,你撞到枪口上啦。” 
  “你经常这样干吗?” 
  “是呀,烦的时候,跟一个要熟不熟的人打打电话,看能不能在一分钟以内让自己爽起来。” 
  “你这次爽起来没有?” 
  “更加不爽了。” 
  “你别打击我好不好?我好脆弱的。” 
  “有多脆弱?” 
  “脆弱得就象是玻璃做的,风一吹,叮当叮当作响。” 
  “不会吧?说起来像个玩具似的。” 
  “你真聪明,我还就是一个玩具,而且,挺好玩的。” 
  “是吗?” 
  “是的,如假包换。” 
  老班长要来的消息是健哥告诉张仲平的。张仲平马上给丛林打了个电话,丛林说他已经知道了。 
  见面以后,老班长跟张仲平解释了没有事先打电话通知他的原因,他是陪领导来的,根本不知道会在这里呆几天,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时间见面。如果只是老班长来,健哥和他的领导都要陪。老班长陪他的领导来,规格上升了,由省委、省政府负责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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