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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蓉岛之春-第15章

小说: 蓉岛之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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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法医,不信这些,你用冰水敷一敷会有帮助。”

家真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家英来找他。

“你昨日去了何处?近日荣登总统套房,别忘记今晚有重大仪式。”

家真点点头。

他忽然缠着二哥说儿时趣事。

“家英,你比我大五岁,我小时是个怎样的人?”

“淘气,爱哭。”

昆生在一旁笑。

家真问:“还有一些其他吧。”

“很得母亲钟爱。”

“还有呢?”

家英笑,“一出生父亲便荣升总工程师,所以得宠。”

家真颓然,“你看我的一生乏善足陈。”

昆生答:“那才好,幸福女子一生通常一句话可以说完:二十余岁结婚相敬如宾生一子一女白头到老。”

家英说:“晚上见。”

他走了。

家真揉揉眼,“我真不想观礼。”

“去,代表家华。”

家真答:“若不是为着家华,我真情愿回加州老家睡午觉。”

昆生微笑。

“周志强叫我永睡不朽,”家真自嘲,“他与志明往往三五天不眠不休。”

“所以他们老得快。”

“昆生,你爱我。”

“是。”她笑哈哈。

“为什么,我自觉无甚优点。”

“你有才华,你聪明敏感,谙生活情趣,你孝敬父母,还有,你安分守己。”

家真没声价道谢。

那天下午,家珍与昆生去逛蓉岛古董街,替朋友找一架木雕屏风。

古玩这样东西,无论真假,都可遇不可求,他们竟没找到,只得到附近冰室休息喝柠檬茶。

冰室对面有几株大榕树,根须垂到地上,孩子们在附近嬉戏。

家真凝视他们追逐嬉笑。

昆生留意丈夫专注神情。

她忽然说:“幼儿们真可爱。”

“你有无注意到,半岁以上,他们就会露出调皮的样子来。”

昆生笑,“有些比较憨厚。”

“昆生,回家之后,我们也得计划一下家庭人口,辛苦你了。”

昆生笑答:“义不容辞。”

就这样说好了。

回到酒店,他俩更衣出外吃饭。

出示请帖,经过保安,忽然有人迎出来。

“许家真先生,请到这边。”

可是另外有英国人冷冷说:“许先生将坐在赫昔逊这边。”

家真连忙陪笑答:“我明白,我自有分数。”

鸭都拿却派那曹某来说:“许先生将坐在许家华的位子上。”

昆生突觉不祥,她微微拧头。

家真立刻会意,“我们坐这里即可。”

角落有几个位子并无名牌,家真与昆生坐下。

这时国歌已经奏起,一时众人素静站立,无暇再辩论座位问题。

接着,有人上台致辞,再致辞,又致辞。

一定有人食不下咽,或是食而不知其味。

礼堂大得容易迷路,转来转去,前途不明。

家真轻轻问:“可以走了吗?”

昆生安慰:“还要升旗呢。”

“多累。”

“嘘。”

许家真如坐针毡。

大哥如果在场,会怎么应付这种沉闷场面?

想到家华,他心绪比较安宁。

大哥根本不会出现,他会在某处冷角落喝啤酒静观电视荧幕上升旗仪式。

大哥就是这样一个人。

升旗时刻来临,宾客鱼贯而出,站到广场。

灯光照如白昼,家真被带到一个好位置上,他总算看到了家英。

许家英架着墨镜,站在赫昔逊身边,全神贯注戒备,他像一只鹰,又似一只猎犬,不停环顾四周,每条寒毛竖着万分警惕。

家真站观众席中,深觉做观众最幸福。

他看看腕表。

这只表,自从她帮他戴上以后,就没脱下来。

家华也戴过同一只手表,看过时间。

九时正。

突如其来的音乐吓人一跳,铜乐队大鸣大奏,震耳若聋。

昆生站得近家真一点。

一面旗缓缓降下,英人代表恭敬上前,折叠米字旗,捧着退下。

另一面旗缓缓升起。

升旗手手臂一抖,新旗飞扬,群众爆发出热烈掌声欢呼。

人群热血沸腾注意新旗,只有许家真看着他二哥,家英神情似乎略为松懈。

就在这一刻,家真看到家英身躯一震,身为保镖的他立刻挡灾赫昔逊身前,伸手进衣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石火间只见他向前倒去。

赫昔逊身边的人立刻抬头。

之间观众席高台上有一阵骚乱。

家真先是一呆,随即混身寒毛竖起,他知道发生了意外,百忙中他拉着昆生的手往前奔。

四周人群尽管欢呼鼓掌,根本没有发觉已经发生事故。

家真在人群中找路走,推开前边观众,抢到台下,他被警卫拦住。

许家真一边挣一边大叫“赫昔逊!”

那白发翁转过头来,惊魂未定,示意放人。

家真抢进封锁掉的小小现场,发觉急救人员已经蹲在担架前边。

担架迅速抬走,除出少数人震惊失措,广场一切如常。

家真拉着昆生登上救护车。

这时,他才去看担架上的家英。

他趋向前,“二哥,是我,你可以说话吗?”

他发觉家英左边墨镜玻璃已碎,他轻轻除下眼镜,看到一个血洞。

昆生立刻拉上毯子,遮住许家英面孔。

家真茫然抬起头来。

他轻轻握住二哥的手,放在脸颊上,许家英的手起初还是暖和,迅速冷却。

家真轻轻问:“发生什么事?”

昆生不出声,她亦受惊,一贯镇定的她竟无法说话。

救护车驶抵医院,医生抢出来救治。

昆生强自镇定,立刻找相熟医生对话。

家真犹自握着兄弟的手不放。

昆生轻轻将他们的手分开。

家真只觉晕眩,刹那间他失去知觉。

这是身体本能反应:刺激过度,机能暂停,以免精神负荷太重失常。

许家真交由医生照顾,祝昆生反而放心。

她随法医进入实验室。

“昆生,许家英受狙击身亡,凶手目标是赫昔逊,许家英一共替他挡了两枪。”

昆生走近。

  第11章

“第一枪在心脏部位,他穿着避弹衣,无恙,第二枪在左眼,他即时身亡,没有痛苦,枪手肯定专业,枪法奇准。”

“赫昔逊只是一个商人。”

法医哼一声,“你不是蓉岛人,你不明赫昔逊建造这半个世纪以来所作所为,赫昔逊为虎作伥,建造只是名目,不过,这是另外一个题目,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应滥杀无辜,执行私刑。”

有人推门进来,一头白发,脚步蹒跚,他衣襟沾着血,那正是赫昔逊。

他走近,低下头,似在祈祷,然后抬起头,轻轻说:“你与家真,今晚随我一起乘私人飞机离去吧。”

昆生代家真拒绝:“不,我们还有后事要办。”

“蓉岛不宜久留。”

“谢谢你。”

赫昔逊似老了二十年,佝偻着背脊,再也伸不直,缓缓由随从扶着离去。

法医轻轻说:“做得好,昆生。”

助手奇问:“那就是他?鼎鼎大名的赫昔逊,传说豪宅有十二名土著仆人,每日更换白手套,需要自另一门口出入…那就是他?又干又瘦又害怕。”

昆生心中念了句再见家英,黯然离开。

警方人员看见她便说:“许太太,方便说话吗?”

昆生点点头坐下。

她累得双肩倾垮,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警员斟一杯咖啡给她。“我们当场逮捕疑凶。”

昆生轻轻问:“为什么?”

“疑凶曾受军训,枪法奇准,目击者说,他击中目标,弃枪拒收,并无逃亡意图。”

“什么年纪?”

“二十余岁。”

许家真也只得二十余岁。

“他可知道没有打中赫昔逊?”

“他只呼叫:替许家华复仇。”

昆生霍地站起,她顿觉晕眩,又再坐下。

她不住喘息。

替许家华复仇。

那年轻的杀手可知道,他打中的正是许家华的亲兄弟许家英。

许家华在生,会怎样想。

昆生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用手掩住面孔。

这时,警官忽然站立。

原来鸭都拿到了,他同赫昔逊一般,身边跟着一群人,他扬起手叫他们推后。

昆生擦干泪水看着他。

他趋近,非常诚恳地说:“我至为抱歉。”

他们都那样说,肯定由衷,有感而发。

可是许家英不会回来。

昆生维持镇定,沉默无言。

“家真在何处?”

看护答:“他在病房休息。”

鸭都拿说:“我想看看他。”

昆生忽然开口:“这个时候,恐怕不方便。”

鸭都拿涵养甚佳,他答:“我明白。”

他与昆生握手。

昆生看着他离去,才到病房看丈夫。

家真对着窗呆坐安乐椅上。

昆生走过去,用额角抵着他额角。

家真轻轻说:“昆生,看到那条河吗?”

“嗯,是湄河的支流,叫丽江。”

“大哥与二哥时去划艇游泳,去不带我。”

“你还小。”

“爸只准我去泳池游泳。”

“的确安全得多。”

家真静默了。

过一会他彷徨地说:“我们怎么对爸妈讲?”

昆生镇定地答:“我想他们已经知道了。”

家真无言。

稍后他走到窗前,“我记得大哥有一张照片,他坐在小艇上,穿白衬衫卡其裤,笑容英俊爽朗,另一张是他初入大学,在校门口拍摄,穿毛领皮茄克,好看之极…”声音渐渐低下去。

昆生把他拥得紧紧。

“我说过用不回来,真后悔食言。”

“不是你的错。”

“昆生,我们走吧。”

“一定,家真,一定。”

年轻夫妻紧紧拥抱。

下飞机的时候,周家三口来接。

周阿姨握住家真双手,未语泪先流。

志强与志明也垂头不语。

周阿姨对昆生说:“我整日留在许家,真佩服你爸妈,极之哀伤中仍可维持尊严,我以做他们亲戚为荣。”

昆生不语。

有时,哀伤是发泄出来为佳。

回到家,父母迎出来。

许太太握着家真双手,微微晃动,“家真回来了。”

家真答:“是我,妈妈,是我。”

“快淋浴休息,昆生,我盛碗绿豆汤给你解渴。”

父亲在书房听音乐,一切如常,一看就知道许氏夫妇还在逃避阶段,震央尚未抵达他们心中。

家真放下行李,“我回公司看看。”

昆生温言相劝,“换下衣服再去。”

真的,衬衫上全是血迹,已转为铁锈色。

他站到莲蓬头下,淋个干净。

他必需沾着,活下去,他是一家之主,满屋老小,都靠他了,他不能倒下来。

他换上干净衣服出门。

在办公室沙发,他蜷缩如胎儿般盹着。

梦见鸭都拿递上勋章,“许家真代领。”

家真接过那枚华丽的金光闪闪的勋章,伸长手臂,用力掷出去,勋章直飞上半空,缓缓落下,咚一声没入丽江水中。

家真惊醒,一脸眼泪。

有人叫他:“许家真,你好。”

他凝神一看,原来是一只小小约两尺高的机械人。

家真低声答:“你好。”

“家真,我叫原振侠。”

“我们见过。”

“这是你的咖啡,少许牛奶,两粒糖,正确?”

“谢谢你。”

“可要听音乐?”

“也好。”

轻轻的,如泣如诉,不知名的弗林明高吉他音乐自机械人身躯传出来。

家真聆听,“歌叫什么名字?”

机械人答:“‘我的吉他仍然轻轻饮泣’。”

“呵,这样好听歌名。”

“我陪你下棋如何?”

家真答:“我只想静一会儿。”

机械人说:“家真,你若叫我,我立刻应你。”

家真答:“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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