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帘-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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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谅他的一片苦心。
可是,他冷眼旁观了半天。发现别的弟子都面有喜色,就是秀儿依然皱紧眉头,情绪极为低落。
他开始发起愁来,这怎么行呢?南北戏后擂台赛,就冲这个名字也知道观众主要是看她啊。要是她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地,观众看个毛呀。
可是这种时候。他又不敢训斥,怕越发引起她反感和倦怠情绪。要说劝慰,师兄师姐们包括他在内,已经劝得够多了,也要这位大牌妹妹肯听啊。无计可施之下,他亲自去了一趟后院搬救兵。
秀儿吃完早饭回屋,十一就来了。
见她病恹恹地坐在窗前,十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秀儿勉强笑道:“不用摸,我没病。”
“可是你这个样子,谁见了都以为你是一位病人。”
秀儿坐正身子道:“我知道不该这样,师傅他们都很担心,我也想振作。可是一想到那些事,我就心里难过。十六K文学网打不起精神。”
“哪些事?”十一耐心地问。
秀儿抬眼看着他:“你都知道啊。”意思是,干嘛明知故问。
十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明白这种关键时刻你如此颓废所为何来。”
秀儿转头看着窗外,幽幽地说了一句:“他们不理解我就算了,你也跟着说风凉话。”
要是平时,十一可能就嬉皮笑脸地开开玩笑哄着她了,可是今天他的表情很严肃,语调更严肃:“你不把你的心结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理解呢?你们整个戏班,至少在杭州的这一半人,可都是靠着你吃饭的。如果这次擂台赛,因为你的萎靡不振而惨败,你本人,你们芙蓉班,还有你所深爱地杂剧,在南方的人气会急遽下滑,我想他们现在肯定都快急死了吧。他们这么担心,这么着急,你有没有替人家想过呢?你只要求别人理解你,你自己又设身处地替他们想过?你理解他们的苦吗?”
秀儿惊讶地看着他,还没想好辩白之辞,十一又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还有我,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新戏,是希望能在你手里唱红,不是写出来给你糟蹋地。你又替我想过,又理解我吗?”
秀儿听不下去了:“我糟蹋你的新戏?”
十一毫不相让:“不是吗?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半死不活的,上了台想必也爱唱不唱,有气无力,你这不是糟蹋我的新戏是什么?”
秀儿冷冷地说:“如果你怕我糟蹋你的戏,你可以不给我演,你可以收回去给别人演,没人拦着你,当初我也没求你给我写戏。”
十一地眼神比她更冷:“是,你没求我,是我求着给你写戏,求着你演。还可怜巴巴地跟你下江南,就为求着你伤害我,求着你糟蹋我的人和我的戏,这下你满意了吧?”
秀儿眼圈红了:“你明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难受,还说这些话气我。”
十一追着问:“你为什么难受?就因为你地心上人帖木儿公子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抛下你回大都了,就因为如此赏识你器重你的卢挚被罢官了,你就失了心,丢了魂,啥事都提不起兴趣了是吧?那我请问你,我算什么?你的家人算什么?你的师傅师兄师姐们又算什么?还有请回答我,你最初入戏班的初衷是什么?”
“我……”秀儿低头呜咽着。
“说!”十一无视她的泪水和伤心,态度很是严厉。
秀儿忽然觉得他也开始有“严师”的潜质了。在他地一再催逼下,她只好嗫嚅着回答:“自然是为了养家糊口,我家当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十一不肯接受这个答案:“只为了养家糊口吗?若只是为了这,你当初嫁给我就好了,根本没必要吃这些苦,受这些罪。”一面说,一面递给她一条手绢。
秀儿接过手绢拭干了泪。和他争了几句,哭了一场,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先前那么难过了,思路也慢慢打开,能冷静地回答十一的问题了。于是她说:“另一个理由你也早就知道,因为我喜欢唱戏,喜欢戏台上的感觉。”
十一点头道:“很好,你终于回忆起来了,那我再问你,那时候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哪两个人?”
“少装蒜,自然是你心爱的帖木儿哥哥和你最敬重最仰慕地卢先生了。”
秀儿终于笑了起来,为十一的这两个称呼,还打趣他:“我看你才像我地先生吧,瞧你刚刚教训我的样子,就差举一把戒尺了。”
十一伸手抚着秀儿的头发说:“能哭能笑,说明你复原了。你说我不理解你,其实我理解的,这种压力下,换了我,只怕比你表现得更糟糕。难为你昨晚还坚持排戏,也没打退堂鼓说不比赛了。”
秀儿扫了他一眼:“换了你,遇到这么大的压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要怎么减压了。”
十一笑着低下头:“不带这么揭人短的,妹妹,做人要厚道点,尤其在别人这么费心费力安慰了你之后。”
秀儿的眼睛又有点湿润了,这一声“妹妹”,虽然是调侃性质的,她却觉得很感动,也很感触。那种烦难时刻有亲人陪在身边努力帮你开解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十一说得对,在遇到打击和挫折的时候,要想想你最初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你想达到一个什么目的。从她入戏班至今,虽说也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总的势头是好的,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怎么能因为一些与唱戏本身并无多大关联的事,就生懈怠之心呢?
第八折(第三场) 准备
好不容易才让秀儿不再烦躁,十一刚松了一口气,秀儿又吞吞吐吐地问:“你说我现在算不算名声臭了?”
“什么名声臭了?”十一的表情很惊讶,这丫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秀儿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坊间关于我和卢大人的传闻啊。还有西湖诗会,据说已经传得很难听了,最离谱的,甚至还说我就住在卢大人的官衙和他同居呢。一个女孩子被传成这样,还不够臭啊。我是担心,擂台赛的时候,根本就没人看我的戏了。”
“流言归流言,真相信的人有多少?就算他们相信,也决不会影响你的上座率,甚至,看戏的人只会更多。”跟秀儿的忧虑想比,十一显得很沉着,很镇定。
秀儿仍是满腹狐疑与忿懑:“都被那些人说成拖青天大老爷下水的妖精了,他们还会看我的戏吗?”
十一笑着说:“你这就不懂了吧,如果一个普通女孩子传出这样的名声,那的确不妙。因为很多人相信无风不起浪,认为就算没有传说中那样放荡,起码这人的行为也有不检点之处,不然为什么不说别人只说她?有婆家的搞不好会因此被退亲呢。可如果一位女伶被传跟高官有私情,那就不同了,不仅不会臭,反而会更红。”
“不是吧,你说得也太邪乎了。”秀儿苦笑。听十一的口气,好像她会因祸得福一样。
十一给她举例:“你大师姐曹娥秀跟阿塔海,还有谢吟月跟陈大人,不就是这种情况?她们俩被传了多少年,也就红了多少年,什么时候臭过?这次你在南方成名,消息传回大都去,你大师姐本来被你抢了不少风头的。大都的人都说芙蓉班真正的头牌已经不是她,而是被秦玉楼带着闯天下的你,你知道她是靠什么挽回名声的吗?”
秀儿摇了摇头,自从出来后,大都那边的事,还有师姐曹娥秀地名声怎样,她并没有去关心。也知道得很少。
十一告诉她:“就是靠阿力麻里的那件案子啊。你大师姐估计自己也没想到,是阿力麻里的死帮了她。”
秀儿听明白了:“你是说,因为这事,她重新成了大都最热门的话题人物?”
“就是啊”,十一朝她做了一个“孺子可教”的手势:“阿力麻里不是传言被阿塔海杀的吗?理由是他跟曹娥秀有一腿。被阿塔海发现了,于是一怒之下动了杀机。你想啊,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为她争风吃醋,最后还闹出了命案,人们对她地好奇心会强到什么程度?都认为那肯定是天仙美貌了。就算以前不看戏的人,就为了看她长什么样子也要买张票进戏院了。所以,这件事后。她重拾旧日盛名,简直红得发紫,你可要努力哦,不然就被她比下去了。”
秀儿有点哭笑不得了:“你的意思是,我的事跟她的性质一样,正因为有那么多流言蜚语,所以我地人气会更旺。即使是没看过杂剧也不想看杂剧的人,也会因此特意买票进场。就为了看我究竟长了一张啥狐狸精模样?“
十一乐得直点头:“就是,就是,就为了看狐狸精也要买票。“
“去!”秀儿又好气又好笑:“我怎么看你都有幸灾乐祸之嫌,我都沦落成这样了,你还拿我取笑。”
“你沦落成怎样了?你刚说的那些都是你瞎猜的。我不过为安慰你才扯了这么多。也许,外面的传言并没有你想地那么难听。毕竟卢廉访使大人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一直都很正直的,很清廉地。”
“正因为这样我才内疚,才害怕啊。”
“怕什么?怕人多啊,你是吃这碗饭的,要是还怕看戏的、围观的人多,那可就是笑话了。”
秀儿轻叹:“我是怕又被草鞋砸呀,卢挚可不比阿塔海和阿力麻里,他是百姓心目中的青天大人。我害他罢官,我怕等我上台的时候扔到戏台上的不是草鞋,而是其他的,甚至是飞这样一说,十一也沉吟道:“你说地虽然夸张了点,但也不是没可能,这样吧,我跟秦班主好好商量一下,到时候采取一些防范措施。必要的时候,去找找程金城。”
秀儿也认为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不管外界对她的评议若何,只要程金城肯出面把她纳入他的保护伞下,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不过他们还没找程金城,程金城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让秀儿惊讶不已地是,他居然是受了帖木儿地嘱托来的。
秀儿都有点结巴了:“他……他什么时候嘱托你地呀?他跟你怎么说的?”这样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私下里有交情,这才是最叫她最意外的地方。
程金城轻描淡写地说:“他走之前特意去我家拜访过,希望他不在杭州的这段时间里,我能保护你的安全。”
虽然程金城说的不多,秀儿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画外之音。帖木儿走之前会特意嘱托,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对她今天遭遇的一切是有预感的?也就是说,他对卢挚进京后会遭遇什么是有预感的?他自己的父亲是怎样护短跋扈的人,他自然心里有数。”
当然这些她没法跟程金城讨论,她只是试探着问:“外面关于我的谣言,是不是很多?”
“是”,程金城对这点毫不隐讳,看她一脸黯然,他轻声问:“你很介意吗?”
“当然,哪个女人会不介意呢。”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不用她强调吧。
程金城道:“如果你真的很介意,我去想办法。你放心,舆论很快就会往你这边倒的。”
秀儿很想问他:既然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事情发生之初,你不想办法制止,非要等到水都浑了再去搅呢?
当然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质问这个人一个字,他又不欠她的,反而是她欠了他。他肯帮是他义气,不帮也情有可原。
“那,你会怎么做呢?”事关自己的前途和名誉,秀儿想问得更清楚些。
程金城却只是高深莫测地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见秀儿似乎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他催着她说:“好了,你快去排练吧,晚上就要上擂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