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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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时机刚好,小五佯装弯腰,弹地跳起,剑若游龙,嗤地贴近郑尚宽衣襟。
“叮,叮”又是两枚暗器同时发出。
“筝”地一声,又被拂开。
郑尚宽一个翻身,健步如飞,一招否极泰来挥了出来,顿时,一阵刺痛划过小五脸庞,他的脸被剑气划开了。
小五被逼得无路可退,刹时眼珠灵动,至诸死地而后生,心生一计。
另一道剑光接踵而至,光芒笼罩,金光四散。四周的人无法睁开眼,都闭上眼,屏住呼吸。
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睁开眼的时候,只见小五趟在地上,口吐鲜血。
好剑!
好利的剑!
此时,郑尚宽依旧矗立,平淡无情,任清风吹面。
“好一个天下第一剑,小五,败了并不耻,回来吧。”曹子由凛冽道,“既然郑先生被奉为天下第一剑,自然有不败的理由。
场面有些冷,在场的有些寒若惊蝉,因为小五虽败,可是郑尚宽的臂膀开始淌血,而且脸孔尽显苍白。
他受伤了。
谁都看出,小五与郑尚宽的差距,可是,郑尚宽受伤了,而且决计伤得不轻。
“是销魂柳叶刀。”秦千夜半蹲着,开口道,“到底是郑尚宽疏忽了。果然,人不能一直处于上风的。”
她冷哼了句,凌起风没有接话,只是继续关注场中的动静。
郑尚宽被连家庄的两名侍从扶下了场。他伤得并不重,但要痊愈恐怕也要调理个把月。索性遇上了神医连太白,这伤也便能好得快些。
曹子由道:“怨赌服输,但想来郑先生也受了伤,倘若我方再与郑先生一战,实在有失公平。不如这样,这第二场的笔试,就改文试吧。”
在场的无不感庆幸,刚才场中的激斗让人心有余悸,倘若不是郑尚宽大意了,这一刀怎么都不可能刺中。但若然小王爷再派出什么绝顶高手,郑尚宽可能就不那么轻松了。所以在听到文斗的时候,场中一些人还是存着侥幸心理,虽然不知文斗斗的是什么,但总比厮杀来的好。
“怎样比法?”连太白扯开嗓子问。
“素闻连家庄庄主琴棋诗医四绝,曹某不才,略懂棋艺,特地想来会会庄主。”
“小王爷何必客气。小哲,去拿棋盘来。”他对着身边的仆人说。
不多时,棋盘便摆在了场中央。
曹子由飘身而至,已然入场,端坐桌前。
可是,连太白却被他的妻子拦了下来。
“你若信得过我,便让我去。”红绸轻声道。
“这是何故,又是何苦?”连太白皱眉。
“这里需要你主持大局,”红绸扬眉,专注地凝视着连太白的双目。“相信我。”
“哎。”连太白无奈地甩袖。“去吧。一切小心。”
四方桌前,曹子由吐气如兰,“红绸姑娘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红绸静坐桌前,俯视棋盘。
曹子由运筹帷幄,温文而笑。
第一手星位。曹子由执黑,红绸执白。
这第二手下得很慢。红绸在盘算,盘算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打败对方。所以她在计算,详细地算这之后的几步。
白子的第一手是天元。
随后曹子由下在星位。看似慢条斯理,却不料曹子由的目光如炬,满眼的自傲。
“嗒。”一手快手棋。红绸气势如虹,开始进攻了。
曹子由靠,红绸扳,曹子由打劫,红绸长,曹子由跳,红绸小飞,这一来一往走得神速。可是双方却是当然不让。
天空掠过一道祥云。似是一道好彩头。
已经有人在打哈欠了。
对于那些舞刀弄枪的人来说。棋,是种很无聊的东西。这种时刻到宁愿倒头大睡。
棋如人生,人生如棋。
连太白满是忧郁。
这局棋,快有定数了。
这局棋在布局时,红绸走得如鱼得水,她棋艺颇精,皆因其仿照大悲棋手《开棋经》的走势。图见端倪。
曹子由下得很稳,颇有行云流水之感。
这局棋,不到收官,很难说谁会胜出。
山气氤氲,云绕钟山。
那下棋的两人全神贯注,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棋力相当,却没有遇到知己的快感。因为他们都想赢,他们的心思,早就不在这棋盘上,而是着连家庄的一草一木,一井一瓦,甚至是在场诸位的性命。
红绸渐渐有些支持不住,衣衫被汗水浸湿,她的额头汗珠滴下,她也没有心情去擦拭,心心念念只想着赢得这局棋,为连太白,也为将来的自己。她要让连太白正视她,爱上她,她要让他知道她的好,她的心,她的爱。
所以,她不能输。
那一头,曹子由气定神闲,却突然面露难色。
“不好!”树梢上,秦千夜突然厉声叫了出来。
“来者何……”群雄视线扫向树梢,但听那“人”还未出口,只见场中红绸突然口吐黑血,倒地不醒。
连太白匆匆抱起红绸,立马给她吞了颗固本培元的药丸。却仍不见她醒过来。
丝丝冷意直指曹子由以及树上的那两个人。
“哗哗”利剑出鞘,是点苍派的木先生。“藏头缩脑的岂是英雄所为?”
两道身影纵身跃下。
“在下秦千日。”秦千夜淡淡道出口。
“没听过。”木先生冷淡的回应,声音中仍带着怒意。
“在下凌起风。”凌起风拱手作揖。
“噢,是卜算子先生啊!”这回应入耳,颇有赞赏之情。四下人群也有欢悦之感,好似这凌起风是多么的出名,多么的侠义,也多么的让人称道。
秦千夜瞥了眼凌起风,以隔音之术直传凌起风之耳,“还真看不出来,你凌大公子竟是这么出名。”
“千夜,你的口气有点酸溜溜的。”凌起风笑着回答。
秦千夜却转过头,翻了个白眼,走到了场中央。
“红绸怎么样?”她问的是连太白。
此刻,连太白脸色沉重,他取出金针,想以金针刺穴,让红绸醒过来。
红绸的确是醒了,却显得极为疲惫。
她开口,声音极其细微,她说,“红绸此生,最大的幸福,是能够生在美好的家庭中,以及能有你这样的丈夫。”
她专注地凝视着连太白。但见他面容枯槁,担忧之心尽显无遗。
红绸却是很高兴的笑,“值得,只是可惜了这盘棋。咳……咳……”她开始猛烈的喘气、咳嗽。深情地望着连太白的同时,努力微笑,只是眼角尽湿。
“不要说了。”连太白打断了她。此刻他的心情却是无人能够了解的。
秦千夜站在边上,却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圈外之人。红绸的眼里只有连太白。而连太白却望的太远太远,那焦距怎么也收不回来。
“可惜……可惜……咳……”红绸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她开始吐血,大口大口的吐着那触目惊心暗黑色的血。连太白点了她四处大穴,(奇*书*网。整*理*提*供)然而她的脸色丝毫没有缓解,反而是越加狰狞,越加痛苦,越加晦涩。那是行将就木之人的脸孔。
红绸依然很努力地咧开嘴角,“红……绸……红绸……嫁……你不诲。只愿……来生……心似……琉璃……”
她还想说什么,眼睑微微浮动,但突然闭上了眼睛——也永远闭上了眼睛。
她死了。
很多人还没有明白,红绸究竟怎么会死,甚至连她怎么会倒地都不曾明白。
只是刹那之事,刹那而已。那本来生龙活虎,淡如紫笋的女子,便这么走了。她死在了那个号称是神医的丈夫的怀里。含情脉脉,却又果断无情。
秦千夜听着她说“只愿来生心似琉璃的时候”她明白,其实红绸是有恨的,那种恨几乎是不见底的。可是她明白的是,红绸这么做,也终于让连太白永久的记住了她,放在了心里。因为不管成与不成,她都会因此而被另眼相看,只是,她赌的是她的性命,成了,曹子由死,连家庄可以保住;败了,毁去的便是她的命,和这一局棋。
所以,在曹子由专心于棋局时,她袭向了他。她知道,以她的三角猫的功夫,明着来,是绝不可能有胜的机会,所以她偷袭,并且加上了毒药。
意料之外的是,这股力量对曹子由不起作用,反而力量反噬,吞向了自己。
使自己陷入了无穷的黑暗中,永无超生。
连家庄上下笼罩着一股无尽的莫名的悲哀,那是对他们女主人短暂的命运的恸哭,也是一种哀伤。那是一个很好的女主人,对下人贴心,照料有加,她细腻,温柔,凡事都能为大家考虑。这是一个相当合适的女主人,然而,她却离开了。
抹着两行泪,想着女主人出来山庄之时,历历在目。
秦千夜抚了抚衣袖,她在瞧连太白,却出乎意料的发现,她的小师傅,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笔挺地站立,眼神有些迷离,但没有太大的悲伤。
“现下,双方各胜一局,最后一局定胜负,希望王爷可以守信。”连太白细细吐着话,眼神平静。
曹子由略有迟疑。这一切发生的事情,才不过片刻而已,却完全是出乎意外的。他本没想让她死的,即使最后杀了连太白,他还是要将红绸带回京城,那是他对尚书的承诺。可是他背信了。不过,如若不是他身着魁星衣,不但可以刀枪不入、防毒,还能改变内息运行,将敌人的攻击全面折返。不然,倒地而亡的人便是他了。想着,尽出了身冷汗,不禁汗颜。
“这第三局本王希望能同连庄主比一比琴艺,不知连庄主意下如何?本王自然不希望再出什么纰漏,相信连庄主也是这么认为的。”曹子由也没有解释红绸的死,尽管满场人群中,不少人在向他发难,但他仍是心平气和的回答。
“好!”这当下开口的人却是秦千夜。“小人不才,斗胆一试。”
“噢?”曹子由挑高了眉毛,“本王是向庄主挑战,先前有庄主夫人应战倒是情理之中,现下阁下要与本王比试似乎是与理不容啊。”
“在下的确是不能与连家庄主相提并论,只是徒弟代替师傅出战,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请吧。”秦千夜这么说的时候,千百双眼睛一齐望向了连太白。
但见连太白微微蹙眉,也不开口。
秦千夜微笑走到连太白面前,屈膝下跪,“徒儿不才,但徒儿决不会辱了连家庄的面子。”
“好大口气的“徒儿”!”曹子由大笑起来,“好!好!本王道真想见识见识连太白的徒弟是怎样的水准。”
这才说完,一阵琴音想起,瞬间一道耀眼的光芒闪烁,倒不是曹子由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金碧辉煌,而是一种璀璨明亮的康庄大道。那样的光芒张扬却不张狂,突然琴音一转,光芒之中,龙凤和鸣。青龙越起,腾飞在空中,鸾凤振翅,翱翔天际,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画面,龙凤在天空追逐嬉戏,没有丝毫的不相称,也没有突兀的感觉,有的只是激动,与荣耀。那是一种壮怀激烈的士气。那琴音中,隐约可见弹琴之人的心声,却又只是匆匆一瞥,又荡开去。
秦千夜沉浸在琴音中,不时地点头。
知音难求。
尾音绕梁,栩栩不散。
场中一片寂静。
弹琴之人冷哼了一声,然后退到了一边。
秦千夜朝着曹子由望了一眼,苟同的点点头。
曹子由模糊了眼,但听秦千夜细语道,“果真是好!只是今日容不得有半点欣赏之情,谁先动容了,谁便输了。”
她荡开笑容,走在桌前。稍稍调了调弦。
一指拨开去。
那是水波荡漾,青草如丝,菅葭苍苍,伊人水一方的痴情。
一指微微挑起。
那是死生契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钟情。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