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南-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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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年,跟着朕是不是很闷?”太上皇望着窗外,郁郁地问。
许年吃了一惊,抬头看太上皇,太上皇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说吧,说实话,你要走朕不拦你。也只有你跟着我到现在,我知道,这个鬼地方谁呆着都会觉得闷的。”
月光洒在太上皇帝的身上,许年看着他,发现这几年来太上皇老了许多,虽然他不过刚刚步入中年。
“皇上,臣不走,臣哪里也不去。”许年说。
太上皇帝叹了口气,“算了,朕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你想什么,反正朕现在也管不了别人的事。不走就不走吧。”走回来抓起整好的棋子,“啪”地放到棋盘上。“下!”
许年不吱声,跟着放下棋子。
太上皇又陷入了对棋局的思考之中,许年抬起头向窗外看去。
在那重重树影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许年吃了一惊,一把抓起手边的长剑,挡在太上皇帝面前。
“怎么啦?”太上皇的声音变了调,惊恐地问。
许年摇摇头,等了一下,没有动静。
“来人!”许年叫道,几个侍卫应声进来。
“保护皇上!”许年命令道,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树下,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太上皇的那只御猫。许年抱起这只懒惰的肥猫,慢慢向屋内走去。
一片秋天的叶子掉下来,碰着许年的脸落了下去。
许年想哭。
“是朕的猫吗?”太上皇将肥猫接了过去,亲昵了一阵,舒了口气。“来,我们接着下棋。”
许年没有吱声,拿起了棋子。
窗外,风满天,叶满地……
水流星
第一章
“滴嗒!”一滴冷水落在六槐脸上,六槐机伶了一下,醒了。
阿五拿着个水瓢站在床前,不怀好意地笑着。“六槐,你睡得舒服,当家的找你呢。”他嘴里嘟哝着,一边拿着瓢回灶房去了。
六槐嘴里骂了两句,磨蹭着起来穿好衣服。
天色还早,今儿已经向当家讨了一天歇着,怎么又叫上了呢?六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提上鞋,将桌上的菜刀掖好在腰带上,拖着脚去见掌柜的。
灶间热闹得紧,想是今天有大买卖要做,六槐路过的时候伸个脑袋进去看看,里面的人手忙脚乱,没谁顾得上理他。
“六槐啊,今天别歇着了,这不王员外家包了席,你明儿多歇两天,今天还是干着吧。”掌柜的瞅见六槐,大声地招呼。
“当家的,不是我不干,那不是县太爷叫我去吗?您说我敢放着县老爷去给王员外下厨吗?”六槐头摇得跟个波浪鼓似的,“这大厨子又不是我一个,阿五干着就得了。”
掌柜的瞪了瞪眼睛,六槐知道他不高兴。
当然不会高兴,王员外包席,当然给的银钱会比县老爷多些。
六槐懒得去听掌柜的嘀咕,去灶间抓了两个馒头拿了,晃晃悠悠地开店门上街。
死阿五,这么早叫自己起来,好好的觉也给搅了。六槐满心的不高兴,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慢吞吞地走到县太爷的府上。
老爷正陪着那个上面来的肖将军在院子里边走路边讲话,旁边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姑娘,肩上背着包,象是从哪儿走远路来的。见了六槐,县太爷的眉毛皱了起来:“六槐啊,今天干不了了,请来扮哭的老婶子临时不干了,给多少钱都不行。”
六槐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就换个人吧,时间拖久了,消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干呢?”
老爷烦着呢:“找谁去?谁都怕丢命啦!”
那旁边的姑娘娃插嘴问道:“啥事儿要丢命?”
六槐白她一眼:“没事儿!”不想搭理她。
县太爷狠狠地瞪六槐一眼:“一边儿去,说话没轻没重!”他转过头去认认真真的回答那个姑娘的话,“最近咱们这儿有人专跟死人过不去,当着亲戚抢刚下葬的尸首的脑袋,本来咱们今天是要设个套子抓那个人的,可雇来办丧事的老婶子一听说危险,说啥也不干了。”
那姑娘听了,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得了,你花钱去外面雇人不如把那钱给我罢!正好我最近手头紧,这活我帮你干了,不过干完后得让我出海。”
县太爷楞了一下,然后回过味来,陪笑道:“秦姑娘手头紧了说一声就是,这件事不敢劳您大驾。”那姓秦的姑娘笑道:“你当我是变着法子跟你要钱呢?我可是跟你说真的!我整天在外跑,钱当然花得快,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自个儿挣钱干净,也省心。怎么样?倒底行不行?”
县太爷望了望肖将军,肖将军咳了一声,开口道:“好吧,秦姑娘既然是铁了心要出海,在下也就不阻拦了,等这件事了了就随我们出海吧。”
那姑娘依旧笑眯眯地把脸转过来对着六槐说:“你叫六槐啊?我叫秦海青,我帮你们做事好了。”
出丧的队伍招招摇摇地往坟地走着,六槐躺在棺材里,从透气孔向外瞄,看见穿着麻衣的秦海青走在队伍前面,一路上用白巾抹着眼睛,倒真是十分悲哀的样子。
“好奇怪的女人。”六槐暗暗地想。看县太爷和肖将军对她的态度,好象这姓秦的女子有些来头,可是,就算是江湖人,通常也不会做这种晦气而又丢面子的事,她倒是做得有滋有味,莫非真是急着挣钱便什么也不顾了吗?
一会儿功夫到了墓地,脚夫们放下棺材去挖坑,六槐看见秦海青走过来站在了棺材边。“喂……”他小声地对着透气孔招呼她。
因为下葬的是穷人,没什么亲戚,也就秦海青和脚夫们在忙乎,这会儿只剩了秦海青在棺材边站着,六槐实在忍不住要叫她。
“干什么?”秦海青用帕子遮了脸,小声地对着孔问道。
“人有三急……”六槐呼哧呼哧地说。
“忍着点,”秦海青道,“别让人发现了还以为炸尸呢!”
“想来真的,你怎么不跪下,有站着送葬的吗?”六槐没好气地问道。
秦海青嘴角挑了挑,“我这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谁也不跪。”言罢秦海青用帕子遮了脸,在棺木边席地坐下,“呜呜”抽泣起来。
这回可真苦了六槐,躺在棺材里不能乱动,可又实在是不舒服,只好在黑暗中挤眉弄眼,不停地在心里咒骂那个还不出现的盗尸者。
“那混蛋要再不出现我不是得被活埋掉?”六槐从小孔看不太清楚,不过听声音也知道那埋人的坑已经挖得很深了。“再等会儿……”秦海青悄悄地应道。六槐恨不得破口大骂,等!等!等!说得容易,反正弊不住的不是你!
就在这个时候,挖坑的脚夫那边传来了一阵惊呼,然后,六槐看见小孔边秦海青的脸一闪不见了,接着,“啪!”的一声,棺材盖被一股外来的大力猛的劈开,一只手拿着把雪亮的短刀直割向自己颈部!
六槐在听见脚夫惊呼的时候,下意识的从腰间抽出了昨夜磨亮的菜刀,眼前陡然一亮,不管那么多,毫不犹豫地向亮处的那道黑影切去!
盗尸的人大出意料之外,六槐雪亮的菜刀在空中干净利落地划出道银弧,落在盗尸人未来得及收回的右手臂上,将盗尸人持刀的右手齐腕斩断。一边的秦海青未料到六槐的身手竟如此快捷,将已伸出的掌收了回来──看来六槐不需要人帮忙。
盗尸人用一种让人听不懂的话痛呼了一声,就地一倒,向后连翻几个跟头,躲过了六槐的一连串追劈,他翻跟头的姿势秦海青从没见过,好象根本不是中原的功夫。从衣着上看,这个盗尸人也颇为奇怪,一身式样少见的黑衣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头用布包满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六槐听见那句莫名其妙的痛呼,先是楞了一楞,随即古怪地笑了起来。将菜刀在手上掂了掂,向刃上吹了口气,然后又是一连串向盗尸人砍去,一边念经似地嘀咕道:“我砍!我砍!我砍!砍你们这帮害人的东西!自己家里玩不够,上我们这儿来作鬼了啊?”
六槐的招式很怪,乍看上去和切菜剁肉没什么区别,一刀下去手腕子还要多抖几下,象是大厨子在案上切丝似的,然而秦海青从旁看过去,却不觉得那是没头没脑的攻击,虽然看不出章法,但绝不是乱舞。盗尸者很明显不想恋战,在连攻几招被六槐莫名其妙地躲过去后,他开始向后逃退,六槐哪里肯放,寸步不让地紧跟。
从身形上看,这个盗尸者的本领应该不错,只不过和六槐相比差了一点点,加上右手被切断,自是大打折扣。眼见得就要落败,忽然间盗尸者大叫一声,就地滴溜溜打了几个急转,秦海青只听见“砰”的一响,眼前尘土飞扬,一时间竟不见了那人的影子。
秦海青心中“咯噔”一下,忍术?!
敢情这是倭人!
六槐深知忍术的厉害,尘土一起便舞起刀花将周身护住,在他的菜刀变攻为守的那一瞬间,盗尸的忍者从他眼前消失了。
秦海青看不见忍者的影子,但是感觉告诉她一个身影正在从她身边飘过,于是她抬起手,将手中的帕子向感觉中的那个影子抽了过去。
忍者的身影从尘土中飘了起来,高高地打了个跟头落在远处,几个物件从他手里飞了出来,飞向六槐和秦海青。六槐吃了一惊,菜刀飞快的上下一挡,带着齿的圆镖“扑扑”地被拔打到地上,力道不减,齿没入土。秦海青虽是第一次见到,但也听说过这种东西,不敢大意,运力抽去。贯注了秦海青内力的帕子像鞭子一样抽到圆镖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竟被抽得改了向,回头向正逃走的忍者飞去,其中的一个正扎在他的脚上,忍者倒了下来。
“喔……”六槐张着嘴惊叹起来,“你会变戏法吗?”秦海青笑了起来,向那个忍者走去。可是,那个知道自己今天不可能逃走的忍者却突然从腿上拔出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腹部。“喂!”秦海青惊呼了一声,要上前阻止,六槐却从后面拉住了她。秦海青回过头,看见六槐很遗憾地摇头:“没用的,他们是那种宁可死也不做俘虏的人。”秦海青楞住了,再看那个忍者,只见他慢慢地朝东方跪立起来,将仅剩的那只手从匕首上松开,从容地在身前划了一个圈,似乎在进行一个什么仪式,然后,又把手放回匕首,狠狠向旁边一拉,横切腹部,缓缓地倒地。
“唉……何必呢?咱们又不是一定要他死。”六槐摇着头将菜刀在鞋底擦了擦,秦海青听得出他是出自真心地为那个自杀者惋惜。“是吗?你刚才那刀子可是招招要人命的。”她打量着六槐,这个人不简单。“我那是保命呢!”六槐将刀揣回腰间,“平时怎么切菜今天就怎么切他,我怎么知道哪招是要命的?”
秦海青笑了,她知道这家伙嘴里不会透出什么东西,“六槐……”她和气地叫道。“什么?”六槐歪着脑袋看她,一副吊儿啷当的样子。“你不急了吗?”秦海青低声地缓缓地问。六槐站在那里发了发呆,然后,“哇!”的叫了一声,跳起来兔子似地向旁边的坟堆后冲去。
秦海青笑眯眯地向躲得远远的那些脚夫们招手:“大哥,过来帮帮忙把这个贼人装棺材里去好吗?”
“明日出海,秦姑娘先休息一下。”肖赤雷将军是这么回答秦海青的。这年头,这地方,陆上的倭人和海上的海盗一样让人头疼,知道是倭人捣的鬼后,肖将军和县太爷也只能摇头了。
“你哪儿找来的六槐?很厉害的角色呢!”秦海青对县太爷赞叹道。“找他?是他先找上我的。”县太爷叹口气道,“我的前任在六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