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萍随逝水-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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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揪痛,抑止不住地就要张口叫唤疏影的名字——
只是……疏影是无法听到她呼唤了,因为她自己这会亦是自身难保,就连声音也没有机会再发出了……是了,她惨然一笑,既是这般狠决的作为下来,他们又如何会允许她出声,以至引来旁人呢?于是李眠儿干脆地阖上了眼睛,一任一只巨大微凉的手掌捂紧自己的嘴巴,再任一只有力的臂膀轻托自己倚入一腔宽怀。她不愿睁眼,不愿眼睁睁地看着疏影就此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一切都太出人意料,她们好好地在堂堂国公府里散着步,这个有着众多护院的堂堂国公府里,竟然会有人不顾王法,肆意作为!李眠儿实在深感无助,她睁开眼睛,想最后看一眼天上的月儿,再想弱弱地问上一句:当真要如此对待自己?
只是首先入目的却不是天上的明月,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骨秀神美的俊朗面容来,紧接着,疏影又扑身过来,一边抽泣还一边小声询问自己的安危。
李眠儿着实有些脑浑,盯着眼前的玉容,认出了镶于其上的那对深遂珠眸,一动不动地怔了片刻后,李眠儿忽然粉唇微绽,美目清扬,稳住身子,抬起左手,轻轻撑了一下背后的一块胸膛,借力直起腰背,再一个旋转,便远远地站开了。
有了月华的照耀,这一下,那道从天而降的暗影不再诲暗,却是一风流贵公子,将才捂住自己嘴巴的陌生人也不是想象中那样凶恶,却是一仿似琼瑶琢就的翩翩佳公子。就是这二人,竟让她主仆差些阴阳两隔……
疏影也认出了那个害她心惊肉跳,以为自己就要魂归西天的罪愧祸首——那个听墙根的小人!
毕疏影真的愤怒了,再顾不得身份之别,也顾不得男女之妨,唰地欺身向前,一把扯过王锡兰的锦袖,劈面就问:“喂……听墙根的!你还当真不是个君子!”
王锡兰身子往后一撤,将要抽回衣袖,不想瞥见对面周昱昭的眼神示意,便一动不动,任由面前的小丫头占自己的便宜。忽地反应过来小丫头口中所称的“听墙根的”却是谁来,有些叫他摸不着头脑,稍作一顿,便明白过来了,于是一脸戏谑地斜倪着周昱昭。
“喂,听墙根的!你不要心不在焉的,我有要事同你说!”疏影心道这位王家公子将才在最后关头收回了玉箫,想他应不会再加害于已了,于是想趁机关照这位王公子,要他莫要将自己家小姐的闺誉给毁了!
原本焦急万分的王锡兰得了周昱昭的示意,只得耐下性子,同眼前的小丫头周旋:“这位姑娘家,你这是作甚?”问完,瞅了瞅一直在疏影手中攥着的一半截衣袖。
疏影习惯性地嘟起嘴,继续扯着王锡兰的衣袖不放,不但不放,还拖着他往后头退上几步。王锡兰生平还不曾见过如此不知好歹、不知上下的丫环来,那骄橫的口气似是比自己还是贵上一等,不觉来了兴趣:“姑娘,不知有什么话不能当人面说清楚?你这样,可不合礼数!”
疏影情知自己造次了,可也顾不上了,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为了小姐的清誉,豁出去了,听王锡兰如此激自己,不由使劲跺了一脚,低声嗔道:“哼……你可是隔壁太傅府王家公子,是也不是?”
王锡兰不想眼前的小丫头竟是识得自己身份的,如此一来,更加好奇她的娇蛮:“啊!这个,本公子正是!”
“哼,那就对了!”
“咦,什么对?对什么?”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非要我明面上地指出来不成?也不嫌丢人!”,
王锡兰咧嘴轻笑,复又掉头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周昱昭,只不过周昱昭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十分坦然地迎视过来。王锡兰摇摇头,回面身前矮自己一个头的小丫环:“那,我自己所做的事,何其之多,怎知哪一件恰恰不顺你的意了?”
“哼,油嘴滑舌!我就说嘛,光凭一首词,哪里就能看透一个人了?这般死乞白赖的人,如何能轻信?”
疏影兀自小声叽哩咕噜地自言自语,却不驳辩了,王锡兰只觉好笑,便取笑道:“这位姑娘家,同人说话,是不带说好好的,忽然自说自个儿的了!”
疏影闻言,暗下里翻了个大白眼先,然后才抬头回道:“好吧!我就不绕弯子了!前日,我们家小姐在自家园子里随意吟了一首词,你巴巴地偷听了去,还附庸着和了一首过来!你口口声声讲礼数,还望你莫要将小姐所做之词传将开去,那样才叫真正讲了礼数!”
王锡兰听了,这才恍然大悟,憋住了不让自己大笑出声,这小丫头无心无肺的几句话却将自己适才的紧张一扫而光,忍着笑,假意十二分谦谨地对着疏影慰道:“还请姑娘转告你家小姐敬请放心,本公子一定严守!”说完,掉头看向周昱昭,原想再送个讥笑的眼神的,不想却隐隐看见周昱昭光洁的额鬓上已经覆上一层细汗,于是抿紧了嘴唇,转身就要走过去。
疏影的意愿还没有达成,只差一点了,不能就这么让他走掉了,遂连忙又扯住了王锡兰的一边衣袖,急着说道:“光答应还不成,你还得起个誓!”
第四十二回 月华之下沧波起(下)
王锡兰此时哪里来的心情起誓,他眉头紧锁,一边朝前走,一边眯着眼睛将立于阴影之下的周昱昭上下一通扫视,而周昱昭远远地见王锡兰朝自己走来,忙示意他退回去,那意思好像还是叫他回过头去,好好应付身后的那个小丫头来!
王锡兰有些不解地顿住脚步,只是眼睛仍然紧盯住周昱昭不放,生怕一不留神他便没了一般。站在后面的疏影赶忙趁机跳到王锡兰的身前,不依不饶:“你……不能就这样跑了,你得起个誓我才能相信你!才答应让你离开!你快些起啊?”王锡兰心不在焉,压根没有注意到疏影话中的荒谬。
虽离得有些距离,然他俩的对话,李眠儿即便是听不到,也能猜得到,只是这会儿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去制止疏影,甚至再耐心地去提醒她要守规矩,给人家添的麻烦得同人家道歉如何如何……
这种时候她只觉得脑子有点乱,似有千头万绪在脑海中纠缠盘旋,无从理梳。她一动不动地轻立在月光之下,粉面光华,眉黛锁愁,幽幽地沉浸在自己的忧愁里。
疏影口中不停念叨的那个“听墙根”之人,其实在宴堂中时,她已经有所定夺,就在他帮自己解围,然后起身同那位小姐道声“承让”的那一霎,她就认出了他的声音,也认出了他的人。她以为他懂她的诗,她以为他也懂她的心,而透过他和的诗,她似也懂了他。只是今晚的不期而遇,如此的一场不期而遇,叫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欣喜,很显然,她和她最为亲密的丫环,就在将才,差些葬生于这场不期而遇之中。
于是她不懂了,什么也不懂了……
周昱昭看着眼前正兀自发怔的美人,雪衣乌发,纤腰婀娜,宛似嫦娥春烟下,犹如仙子洛川行,若不是自己须得专心发功运气,定是要为之意乱神驰的。然他也只是分了这么一点神想这么一点事,胸膛的那处伤患便有扩大之势,而深凝其中的毒素也趁机往四周散开。他遂而放下眼睑,冷着面,一言不发地重新发功运气,只是突然的发力,使得他的身子一时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在他往后移步时膝盖处恰好碰到一张长椅的一角,利索地,他顺势侧坐于长椅之上,单腿伸直,另一腿曲起,而右手则是紧扣着椅背,额前的汗更加细密。
周昱昭的动静并没有惊动到还在自苦不已的李眠儿,却再次惹得王锡兰焦急万分,面对喋喋不休的小丫头,他使出最后一滴耐心,轻声安抚道:“这位姑娘,请你转告你家小姐,本公子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于你,自不会作出任何有损你家小姐清誉之事!告辞!”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到周昱昭身前,不动声色地拉过他的手,把向腕间的脉膊,而面上却佯装嘻笑怒骂:
“宴上喝多了吧,之前怎么劝你的,偏还不听!”
一头说着,一头暗自运气,透过指尖悄悄将内力递进周昱昭的体内。得了王锡兰的暗助,周昱昭稍作休缓,起身长立,抬眼朝向李眠儿看去,再次地,二人目光相遇,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的一瞬间,周昱昭的身形微微晃了晃。
李眠儿毫不退缩地迎视着,她想启口询问,却不知该问什么,因为在她的世界里,他的角色一直在变,由墙外的和诗之人,再到宴上两次帮自己解围的恩人,再到方才差些索了自己性命最后又临时罢手的陌生人,如此这般,倒不如什么也不问,从此路人的好,再说,他们本来也只是不曾有过一句对话的路人而已。
李眠儿自嘲一笑,缠紧披帛,转身提步,领着疏影,依着原先的方向,头也不回得缓步离开。
周昱昭扶着王锡兰,直到两道倩影彻底消失在淡烟细雾之中,才收回视线,然后就是浑身一软,粘扒在王锡兰的肩头,二人你笑我打,东倒西歪地走出国公府。
直到二人踏入“九畹轩”,进了王锡兰的卧房,从来贴身暗佑的七煞之一,排行老二的苍鹰现了身形,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王锡兰慌忙夺过,倒出一粒,迅速塞进周昱昭已经泛紫的唇间。
周昱昭躺在榻上,双目微阖,借着药劲,调理了片刻后,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指缝之间夹了一根玄色针器,苍鹰快步近前,接过手中,就听周昱昭哑着嗓子吩咐道:“去,查一下!”
苍鹰得了命令,复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玄针,然后嗖地一声,便飘离了房间,跃往了窗外。
王锡兰凑近了,很是自责:“怨我大意了!”
周昱昭闻言,轻摇了摇了手,斜倪着王锡兰,讽道:“若光指望你,我岂止死了百回!原是我自己疏忽了!”
王锡兰见他出言损人,情知他的伤情已无大碍,遂也放下心来,追问事发经过:“可注意到出手之人的些许蛛丝蚂迹?”
“倘能看到的话,我又怎会挨了暗算?”
“那……照你所说,那人出手岂非相当快了,隐在宾客之中,竟然丝毫没露马脚!”
“席间他一直伺机,只是因为楚王的乍临,大家都很拘束,不曾肆意走动,他才没有出手。散宴之时,他混在人群最为密集之处出手,针器又细小,加之我一时……一时分神……所以才令他得手!”周昱昭说到最后两句时有些支支吾吾。
记得当时撤宴,自己随着众宾客由东边厅门出,却见梅笑寒神神密密地回头,朝正在往西厅走的李青烟主仆二人赶去,于是他稍作一顿,欲看个究竟……
突然一根被淬了毒的针器从后头穿进自己的胸口,虽然自己及时反应,运气抵制针器的继续深入,并快速逼出针器,可仍然避免不了毒液的入侵。
之后王锡兰同他二人假意醉酒,避入幽径之中,运功逼毒,却中途遇上那对主仆,若不是自己及时认出她二人,恐怕……
王锡兰拾起周昱昭的手腕,再次号起脉象来,号着号着,脸上的笑容不由越绽越大,松了手,十分得意道:“紫菀雪莲丸,去盅毒痿,安五脏,效果果然不同凡响!当然咯,还是亏得表弟身手敏捷,及时封了脉,毒素才不曾打散,否则,可不是一颗药丸就能解决的了!”
周昱昭虽默不言语,可心里却深以为然。王锡兰见表弟转危为安,心神俱为之放松,于是来了兴致,套问起周昱昭来:“你今日非要见一下那李家九妹,可是因为偷听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