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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花氏孤儿-第57章

小说: 花氏孤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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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哥哥……”小花儿见倾之恃武欺人,张口抱打不平。倾之瞥她一眼,沉沉“嗯”了一声,小花儿不由一寒,赶紧将话吞下,差点儿咬了舌头。

倾之也不避旁人,当众宽衣解带,脱下外衣给初尘裹上。换在平日初尘定不理会,可她众目睽睽之下全身湿透,丰胸细腰一丝一毫都被人看了去,虽说事出有因,但被丈夫撞见总归理亏,便乖乖顺着倾之的力度靠进他的臂弯,顺便递一计委屈讨好的小媚眼儿,“倾之……”敛睑轻喃。听得小花儿胃里一阵翻腾。

倾之想生气,可初尘那声轻柔的喃呢软练一样绕在心上,早绕得他没了脾气,但对旁人他可没那么客气——冷厉眼锋一扫,三伏热天霎时秋风四起、萧瑟水寒。书生讪讪,心道:看样子倒像是对小夫妻,原是他多管闲事了。也不怨怪,自穿了衣服。周围觊觎秀色的目光撞到冰山,也知好歹的收敛起来。

初尘关心投水的女子,裹着倾之的衣服扎进人堆,倾之、小花儿等紧随其后。妇人脸色发青,嘴唇紫黑,从她胸口压出来的不是水,而是紫黑血水。

给女子搭脉的老先生翻翻她的眼皮,摇了摇头,起身道:“不行了,她不是溺水,而是服了剧毒,没救了。”

“怎么会这样?”四下议论纷纷,“这是谁家的?有谁认识?”“不认识……”“没见过……”“这到哪里去找她家人?”“可怜见的,做了什么孽啊!”……

忽然,女子原本平静的脸上一阵痉挛,嘴角抽搐。抱着她的小伙子喊道:“她在说话!”。众人立即屏息,小伙子把耳朵贴近她嘴边,皱着眉头使劲儿地听,却终是一脸迷惑。妇人头一沉,气绝身亡。众人唏嘘。

“她说什么?”路人问道。

小伙子抬起头来,不确定道:“她好像是说‘中庭植兰’。”

有人道:“‘中庭植兰’不就是说院子里种了兰花吗?”——听起来有道理,却完全没有道理,没有人会在将死之时说这样无关紧要的话。

“中庭植兰”——对旁人毫无意义的四个字对一个人来说却如晴天霹雳。

行已猛地推开人群,踉跄奔到妇人身边,扑通跪倒,拂开遮在她脸上的凌乱头发,抻着袖口将妇人脸上的水和血迹擦干——他方才没有认出,此时看清,虽十年未见,人更苍老,大体模样却未变化。一口气窒在胸间,行已欲哭无泪:十年别故土,飘零南北东,一朝他乡遇故人,却是此情此景面对一具湿淋淋、冷冰冰的尸体!苍天无眼!

“沈伯母!”行已抱起妇人,干嚎一声。

这一举动惊了路人,也吓到了初尘、去罹和小花儿,只有倾之有些懵懂的明白:他从小耳闻医圣沈中庭之名,又听行已说沈中庭有一女闺名植兰,那么遗言“中庭植兰”的“沈伯母”必然就是沈中庭之妻,沈植兰之母。但她怎么会来到钰京?又为什么轻生自尽?莫非沈氏父女都已不在人世?……

路人见有人认尸,渐渐散去,只有行已依然跪在沈妻身旁,默默垂泪。

“大哥,带沈伯母走吧。”倾之上前想要拉起行已,后者却丝毫未动,倾之叹道:“人既已死,大哥忍心她曝尸街头,而不能入土为安吗!”

行已这才略为所动,抱起沈妻,摇晃地站起身来,面向西边,故土家园。

倾之等打听了两日,没有找到沈妻投宿的客栈,更没有沈植兰一点消息。夏日炎热,尸体已发出异味,无奈三日后只好在钰京西郊下葬。

生不能回故土,只有死而守乡。

夕阳余晖,群鸦乱飞,五个影子斜斜长长。倾之、行已面朝锦都,背对钰京,肩上是沉重的仇恨——背井离乡,家破人亡,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离乱和灾难。帝都繁华,宫阙如嶂,一人得了天下,却要多少人失了性命?

沈妻之死,给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疑惑和阴霾。

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悼念舟曲遇难同胞,故今晚提前更新,明天就没有更新了,后天恢复。

【章二】觐见

云池宫。

尚织局宫女手托云锦排成七行,有红紫黄白玄绿青七色:红有绛红、樱红、绯红、朱红、茜红、银红、桃红,紫有黛紫、绯紫、雪青、丁香、粉紫、兰紫、灰紫,黄有橙黄、杏黄、鹅黄、鸭黄、缃色、姜黄、樱草,白有雪白、银白、粉白、牙白、荼白、霜白、玉白,玄有玄青、赤黑、墨灰、墨绿、墨金、深栗、黎黑,绿有深绿、碧绿、竹青、玉绿、柳绿、秋香、石青,青有藏青、靛青、蔚蓝、湖蓝、宝蓝、天青、灰蓝,共七七四十九品色。

季妩边走边翻检道:“过奢了。”

尚织局女官答道:“娘娘勤俭,先朝时候帝后四季常服都有九九八十一品色可供挑选,这还只是个底数,遇到爱妆容的娘娘,八十一品还嫌不够呢。”

季妩笑了笑,不做评价,一圈走下来,点了三红三紫三黄一白一玄一青共十二色,道:“就这些吧。”

尚织局女官总是留心记下帝后偏好何种花色——不同以往,向来偏爱素色的季妩这回选的却多是光鲜艳丽的颜色。

遣退了尚织局宫女,炜扶季妩坐下,奉了茶,笑道:“这才对嘛,别整日竟穿那些素淡的颜色,把人穿老了,要我说早三十年就该这样。”

季妩轻吹茶沫,微垂的眼睫下双眸凝沉深华:以前她从不需花半点心思吸引丈夫的注意,即使她素衣素颜商晟也不会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流连驻月殿,临幸宫人侍女,却很少来云池宫,哪怕只是坐坐。他对雪谣的心狠,对颜白凤的手辣,季妩记得——她太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难道下一个被抛弃的会是她吗?

近来,同样的梦境时常反复,梦中十三岁的她初到丈雪城,在闹市中与携她出游的未婚夫走散,迷茫无助,当一双手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悲伤达到了极点,梦也哭醒。季妩知道那不是梦,而是回忆,三十三年前商晟捂住她的眼,换得两手冰凉泪水,他有些惊慌又有些好笑,对她说:“你怕什么?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如今她要保护自己,却不是靠他。

抿了口茶,季妩放下茶盏,推到一边,说道:“听说陛下今日召见赵青。”炜有节奏地挥动的扇子忽的顿住。季妩又道:“你去安排,我要见他。”

炜锁眉沉思,恍然大悟:以季妩的年龄已不可能为陛下生儿育女,可陛下却还健盛,万一哪个宫人诞下王子,被立为储,于陛下,季妩色衰爱弛,于子嗣,只有一个抱养的公主,偌大宫中将何以立足?她早劝过季妩要及早培植自己的势力,免得到时措手不及,可她总是不听,不知今日怎么忽的就开了窍,可赵青……,她在云螯见过,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炜疑道:“娘娘,赵青资历太浅了吧?”

季妩摇头:选择赵青绝非临时起义,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她也曾想试探左都,可他自幼与商晟交好,根基太深,虽与韩嚭相争暂处下风,想要拉拢却绝非易事;放眼朝中,狐韧刚直,蒙百无圆滑,韩嚭圣眷不衰,也绝无倒戈的可能;其他人,尚未有十年之内能够出将入相,与以上四人平起平坐者。倒不如亲手栽培,拔擢于白衣,以为心腹。季妩相信自己的眼光:赵青这个人,她看好了。

“正因他资历浅才最合适,这世上向来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即便赵青有真才实学,陛下也有重用之心,但他年纪太轻,任用之事宜缓不宜急。陛下要历练他,左都帮不了他,天底下,能助他平步青云的人只有我一个。如果他足够聪明,就知道该怎么做。”季妩斜倚凭几,随手取了本书翻看。

炜对季妩的话不是不赞同,但却担忧道:“娘娘与赵青只有一面之缘,了解他多少呢?他小小年纪,毅然从戎,又得左都青睐举荐,英勇自是当然,心思也不会简单。这样的人,恐怕不好驾驭。”

赵青的智勇双全早在为左都设宴接风时季妩就有耳闻,也是那时,左都的收罗,商晟的赞许,她一目了然。季妩道:“他若没有心机、没有城府,我要他何用?至于驾驭,我能将他捧上天就能把他摔下地,不用担心。”她浅浅笑着,摘下一片花瓣夹进书页——那还是在玄都的时候,商晟常常将梅花夹进她喜欢的书里,每每翻开书卷,梅香扑鼻,红色花瓣纷纷落于掌心裙上……

那个为她书中藏梅的人,已不在了。

日曜殿。

是日小朝,政事不甚多,商晟与大臣议政结束后仍然精神饱满,他向椅背里靠了靠,手臂轻搭在扶手上,放松了身体,和颜问道:“朕前些日子说想见见左都说的那个年轻人,他来了吗?”

侍臣答道:“陛下,赵青已经入宫,正在殿外候召。”

“是吗?”商晟抹抹髭须,笑道,“如此,宣吧。”

底下大臣窃窃私语——陛下如此重视一个年轻人还是头一回,虽然陛下善战,也喜欢善战的人,虽然左都的夸耀也足以引起陛下的好奇心,但在这群久经官场的人看来,这次召见的目的绝不单纯。

随着一声唱喏,大家都将目光投向殿门,争相目睹这个天降大任的幸运儿究竟生的什么模样,是不是高大威猛、异于常人——有如此想法的人多是文官,武人之中,以善骑射者身体纤长柔韧,最为协调,而武器之中,又以剑为百兵之君,气湛神华,最为挑人。恰巧倾之用剑,同时善射。是日他一袭白衣,头发也用白帛系起,干净利落得让人眼前清爽,恭谨地垂首行至殿中,依礼行拜。众人看不见他的正脸,但见他侧面如同雕刻,眸深鼻高,鬓若刀裁,不由惊叹不已。

商晟望着阶下垂首跪着的赵青,态度甚是随和,对他道:“左都向朕举荐你,说你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朕不能尽信,要考考你,你说说该如何为十人之长、百夫之长、千夫之长?”

倾之低着头,默不作声。下面大臣交头接耳:莫非此人华而不实,并无实才?

商晟蹙眉,侍臣察颜观色,喝道:“陛下问话,因何不答?”

倾之心中早有计议,毫不惊慌,叩首道:“草民有罪。”

商晟不解,沉声问他,“你有何罪?”

“欺君之罪。”倾之一言引得殿上一片哗然,幸而左都闲居在家,不曾在场,否则真要被他吓出汗来。反是商晟,他倒笑了,问道:“如何欺君?”

倾之答道:“赵青并非草民真名实姓,是故草民罪犯欺君。”

商晟回想起来,当日滟波殿晚宴,韩夜挑中赵青与他比剑,季妩问他姓名,他回说“赵青”,傲参在场,并无异议,可见他在渤瀛侯府用的也是化名。穷则隐姓埋名,达而光宗耀祖,商晟非但不计较,反增了兴趣,问道:“那你的本名?”

倾之缓缓抬起头,双眸平静无波,一字一顿、清清朗朗道:“花、倾、之。”

花姓,前朝锦都王室之姓!

倾之,已故锦都王花少钧次子之名!!

十一年,他第一次当众说出自己的姓名,在帝国最威严的大殿上,在至高无上掌控生杀予夺的帝君前,用他的无畏嘲笑他的怯懦,用他的生命挑战他的君威。

殿上鸦雀无声,或许还有人记得,十年前的登基大典上凤都殿下只身行刺,死无全尸,那时他尚有剑,而眼前的锦都遗孤手无寸铁,跪在必欲斩草除根的仇人面前,虽未见拼死一搏之心,却又绝非臣服。敢于狂放、敢于蔑视,他凭的是什么?难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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