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残月天-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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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在了一株高大老柳的粗枝上,将他们糖葫芦一般地挂在树梢,悠悠荡荡。
施屠龙见他两下兔起鹘落,显是内外功夫俱臻化境,老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欣慰的光芒:“想不到雁儿的武功精进如斯!”眼见那五名弟子头下脚上地挂着,随着长绳摇荡,脑袋交互撞击,不住口地哇哇呼痛,又不禁破颜一笑。
南宫参见门人弟子当着自己的面遭此奇耻大辱,再也忍耐不住,飞身跃起,长剑抖动,疾向长绳斩去。
“且慢!”卓南雁斜飞而到,威胜神剑连着竹篙横挥而出,喝道,“你要教训徒弟,先过我这一关!”南宫参脸上不动声色,心底早已愤怒如狂,但见卓南雁将半截黑黝黝的竹篙拦腰劈来,看似毛手毛脚,但偏偏将自己的进路尽数封死,他又惊又怒,长剑疾沉,斜斩在竹篙上。
嗡然一响,南宫参只觉一股巨力自竹篙上撞来,身子微微一晃,止住去势。卓南雁却“哎哟哟”地大叫不停,脚下踉踉跄跄退出数步,脊背撞在一名南宫堡弟子肩头。那几个弟子刚刚摇摆稍定,给他一撞,又忽悠悠地荡起,脑袋相互碰撞,哭爹喊娘之声又起。
“好玩,好玩!”夜色里响起一声娇笑。卓南雁斜艰一瞧,却见南宫馨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立在柳林外。
那老者也拂髯大笑,“老石猴,你这徒儿可有趣得紧!”施屠龙也不禁莞尔,他却不愿让那儿个南宫堡弟子出丑。屈指疾弹,一枚棋子激射而出。只听哧哧劲响,那长绳登时断了,几个弟子劈里啪啦地滚落在地。
南宫参一凛:“这小小棋子弹出,竟能削断长绳,这老儿的内功当真怪异!不如先将他这颠三倒四的徒弟收拾下来。”
心念电闪之间,卓南雁脚下一旋,已翩然绕到他身侧,竹篙劈头盖脸地直拍过去,叫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师必有其徒!”口中胡言乱语,竹篙陡然疾颤,连点南宫参胸前八处大穴。南宫参眼见他竹篙当头砍来的招数直来直去,便似不会武功的庄稼汉信手胡抡,但这随手一颤,却又妙不可言,自己无论攻守均难抢得先机,心头剧震,只得斜身蹿开。
“雁儿,那便让南宫掌门指点你几招,小心在意!”施屠龙眼见卓南雁武功突飞猛进,倒更想瞧瞧这位得意弟子到底进境如何,索性退在一旁。
卓南雁一招迫退南宫参,心底大是得意,将竹篙一横,笑道:“那便请南宫掌门赐教!”南宫参眼见又有弟子上前,将那几个穴道被点的门人负走,心下稍安。本来今日他谋定后动,稳操胜券,哪知却仍被从天而降的施屠龙师徒搅了局,心下实是恼恨无比。但他终是一派掌门的身份,刚与施屠龙约战,如何又要对阵人家的弟子,只得淡然笑道:“好,只要小兄弟挡得住我五十招,那便算你胜了!”
四周的南宫堡弟子轰然喊闹:“贼小子狗吃熊胆,不知天高地厚,敢跟掌门过招!”“乳臭未干,先讨婆娘生个娃娃,免得你家断子绝孙!”群起叫嚣声中,南宫参缓缓横剑当胸,脸上一派光风霁月之色,慨然道:“小兄弟,刀剑无眼,得罪勿怪!”他一开口发话,南宫堡弟子登时住口不言。
“不怪不怪!”卓南雁大大咧咧地将手一摆,“南宫掌门太过客气,让我这后生小子受宠若惊,浑身发冷。你再这么酸溜溜地客气几句,小子毛骨悚然之下,便只得束手就擒了。”
南宫参气得面色发白,但他城府深厚,越是动气,脸上神情越是雍容沉稳,悠然道:“好,那便出招吧!”
卓南雁大叫一声:“招来也!”竹篙抖动,曲曲折折地削向他腰间。他知南宫参武功精强,这回出招便也虚虚实实,先求试探。哪知南宫参蓦地扬眉厉喝,身子疾拔而起,剑光暴吐,直刺卓南雁眉心。这一剑快若雷霆,后发先至,登时现出一股舍我其谁的大宗师的气魄。
在这片刻之间,南宫参凝定心神,已将卓南雁当做一仑平生难逢的对手看待,出手便不似先前那样瞻前顾后。卓南雁心内微震:“这厮的武功可又比那南宫三老又高出一截!”游戏之心顿收,迫得易攻为守,竹篙顺势竖下,使的正是忘忧剑法中的“得鱼忘筌”。
两人兵刃相交,竟无一丝声息,但两股内劲却瞬间交击一处。卓南雁户觉自己奋力击出的劲气似乎先是遇到一股柔韧的水流,随即便如撞入一个空荡荡的深不见底的洞穴内,引得他丹田中的内气都是一荡。好在他这招“得鱼忘筌”乃是以柔克刚的守势,急忙顺势收劲。
哪知南宫参原本虚无的劲气忽然自四面八方汇集一处,势不可挡地直送过来。这一收一放,诡异至极,便如将两人的劲力会合一处,打入卓南雁体内。卓南雁全身经脉都轰然一震,身形借势斜飞,远远闪开。他双足立稳,仍觉丹田内热辣辣地难受,知道若非自己在诸天阵的铜殿内得父亲的功力易筋洗脉,这一下便会受到不小的内伤。
“好!”南宫堡众弟子见掌门一招间迫退卓南雁,登时齐声喝彩,“掌门神功无敌!”施屠龙却眉头紧蹙,右掌暗自扣起几枚围棋子。
南宫修却老眼乍闪,开口喝道:“虚实莫测,空明自在!嘿嘿,想不到你这驴球的竟炼成了本门五十年来无人得悟的心法‘空谷流波’!”
“小侄这可是班门弄斧了,请大伯再看看这路剑法!”南宫参长笑声中,身子疾晃,便似平地涌出般地在卓南雁身侧现身,长剑散出满天光影,犹如繁星纷坠,将卓南雁紧紧裹住。
南宫修白眉一抖,又惊道:“天星剑法!”心底端的震惊无比,“嘿嘿,这是本门剑阵学的绝技,据说修成之后,可‘独剑成阵’。这小子几次来寻我麻烦,这些绝学都没施展,想必是近日才得炼成。”
只听得当当劲响,两人的兵刃连环交击。卓南雁对他那“空谷流波”的奇门劲法尚不明了,先机顿失,每撞击他长剑一次,便觉浑身剧震,不由得疾退数步。
这时夜色沉沉,南宫堡弟子点起了篝火。熊熊火光的映照下,南宫参脸上红光闪耀,笑道:“却才两招,小兄弟还撑得住吗?”长剑删繁就简,分心直刺。他口中谈笑风生,剑上劲气却已提到十成,森寒的剑气犹如怒龙天降,荡起阵阵狂飙。猛听锵然一声震响,声如金石交击,在南宫参这全力一击之下,卓南雁手中的竹篙霎时碎裂成数十片竹条。
一道淡淡的红光在夜色中倏地闪过,那点微红犹如撑破黑夜的朝霞,裹在竹篙内的威胜神剑已跃然而出。
卓南雁瞥见这道暗红的剑芒,精神陡振,长剑招化“对面千里”,将南宫参势不可挡的剑气拦腰斩断。两人瞬间分开,由动转静,双剑遥指,凝立不动。
“这……”南宫参紧盯住他手中那把乌沉沉却又隐隐泛着暗红光芒的威猛长剑。声音不禁颤了起来,“这莫不是威胜神剑?”
施屠龙也是身子突颤,长吸了一口清冷的夜气,沉声道:“果然是……威胜神剑!”
辟魔一出,群魔辟易,威胜在握,决胜千里!谁也料想不到,随着剑狂卓藏锋一起绝迹江湖十余年的威胜神剑竟会在此地重现!山谷中霎时便是一静,随即便爆出南宫堡众弟子的惊叹声、质疑声和尖叫声,嘈嘈杂杂,嗡嗡不息。
卓南雁横剑挺立,这片刻之间,已将全身翻滚的气血压住,昂然笑道:“南宫掌门好眼力,这把剑在你那无极诸天阵内龙眠十余载,我几日之前才将它取出!”这是攻心为上的犀利言辞,比什么狠辣招数都要厉害。南宫堡众弟子听得他竟能进出武林第一禁地无极诸天阵,又是轰然一乱。
南宫参更是心神剧震:“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吗?他当真是进过无极诸天阵?但当年我亲见卓藏锋手持此剑入的无极大阵……若非进阵,怎能取出此剑?”他多年来冥思苦想的便是如何破解大阵之谜,这时乍闻有人曾进出大阵,登时心底一阵空空荡荡,茫然若失之际,猛觉心底一震,“不好!高手临阵,我怎地还有如此私心杂念!”双瞳里闪出针芒样的寒光,蓦地一声断喝,凌空跃起,怒鹰搏兔般地向卓南雁扑来。
他一直自恃身份,对阵出招全是儒雅飘逸,但此时形貌狰狞,半空中长剑星飞电闪,便如天河倒泻般向卓南雁身上卷来。
天星剑法是南宫世家的剑法之尊,共分九重境界,号称“南宫九重天”,但因对习练者的资质要求甚严,往往本门弟子练到第三重便难以为继。南宫参生性坚忍,暗自苦修到了第八重境界,已接近“独剑成阵”的大境界。他平生目视云汉,素以南宫世家中兴之才自诩,便是武林之中的四雄八修,也少有令他佩服的。苦修成了天星剑法和“空谷流波”之后,南宫参一直深藏不露,本想等到瑞莲舟会这样的适当之机一鸣惊人,但这时乍逢卓南雁这样的绝世之才,也迫得他不得不倾力出手。
“有些门道!”卓南雁断喝声中,威胜神剑斜斜刺出,正是以宋太祖独创围棋定式为名的“大海明珠”。这一招剑法攻守兼备,出手时机更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忘忧剑法“应机而动”、“洞察入微”的要旨。南宫参犹如星海浮槎般的剑势还未展到极致,恰被卓南雁激流怒射般的一剑封住气势。
两柄长剑瞬间连环交击了七次。南宫参剑上劲气已提到十成,这回却是不同于空谷流波的以虚击实,全是刚猛内劲,如同长江怒浪,一浪强过一浪。卓南雁再次闷哼一声,踉跄着向旁横滑两步。南宫世家众弟子眼见掌门得势,齐声喝彩。
卓南雁的内功已练开中黄大脉,又经无极诸天阵内连番奇遇治好了身上宿伤,论起真实功力,比之南宫参也只差之毫厘。但南宫参的阅历过人,觉出卓南雁刚刚摸清他空谷流波的力道,便在瞬间化虚为实。这连环七击,纯是毫无讨巧地以硬碰哽,南宫参已藉着这内家真气的毫厘之优,大占上风。
“雁儿:”旁观的施屠龙双眸一灿,喝道,“避实就虚!”
“正是。”卓南雁气血翻涌,浑身犹如火烧,听得这句话心内一凛,“我跟他硬拼内功,那是徒逞血气之勇!”滴溜溜—个盘旋,威胜神剑连使“贵妃救局”、“静如遂意”。前一招以攻为守,后一招则于瞬间变为以静制动。
南宫参却沉声怪笑:“小兄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南宫剑法!”长剑疾飞,将他这动静相宜的两剑化于无形,跟着身法倏忽展开,犹如星驰电掣般围着卓南雁疾转。一句话的工夫,长剑便似急电狂舞,星雨缤纷,在卓南雁身周耀出万千光影。
“这、这是……”南宫修枯瘦的身子便似衰草般抖起来,老眼内射出一抹寒凛凛的光,颤声道,“天星剑法的……‘独剑成阵’!”
南宫参呵呵低笑:“大伯好眼力!”他素来雅好名剑,曾亲筑剑冢,发誓藏天下名剑一十三把,这时手中所持的长剑正是剑冢内的名剑“紫烟”。长剑舞动之间,耀出蓝紫色的瑰丽光华,激荡的剑气起伏无尽,恍若银河飞降,将卓南雁的全身紧紧包裹住。
“‘独剑成阵’?”卓南雁心念电闪,已瞧出南宫参果然踩着九官八卦的方位四下奔走疾转,而他的每下出剑也暗合易理,“南宫世家素以剑阵出名,这天星剑法练到极致的‘独剑成阵’,必然也不脱周易战阵之学!”
激战之中,卓南雁便想凝神瞧出南宫参剑法中的阵势变化。只是这时他的内气、招式的比拼全都落在下风,越是心急火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