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咒师-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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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也会弹啊,古今中外,什麼琴我不会弹?你找得到芦笙,我也能教你。」
明峰被堵住,一时语塞。「……罗纱教得比较好!」
「但我看你弹得跟杀猪没两样……是你没才能,还是她不会教?」
「当然不是她不会教!」明峰大怒,「我才刚学,当然弹不好啦!弹琴首重气质,气质,你懂吗?!你全身上下榨得出一丝半点叫做『气质』的东西吗?!」
「呃……」麒麟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你若用蒸馏的,说不定可以蒸出那麼一点点……」
「对,用蒸馏的……」明峰气得发抖,「你当你在酿酒吗?」
照例又跳又骂了一会儿,惊觉饭菜要冷了,他才提著便当盒飞奔而去。麒麟撑著脸孔,灌了一大口皇家特调咖啡酒,很满意的大大哈了一口气。
「……主子,真的没问题吗?」蕙娘忧心忡忡,「听说罗纱是个……」
「荡妇?」麒麟懒懒的趴在桌子上翻著从冥界骇客来的资料,「是啊,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好像有那麼一回事。哇,这个厉害,她一刀结果了丈夫欸,手法乾净俐落,直逼专业水準。」
「主子!」蕙娘叫了起来,「你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你还由著小明峰……」
「哎呀,你真相信冥界那些鬼话啊?」麒麟大大打了个呵欠,「对啦,十府冥王、西方死亡司、狗头神那一狗票真的清廉无比,方正的很。但他们手底下那票欺上瞒下的哩?收点好处就天花乱坠了啦。就算是,」麒麟站了起来,走向餐桌,「那又怎麼样?她也下过地狱赎过罪,现在转生成魔族了。过去种种跟她什麼关係?」
麒麟心满意足的据案大嚼,「我啊,最讨厌什麼前世债今生还的狗屁轮迴。有种就当世讨,关一无所知的来世有个屁关係?天界无能,处理文书缓慢如牛步,才搞出这种狗屁轮迴。我还照著天界的烂逻辑思考,我就不是麒麟了。」
蕙娘静了静,嘆了口气。论胸襟,她这个身為眾生的殭尸,还远不如本為人类的麒麟。
「……但是听说,那位琴姬寿命不长了。」蕙娘垂下眼瞼。她真心疼爱明峰,实在不希望他伤心。
「你不了解啦,什麼事情都要尝试看看。」麒麟满口食物,含含糊糊的说,「明峰有个聪明的身体,却有个笨得像是灌了水泥的脑袋。说不定谈个恋爱能够敲开他脑袋裡的水泥。你要知道,『恋爱』呢,哪是男女之间最神祕也是威力最强大的咒……」
……你这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女人,说这个会不会很缺乏立场?
「主子,」蕙娘长叹一声,颓下肩膀,「你用『阴阳师』唬弄我了三部了,打算第四部也继续用『阴阳师』唬弄我?」
这个嘛……「哎,你不懂啦。你不懂得通通都是咒啦!蕙娘,我想吃驴打滚。」
「……小心你的伤口。来魔界你已经暴饮暴食弄裂两次了。」
***
他知道罗纱生前是什麼样的人,也知道她死后转生為魔族,是个怎麼样的人。
李嘉会有意无意的告诉他,罗纱甚至会主动提起。
他知道罗纱生前叫做荼蘼,是个妖媚的青楼歌伎。她被富商赎身,锦衣玉食,却不改烟视媚行,惹出许多风波,在某次口角被殴,她愤而持刀刺向丈夫的心窝。杀死丈夫之后,她让暴怒的家人捆绑,活活的淹死在江底。
死后因為不贞、淫秽、杀人等等罪名,在炼狱裡受苦。但这个胆大妄為的女人,却在魔王寻访地狱的时候,拦路大声喊冤。
向来冷漠无情的魔王,却在倾听她的哭诉之后,带她回魔界,将之转化為魔族,收為宫廷优伶,并且备受太上皇和魔王的宠爱。
她转生為魔族之后,性情大变,艳丽的脸孔冷漠得宛如面具,韜光隐晦的寂静度日。
虽然不情愿,但李嘉还是承认,「我本来以為她只是惺惺作态,早晚会露出险恶的真面目。哪知道她……数百年皆无劣跡。甚至在刺客谋杀王上时……」他的脸孔抽搐了一下,「罗纱居然上前挡了那一记毒刀……」
那是毒龙的血和唾液、死者的咀咒、绝望的猛烈,和异常者的病菌融练而成的毒。震惊的魔王下令全魔界最好的医师和法师全力抢救,却无法阻止不断的腐蚀。
最后虽然控制住了,但是罗纱的脸孔已毁,寿命也到了尽头。
「论看人,我远远比不上王上。」李嘉是有些气馁的。「所以我很难评断罗纱。但我并不觉得她能与少年真人匹配。其实魔界名媛淑女眾多,你若喜欢这类型的,我……」
「我不要。」明峰低低的说,「我只想要罗纱。」
他也不明白自己喜欢罗纱哪一点。其实看惯了她的鬼脸,对於完好的那一半也不觉得有什麼差别。罗纱的话不多,只有在教他琴艺的时候,会指点几句。其他的时候,她会温和的坐在一旁,听著明峰笨拙的琴音。
或者,在飘著雨的月瞑,她才会出神的望著窗外,话也比较多一点。
「……你不问我,我生前是不是荡妇?」在某个飘雨的月瞑,她轻轻的笑著,月光照亮了她的鬼脸。
「那是你生前的事情,你不想提,我就不问。」明峰温柔的回答,拿了件大氅披在她身上。剧毒损毁了她所有的健康,使得她极度畏冷。但她又不耐火气,只能穿著重重叠叠的华服保暖。
「我喜欢男人对我好。」罗纱仅存的眼睛露出温和的光芒,「其实只要有人对我好,愿意让我吃饱,抱抱我,他们想要对我怎麼样都没关係。」
陷身在遥远的过去,罗纱沉默下来。许久了……已经很久不再去回想曾為女人的过去。她几乎遗忘那一段,在她彻底向魔王倾诉之后,她就几乎将过去拋诸脑后。
「……我从来没有想要杀他。」她低低的,出神的说,「就算他打我、抓我的头髮,我也没有想要杀他。我知道他也很痛苦,他要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其他男人……但我什麼都没有做啊。我跟以前一样的笑,这不是他最喜欢的笑容吗……但他怎麼可以想要弄坏我的脸?」
罗纱恐惧的摸著自己被毁灭的右脸,「他想弄坏我的脸,这样谁都会讨厌我了。连他都会讨厌我……如果没人爱我,我还活著吗……」
「罗纱!」明峰摇著她,试著将她唤醒。
她涣散的眼神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復正常,又觉得有几分羞愧。她一直是个倔强的女人。杀夫之后,被家人毒打,她没落泪;死后到了地狱,受了什麼苦刑,她没喊过冤。
反正没有人想听她说话。她只是玩具,玩具是不会说人话的。
这世界歧视侮辱她,早在她还活著的时候,就知道地狱长什麼样子。
但她却在魔王降临的时候,落了泪。若是这个黝黑的王者,或许愿意听她说话。她并不是想免罪,她只是想……想要有个人认真的听她说说淤积在心裡化脓的苦楚。
為什麼……在她生命的尽头,她又愿意跟这人类孩子说这些呢?
勉强笑了笑,她习惯性的掩住自己右脸,「……我今晚有点失态,抱歉。」
「罗纱……你很好啊。」明峰笨拙的不知道怎麼回答,拉下她掩著脸的手,真诚的望著,「罗纱,你真的很好啊。」
她忍了很久很久,左眼落下一串泪,「我的脸……我不要让人看到我的脸。」
「你还是你啊,罗纱。」明峰垂下眼瞼,「你还是弹琴弹得非常棒,非常美丽的罗纱。」
她倔强的挺直坐著,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扑倒在明峰怀裡,痛哭失声。
魔王在他华贵冰冷的王座坐著,脸孔笼罩在阴影中。
他刚料理完繁杂的国事,知道明天还会有更大一堆需要处理,不过,那是明天的事情。
「所以,他天天去探访罗纱?」
「是。」李嘉有些不放心,虽然在魔王身边已经数千年,但他其实不太了解这个沉默的主子。或许这样是不应该的,他忖度著,太喜欢一个身分未定的凡人,真的不应该。
就一个魔族的眼光看来,明峰并不是一个理想的皇储。姑且不论他绝佳的「真人」身分,他个性太温和,缺乏果决而残酷的明快。
但和他相处越久,又越喜欢他那种大度的包容和有些慌张的热情。他并不希望明峰受到什麼伤害。
「少年真人和罗纱向来以礼相待。」李嘉小心翼翼的添了这句。
这却让魔王弯起了嘴角。「李嘉,你真心喜欢这小伙子吧?」
他忠诚的侍卫狼狈起来,訥訥的不知所措。
「你若不喜欢他,我反而觉得烦恼。毕竟,我能信赖的人是那麼少。」魔王呼出一口长气,「魔界的统一只是表面而已。私底下想取而代之的贵族多如牛毛。若不赶紧定下皇储,只是让这些土匪的狼子野心更有理由发作。」
他站起来,三对漆黑的羽翼极展。「王座不能落在无能之辈的手裡,更不能让魔界再次分裂。我也不是為了一个女人就和皇储反目的莽夫,更何况,罗纱从来不是我的女人。」
但……但是,罗纱还健康的时候,几乎都是她在陪寝。因為她的存在,所以恶魔贵族们和皇室结亲的念头屡屡被打灭,到现在,魔王尚无皇后。甚至传说魔王打算迎娶身分低贱的罗纱。
当然,李嘉知道魔王真正的情人不在魔界。难道……
「我不是假惺惺的圣人。」魔王淡淡的,「但罗纱转生為魔族后,失去了一些什麼。你也知道转生往往会损失若干特质。」
这就是罪魂的缺陷。往往罪魂洗罪后转生為魔族,会有严重的损失。最好的情形是小部分兽化,有了对无伤大雅的角,多出一隻眼睛或獠牙什麼的。最糟糕的是,转化失败,成了「异常者」,不得不将他们关在围墙之外,或者乾脆的杀掉。
罗纱算是不太糟的那种,她损失了一些情感的特质--她的情慾彻底蒸发了。
这对魔王来说当然很方便,有个毫无所求的女人当了面坚固的挡箭牌,她又是这样的忠心。因為她这样坚强的忠心和无欲,所以魔王相当怜爱她,像是怜爱一隻小猫一般。
於私,他喜欢罗纱,感激她的牺牲,所以才答应罗纱的要求,让她去运河区的离宫悠閒度日……或说等死。於公,他必须顾及整个魔界的存续,非彻底利用无辜的罗纱不可。
因為他和父亲中意的皇储,爱上了罗纱。
踱了几步,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这广大的宫殿,总是寒冷无比。「我去看看麒麟。」
***
沉迷於小说中的麒麟,茫然的抬起头。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小嘴微微张著,有种迷惘的纯真和温柔。连见惯美女的魔王都不得不承认,禁咒师很美,而她的美带著蓬勃的生命力。
如果不开口的话,更美。
很不幸的是,她老是太早开口。
「杂毛魔王,我心得报告不是交了?」看到女官在佈棋盘,她跳起来,「我心得报告交了!一个字也没少,一个字也不多!不长不短两万字啊!而且十三册我都彻底看完,你也口试过了,现在你又摆棋做什麼?!好女孩子是不跟人赌博的!」
……谁是好女孩子?「好女孩子似乎也不喝酒。」魔王交叠著手,坐在棋盘对面。
「你懂什麼?酒是清静之物……」麒麟摇晃著食指,「可以驱邪去魔的!」
你在我面前讲去魔……会不会很没礼貌?「你快把我的酒窖清空了。」
「你又不只那个酒窖。」麒麟赶紧把喝了半空的葡萄酒咕嚕嚕的灌个精光。
托著腮,魔王不怒反笑。以前觉得禁咒师是个麻烦,若顺利立储后不知道怎麼安置这个麻烦製造机。现在又觉得她留著解闷也不错。
而且,同样在皇宫中,她的屋子特别的温暖。
「我没要跟你赌什麼,只是我有空了,找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