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二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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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一听,那不是铁柱在吼吗?大娘年纪大了,哪里禁得起吓?想到这里,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赶紧跑进去。屋里的气氛很紧张,大娘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出声,铁柱则跟座山似的杵在堂屋中央,吼着:“你是不是嫌俺穷,嫌俺丑?凭啥不把梅子许给俺?你今天要是不给俺说出个理来,俺就把你这破屋子一把火给烧了!”
这莽汉,且不说她能不能嫁他,哪怕就是日后不嫁他,他也不能这样跟大娘说话呀,她在世已无亲人,大娘就跟她的亲娘一样,这人,就不知道尊敬下长辈吗?“柱子哥,你胡咧咧些啥呢,就不怕别人听到啊。”她转眼一瞅发现媒人都吓得躲在门后,当下就知道这汉子定是恐吓人来给他说亲的,不然村里哪有人愿意上门?
“梅子……”赶紧把嗓门儿压低免得吓到她,铁柱的厚脸皮难得一红,“俺就是有点急……王大娘愣是不肯把你许给俺……”
“那你也不能吼啊,这样胡喊瞎喊的,万一给人听到了那多不好?”把王大娘扶出来到凳子上坐好,梅子倒了碗水给她,走到铁柱面前,这山一样高的汉子,村里没几个不怕他的,偏偏她愣是不怕。“哪有人上门求亲像你这样的,连个好声好气都没有,吼来吼去,你真当我们娘儿俩都是女子好欺负是不?”
“不不不,俺没这么想……”一听梅子误会了,铁柱急了,“俺就是一听她不肯把你给俺,心里难受,俺嗓门那是天生的大,并不是故意吼人,梅子你别气别气。”
“柱子哥,你先返家去吧。”梅子垂下眼睛,瞄了眼屋外,这汉子嗓门这么大,周围人家肯定都听见了。哪怕自己不想嫁,那也得嫁了。
“可是——”
“我嫁你就是。”她低下头,扭着衣角。“你备好聘礼来迎娶我便是了,我又不会跑,你先回吧。”
一听梅子愿意嫁给自己,铁柱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她那张俏脸晕红,宛若彩霞,又觉得这是真的,当下喜不自胜,一蹦三尺高,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说话都结巴起来:“那、那啥,那俺这就回,俺明儿就备齐聘礼来迎你,选个好日子成亲。”说完,依依不舍地看了梅子好几眼,转身走了。
那铁塔般的汉子一走,堂屋瞬间宽敞起来。梅子站在屋中央,好半天没说话。到现在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就那么一句话,自己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正想着,王大娘扑了过来,扯住她的手责怨:“你这丫头,胡说些啥?那刚刚还有媒人在呢,你这么一应了他,他哪能罢休?大娘有心反悔也不成了啊!”那铁柱虽然无父无母,但村里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一身神力性子野蛮,隔壁好几个村的泼皮流氓,没一个敢来铁家沟闹事的,为啥?还不是因为铁家沟有个能一拳打死一头老虎的铁柱?
“那就甭反悔,我看铁柱也没啥不好的。”梅子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脸上没啥表情,“他那人,我就算不了解,也知道是个犟脾气,认准了就不撒手。他既然存了心思想娶我,那村里其他儿郎就别想了,大娘,反正梅子总归要出嫁,嫁给谁也没啥区别。”
“那怎么能一样呢?”对于这个傻梅子,王大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虽说咱嫁不成富人家做正室,但村里好歹有几家富农,有田有银子的,一个月好歹能吃上几顿猪肉,那铁柱,他有啥,你说他有啥?他没了爹娘,家里就那么两三亩薄田,就靠着打猎跟打铁过日子,你嫁过去,少不得要操劳一番,那能一样吗?再说了,那铁柱一看起来就是个不知道疼人的,你嫁给他,还不得变成村里那些妇人一样?”
梅子仍然擦着桌子,一点都不急:“大娘,您又以貌取人了,他虽无父母,但胜在有力气,肯踏实干活,这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儿,只靠他一人怎成,总归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无需操这个心。倒是他方才说明儿采办聘礼,还得麻烦大娘为梅子准备点嫁妆,无需太多,几样便可。”
“你、你这丫头……”王大娘被气得不行,梅子都答应了,她现在要是反悔也不是不行,可就算不管铁柱多难招惹,这村里人万一知道梅子答应许给人,自己却给推了,以后要梅子如何抬得起头?当下,她有些气急攻心,可又拿梅子没辙,她是真心喜爱这姑娘,盼着她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可梅子自己却选了另一条路,嫁给个不知疼人也没啥本事没啥家底的莽汉,那自己还能怎办?只能尽力帮衬帮衬,再多的,也做不了了。
梅子一见王大娘脸色便知道她妥协了,遂起身出了堂屋,进了锅屋。在王大娘面前的冷静自持,在转身后的一瞬间立马变成了不安。
她只是个未曾出阁的姑娘,当然也会害怕,哪怕铁柱嘴上说着好听,梅子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她也知道铁柱人高马大,性子带了股匪气,不好招惹,但在村里也是数得上的人物,虽然没啥家底,可胜在年轻力壮肯踏实做活,自己嫁过去,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应该也不会出啥岔子。没有公婆也好,自己也不是很懂得侍奉人,也省了家庭纠纷。
那么,就这样过下去吧,也没啥不好的。
梅子看了看天,吐了口气,重新忙活起来。
在锅里的地瓜饭快蒸好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木头窗子被人敲了好几下,可一抬头,啥都没看见。梅子有点奇怪,走过去想一探究竟,谁知道突然冒出颗脑袋来,把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朝后脑退。铁柱见自己把媳妇儿吓到了,傻乎乎摸着脑袋笑起来:“嘿嘿嘿……媳妇儿。”
“柱子哥,你别乱叫,咱还没成亲呢。”刚决定嫁的人就在眼前,饶是梅子想淡定也淡定不下来,小脸飞红。铁柱一看媳妇儿害羞了,喜得不行,恨不得马上能把人娶回家去。“那个、那个……这是给你的!”他说,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从窗格子里塞到了梅子怀里,嘿嘿笑着走远了,半路上可能太过陶醉,走了两步,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绊倒了,摔了个狗啃泥,梅子光是看就觉得很痛。可那莽汉似乎一点都不疼,蹦起来后继续撒着欢走了,还不忘回头对她喊一声:“媳妇儿,你等着俺来娶你过门啊!”
梅子唰的一下把窗户关了起来,捂着怦怦跳的心口压在窗子上,好半晌才哆嗦着手把刚刚铁柱塞给自己的一大包东西打开,里面是些肉、米、菜之类的,还有一束野花,不过因为包得太紧的原因有点烂,可梅子却觉得自己再也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花了。
她看着那五彩缤纷的鲜花,忍不住笑了。
☆、你真好看
你真好看
要说铁柱这人干啥事都懒兮兮的,但唯独在这讨媳妇上面,那动作,可快了。他先是花钱找隔壁村的算命先生挑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也就是五天后,然后风风火火的到镇上去采买聘礼,虽然买的不多,也不是啥稀罕物,但是在铁家沟都已经算拿得出手了,不少人家纷纷惊讶,原来铁柱这汉子竟是不显山露水,留着后招呢!
聘礼送过去后,他便开始找人修葺那破破烂烂的房子,铁柱是个莽汉子,家里又没个长辈担待,一手将他拉扯大的铁大伯主动提出要帮忙,铁柱便把一干事情全交给了他,当然,就算没有有刻薄无比的铁大娘在,他也是不会让大伯做白工的,按照镇上请短工的价钱,一天付十文钱,这个可不是小数,能买一斤猪肉呢!铁大伯有心不收,却又惧怕家里婆娘,最后只能叹着气收了,做事愈发用功起来。
梅子会答应嫁给铁柱的事情震惊了整个铁家沟,有不少喜欢梅子的儿郎实在是忍不住,跑到铁柱面前去理论,铁柱道,你甭管她为啥答应嫁给俺,这婚事既然定下来了,那她就是俺的人了,甭管俺长得丑不丑家里穷不穷,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俺就是头猪她也得跟着俺!
他这么说了,村里人还能说什么呢?都暗自可惜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能咋办?成亲前未婚夫妻不能见面,不管在哪里都一样,可即使如此,铁柱也经常偷偷把肉啊菜啊米啊什么的送到王大娘家锅屋窗户外面,他轻轻敲一敲,梅子就知道了,然后他就走,决不见梅子。成亲前见面的夫妻没法白头到老,那铁柱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铁柱去迎娶梅子的那天下着小雨,但是他请来的仪仗队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村里人都稀罕着,想看这丑柱子娶村花的熊样,谁知道大红蟒袍一穿,居然还有那么几分新郎官样子,要是脸上没那道疤,倒也说得上是眉目端正。
农村成亲不稀得什么凤冠,新娘子只把头发挽起,用红绳扎住,再戴上点首饰就行了。梅子本来就生得俊,这胭脂一涂,更是显得无比好看,不少儿郎看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幸好铁柱威武高大,虎眼一瞪,没几个敢再抬眼看的。
梅子坐进了轿子还隐隐听得到王大娘不舍的哭声,农村成亲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是该有的礼数也不可废,幸而铁柱没有太多亲人,高堂也都不在了,拜父母的时候是由其大伯大娘代的。铁大伯生得一副慈祥的样貌,但是眼角眉梢多带软意,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个没主见的,而铁大娘则恰恰相反,吊梢眉毛三角眼,方块大脸厚嘴唇,样貌平凡,却极其刻薄,梅子有礼的跟铁柱一起拜了天地,然后拜了铁大伯夫妻,最后对拜,她不经意看了铁柱一眼,这汉子正兀自傻笑,见她看他,也不避讳,一张嘴就露出两排明晃晃的白牙。梅子小脸烧红,幸而面上涂了胭脂,否则岂不惹人笑话。
她这一脸红,更是显得人比花娇,铁柱看着看着就傻眼了,只觉得哪怕是镇里唱的那些仙女也没自己媳妇儿好看,从今以后,这个比仙女还漂亮的姑娘就是自己媳妇儿了,自己定要好好待她才是。
不仅是铁柱,屋子里人挤人站在一起,都觉得梅子长得俊,可这俊是如何俊法却没一个说得出来,只觉得这梅子长得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没有哪里不好看的,不少半大不小的小伙子差点流出口水来,先前对梅子有想法的汉子心里也膈应着,就这么一朵鲜花,刺溜一下就给插牛粪上了,怎么能不让人扼腕?
铁柱在村里人缘不佳,他也不爱跟人打交道,但凡是有人找他帮忙他从无二话,脾气暴,嗓门大,又豪气,看起来就跟座铁塔似的,不少已经成婚的小媳妇老妇人挤在一堆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梅子的担心,担心这看起来娇娇怯怯的小媳妇能不能受得了这粗糙的莽汉。
有那么几个跟铁柱关系还算过得去的儿郎壮着胆子上来敬酒,平常在村里,他们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打猎种田无一不能,可一和铁柱比起来那就小巫见大巫了,他比他们任何一个都高都壮都结实,还天生神力,再加上长得凶,村里基本没人敢惹他。不过没人敢惹的好处就是铁柱可以随便喝那么几碗酒就入洞房看娘子去,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了铁大伯处理,铁大娘对此十分高兴,这表示那些剩下的酒水饭菜什么的都是她的了。
也就是这场婚宴,村里人才知道铁柱颇有家底,虽然桌上荤菜不多,但每张桌子都凑齐了四荤四素四热四冷,就这么一桌,没有一百文你根本拿不来。
梅子坐在床沿上,房间虽然还是土墙,但都散发着干净的泥腥味,一看就知道铁柱先前修葺过,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