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珏-第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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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旭隐在长袖中的手缓缓握紧，骨节苍白。

“大哥，爹说了，他不会给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楚寻淡淡地说着，扬手一丢，一张晶卡已是落在了楚旭跟前他的脚下，“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虽然柳娘她做了对不起爹的事，可好歹是大哥你的亲娘，你我兄弟一场，小弟也希望你能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万莫辱了我楚家的面子！”

楚旭的手又紧了一分，一丝丝血液刺破流淌，他却感受不到一丝痛意。他垂着头，没有动作。

楚寻一挑眉，倏地踩住那晶卡，声音冷淡下来：“怎么，看不上这些？”

楚旭依旧没有说出一个字。

嘭！

楚寻气息一变，抬起腿便是给了他一脚，如同破布一般的身影狼狈倒飞出去，直直地砸在了假山之上，轰然作响。

“不识抬举！你真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冠绝衍天都的楚大少吗？看来当年那场雷击还没让你认清现实，要不要我帮你再回忆回忆？”楚寻道。

好像没有听到他讽刺和威胁的话语，楚旭直起身子，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面无表情踉踉跄跄地又走回原地，继续跪着，只愿那从不曾为他打开过的房门大发慈悲地开启一瞬。

楚寻冷哼一声，一脚将那晶卡碾得粉碎，正要再说些什么，身后一道温婉的女声忽然传来，带着浓浓的宠溺和慈爱。

“寻儿，何必跟他多费唇舌，快到娘这边来，今日娘亲自下厨，做了你最爱吃的东西。”

楚寻对着司马蓉笑了笑，已是缓步走了过去，乖巧的模样与方才的狠戾截然相反，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人。

贵妇抬手为他擦了擦额上不多的汗丝，拉着他便是走远，连眼神都未给楚旭一个。

楚旭依旧跪在那里，闭着眼，自动屏蔽着这让他作呕的两人，却是阻挡不了那满含戏谑话语倏地闯入耳际。

“娘，爹呢？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总该陪我吃顿饭吧！”

“寻儿，乖，你爹有事前日便出去了，娘陪你吃不好吗？”

“自然好了……”

楚旭猛地睁开眼，看着上首那关闭了不知多久的房门，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低笑，大笑，狂笑……

一声声猖狂的笑声带着令人是心颤的苦涩缓缓游走在这冰冷庭院的边边角角，苦煞了多少泪，悲痛了多少人……

他眼角有着两滴晶莹湿润出来，斜斜的日光挥洒下来，在那上面反射出熠熠光辉，却温暖不了这院，这人，这心。

噗！

猖狂的大小戛然而止，空旷的庭院里只有楚旭一人，他双眼僵直，仿佛被抽调了所有的灵魂，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红艳刺眼，像是一朵绽放的悲花。

于是，明珏找到他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让她痛彻心扉的一幕，她的心似乎从没有这般疼痛过，那股痛不是刀割，不是针刺，也不是剜心剔骨，却比这些所谓的酷刑更加残忍，残忍到让她心碎。

高大的身子无比颓然，俊逸的脸上满布憔悴，这般日子以来，她第一次见着楚旭这般没落的样子，这模样，比起当年的她不知要痛上多少倍。

明珏皱紧眉，眼中有着泪光泛滥成灾，一瞬掠出，稳稳扶住了楚旭摇摇欲坠的身体，颤抖的嗓音带着哭腔，“二哥……”

“你……”

楚旭的脑子一片混乱，全身血液都好似逆行运转，整张脸苍白得像是一张纸，青青的胡茬在他下颚上密集，这一瞬的他好似蹉跎了一辈子。

“别说话！快把这些药吃下去！”明珏不要钱似得拿出一瓶瓶丹药，拼尽全力朝着楚旭嘴中灌去，却被他侧脸躲开。

“二哥！”明珏喝道。

却见楚旭苦涩一笑，仰头看着蔚蓝的天际，眼眶中满是泪水，却被他强行忍住，“我娘就要死了，你知道吗？”

明珏不语，垂下头，感受到那股悲伤，眼眶也是红了起来。

“她是我这么卑微活着唯一的动力，现在她就要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他低低地呢喃，像是说给明珏听，又好像只说给他自己。

“不会的！二哥，不会的，我是药师，我可以炼出高品丹药，伯母她不会有事的！”明珏道。

“呵，她的命需要七品以上的丹药，现在的你炼的出来吗？”楚旭淡淡地道。

明珏噤了声，心思飞转。

这时，一个个楚家侍卫已是纷至沓来，只把她和楚旭团团围住。

“大胆狂徒，居然敢在我楚家横行伤人，拿命来！”一名老者，看去应该是位长老，当即大喝出声，扬手一招，数不尽的侍卫已是朝着明珏攻击过去，只那攻势横行无阻，居然连一旁呆滞着的楚旭都不曾放过，摆明是要趁乱将他斩杀。

明珏眼眸一凝，只觉这辈子的怒火都没有现在这般旺盛，素手一挥，整整六十四道人形源水分身已是被她释放而出，与那一众侍卫拼杀起来。而她本人则是伸手拉住一脸颓色的楚旭，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那楚家长老见状，眼中流露出一抹兴味，一飞而出，居高临下，看着明珏，道：“小子，把你的灵技教出来，我就饶恕你擅闯楚家之罪！”

明珏心中冷笑连连，已是连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没有了，扬手飙射出六道寒晶魄，已是说明了她一切的态度。

那长老是为灵皇，大约七段左右，眼见明珏这般不识抬举，当即大怒，天蓝色的灵气六翼煽动得哗哗作响，灵皇威压已是朝着明珏兜头而下。

明珏嘴角一勾，右手间已是紧握五龙棍，眼下的情势容不得她再做保留，即便是暴露魔头成为世人讨伐对象，她也必须放手一搏！

“不自量力！”

楚家长老眼见明珏仍要反抗，身后灵翼虚晃一下，顿时绕到明珏身后，她大惊失色，身形急转间，已是与楚旭位置对调，却因此慢了一步，扬起的五龙棍还来不及霍然出击，便已被那长老一击命中，身形倒飞而出。

楚旭的眼亮了一下，复杂无比地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脚尖点地，将他稳稳放下，旋即一飞而出，与那长老扭打在半空当中。

紫金流彩却多了些暗黑色泽的双翼，对上那湛蓝如天的六翼，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深邃，楚旭深沉的眸子冷冷地看着节节败退转瞬便已是遍体鳞伤的明珏，心头突然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流淌出来。

嘭！

紫金、天蓝的灵光在天空中对撞起来，明珏放出的五条紫龙居然一瞬间便被那长老的一击彻底击碎，实力的差距太过巨大，她一直都不想再尝到的无力，这一刻再度汹涌而出，淹没了她的身心。

肩膀上焦灼一片，沉黑的伤势中依旧有着鲜血汩汩流出，再一次从那长老的攻击后站立起来，明珏的身形已是有些摇晃。若非是有着纤雾甲护身，只怕她真的已经命丧黄泉。只是，那被柳初阳损了的纤雾甲，此刻却再也不能完全挡住灵皇一击，她已经明显感受到体内五脏六腑的火辣灼烧。

楚旭的脚步动了动，却又倏地止住，他别过脸，闭上眼，攥紧了拳才强行压制住想要冲上去的冲动。

“小子，你身上的好东西倒真是不少，防御型的灵器，”楚家长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贪婪的嘴脸丝毫不掩，“老夫正需要一个！哈哈哈，我就收下了！”

明珏紧皱着眉，身周是一众虎视眈眈朝她围堵过来的楚家侍卫，头顶是贪婪叵测的楚家长老，沉沉压力陡然袭至，让她第一次有了些退缩的后怕。

不！

她心中呐喊一声，她宫明珏就算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路上，面对这般杂碎卑鄙无耻的嘴脸，这般后退的自己，怎么配当爹的女儿，师傅的徒弟？！

脚步站定，她瘦削的身体笔直如枪，石质面具下锐利的双眼一瞬爆发出的凌厉光芒，直接是让那一众压迫过来的侍卫们彻底怔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般走投无路任由宰割的她，到了这一刻竟还能拥有这般坚定的眼神？

所有人包括那楚家长老都迷惑了。

可这时，一道幽幽而戏谑的嗓音传了过来，带来的却是嗜血沉沉的杀意。

“谁杀了她，记家族一等功一次！”

闻言，众人皆是愣愣地朝着那声源看了去，但见楚寻嘴角噙笑，骨扇轻摇，面上笑着，说的却是冰冷刺骨的话语。

然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几乎是在楚寻话落的瞬间，一众呆滞的人们便是一哄而上，无数灵光朝着明珏疾射过去。

楚寻的嘴角冷冷勾起，冰冷的视线看得却是一旁漠然的楚旭。

明珏眉梢紧皱，手下已是悄然运转起光灵素来，可就在她扬起右手之际，一道璀璨的红光，如火，似阳，毫无征兆地陡然从她纳戒中爆射出来，瞬间便挡住了她右手上已然渗透出来的白芒。

“火烈牌……火轩……”她内视纳戒，不可思议地喃喃。

红光大作，掀起滔天大浪，气旋阵阵直接把那扑来的侍卫和长老通通反弹出去。

众人皆是面露骇色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红光。

红光安静下来，却在下一刻扭曲成形，渐渐汇成了一个高大年轻人的形象，正是火轩。

他扭过头来，朝着明珏微微一笑，柔和如风，却幽幽叹道：“想要救你小子一次，可真是不容易啊！这一年半里，多少次我都想出来，却没想到你运气如此之好，每次都能度过危难。这一次，就交给我吧！好歹你也是我弟子，弟子有难，师傅不可不救！”

明珏一听，心中大喜过望，朝着他频频点头示意。

火轩一笑，旋即转过头去，柔和的面色顿时冰冷了一分，“她乃我火轩弟子，谁敢动她？”

即便只是一道灵体，圣阶强者的压迫依旧不可小觑，火轩话语放出，在场所有人都是面色突变，不少人都是瘫软下去，瑟瑟发抖起来。

楚寻强忍着心中怒意和不甘，笑道：“即便是灵院长老的弟子，闯我楚家，伤我族人，毁我家门，难道就不该给我楚家一个交代吗？”

火轩哼了一声，一跺脚，整个楚家都是颤抖起来，喝道：“这就是交代！”

众人心神一颤，根本没想到性子向来平淡的火轩居然会有如此护短的一面。

明珏心里喜滋滋的，虽然火轩没有教过她什么，可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真是的太棒了！

斜睨楚寻一眼，眼神冰冷无情，火轩又道：“你父亲楚家家主楚天烨都不敢如此和我说话，你这小辈倒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等你父亲回来，我倒要给他好好传授一番这育子之道了！”

看着一众犹如虾米一样的侍卫，身上的压力犹如泰山，楚寻的面色也是苍白起来，握着骨扇的手狠狠攥紧，隐忍着怒气。

“好，看在十长老的面上，我就放过她！”楚寻道，一指一旁呆滞的楚旭，他又道：“可他，你们不能带走！”

明珏眉梢一凝，正要发话，却被火轩一把拦住，她不解地看去，却见火轩朝她一笑，眨眨眼，对着楚寻道：“好！我也同意让我这弟子一人出去。”

楚寻笑了起来。

他看准了明珏为楚旭而来，即便是自己屈从于火轩放过她，可楚旭说到底是楚家人，火轩根本没理由带他一起走。他虽然不能奈何明珏怎样，可他还可以折磨楚旭，这种折磨别人在乎之人的过程，远比折磨当事人要痛苦的多。

而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明珏眼珠一转，当即明白了火轩的意思，无视周围的视线，连忙拉着楚旭便是飞奔而出。

楚寻面色一凝，想要追上去，却被火轩那陡然增加的压力彻底困住，动弹不得，却听火轩笑道：“放心，最后定会只有她一人走出楚家的。”

楚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