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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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徐徐而来一个宫女,行到近前:“年贵人,皇后娘娘正等着您呢。”那宫女顺视看向夏桃,微愣了愣,续道,“夫人,您也请吧,皇后娘娘还时常惦念着您。”
夏桃这才细看那宫女,二十余岁,并无印象。
原来这宫女原是雍王府在喜、鹊二音之后提养的小家生子,当时不过十一二岁,没长开来夏桃自然不认得,可她却识得夏桃。
至于这位“年贵人”的事也便清晰起来。这位年姑娘本是年家以相伴年贵妃之由而送入宫中的,不曾想因为夏桃的再次出现被一时气怪的胤禛宠幸了却无任何封号,只是她毕竟是年皇贵妃的亲侄女,宫中便以“贵人”相称。
三人行至御花园,里头的人头潺动到是惊住了夏桃。
内宫之中女子繁多她是知道的,可却从未有一时见过这许多的。清一色粉、桔二色裙,整齐地立于西面的养心斋前,近约百人。
待夏桃进入养心斋,便见那拉氏与其他几位潜府里便有的几位女眷坐于殿上,而殿内正有一排四个女子上前行礼。
那拉氏依就端庄笑颜,见夏桃尾于年娉婷之后微有些诧异。其他女眷虽然早听说竹桃回来了却只在圣前未有所见,今次却于此地复见,各中心情,耐人寻味。
年娉婷是无封的内妃,便是身家不错也只能立于嫔下。可皇后却赐了夏桃之座,位于宁嫔武氏之下。潜府旧人自然是明白这其中的故事,然更多的秀女、内婢、近侍们却心随意动。
选秀何其臃长。夏桃这么不明不白便坐在了殿内,看那些真实鲜活的女孩子们一个个于前而过,涌进宫内,分去圣宠。
这意味又与躲在养心殿内不听不问不同。
旦凡年华不再的女人对于年青貌美、青春阳溢的女子都有种排斥不下的嫉妒,夏桃也不例外。
她突然觉得很沮丧。为什么人生总是在一次次纷扰、一次次离别、一次次相气相恨中前年?为什么就不能没有争吵、只有温情地珍惜度过?为什么明明爱,相爱的人还是会在一次次气、怒、悲、绝之中一次次走向终点?横在他们之间的到底是什么?爱吗?恨吗?还是爱已被时间磨平只余下不时而至的折磨?对于余生,我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虽然伤害无法漠视,可纠结着伤口又有什么意思呢?能叫一切重新来过吗?能叫一切重来而不复择吗?……除了一次次经历伤害、一次次学会妥协、一次次懂得淡忘、一次次珍惜现在,我们究竟还能如何?……
放弃吗?——舍得?
抗争吗?——只是无止尽的伤害。
原来,两个相爱之人人携手走完一生,是这般不简单的事,原比不爱来得复杂与惨烈。因为相爱,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折磨。
不记得这一日见过多少女子、说过什么话,只是眼睛里始终酸润,只是话语中始终无力。
躲在燥热的房榻之上,裹在厚厚的棉被里,任黑暗的一切吞噬自己。只是哭,只是哭,流了一辈子的眼泪,原来还是会有不尽。无爱时像个没有灵魂的晴天娃娃,有爱时似个生不出翅膀的檐角风铃,一次次风吹雨打,只是一次次孤铃寂响……
刘保卿请来苏培盛,两个人无声地立在屋外听那屋中渐渐无法自抑的哭声。可能不是人生的主角,却也有身于故事中配角的感同体会。
苏培盛后半夜侍侯了圣上就寝,只低低承说了一句。这便是他这个配角唯一能做的。可惜,故事如何走,只能由主角心定。
又过去不知几多时日,或许只是几天。
这一日的养心殿很是热闹,富察氏家继当年十二皇子胤裪之妻外复又出了位皇子嫡福晋,李荣保的女儿被皇上指婚册封为四阿哥弘历的嫡福晋。几日后,同时赐予弘历的还有一侧、二格格。婚期便定在七月十八。
照旧已是子时,苏培盛看了眼御榻之上凝神批折的皇上,思虑了几番,还是上前轻道:“皇上——这么热的天真有些叫人受不住。”见皇上没怎么理他,打着扇儿续道,“这几天奴才怎么很少看到夫人,”他见皇上的笔顿了顿,状似无意地唠叨,“特别是今天,奴才听刘保卿稍晚儿嘀咕,说是夫人今日一口饭也没进,只是躺在床上睡着。”话说的这,苏培盛反见皇上的笔速正常起来,狠了狠心,道,“这么热的天,奴才们都受不住,更不要说夫人那本就怕热的身子,若是弄个不好中了暑岂不成了大事。哎,奴才这几日才觉得,是真的老了,吃不多、睡不好、怕热怕冷,再不是当年的身子骨了。”再要说,却被皇上一个眼色惊了回去。有些事,他们这些奴才也只能扇扇微风。
西洋钟嘀嘀嗒嗒着敲响了两声,胤禛才批完所有的奏折与密折揉着眉心。室内燥热而安宁,似乎除了钟声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天家无天伦。若是他的小四在,此时定然是她抱着睡去的小四坐于对榻等他。那,便是普通人的生活。可惜,这一辈子,他怕是体会不到了。
对于桃花,不可能不爱,只是有太多的挫败与怨恨。为什么他明明是一家之主,却从来没有在他与她的关系中做主过一回?她不需要他,便头也不回跟个没关系的“弟弟”离府而去。她想家,便一声不响抛下他消失六年。她说想他,便莫名而悄悄地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她说舍不下父母,便问都不问他这个阿玛一声把他的儿子留在一个他永远去不了的世界里……是他爱她太我造成她永远无止尽地挑战他的底线还是她本身就从来不曾真正在意过他的感受?
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他已经不知道她还能如何灼伤于他。他是个皇帝,是个男人,是个父亲,也只是个普通人,会受伤,会需要温暖,会需要尊重。她虽然给了他别人给不了的温情,却只是一次次刺伤他、抛弃他。在她的心里,好像从来都只是她自己而没有他,那他为什么还要爱她呢?给一分温暖便付出他十倍心伤,这种赔本的幸福折磨他为什么还要承受呢?难道只有她的父母难过、他就不会难过吗?
可一番洗漱后,他还是无法直直上榻入睡,满脑子里都是那个女人委缩成一团于床间叫他看不清脸面的身背。
最终,还是会舍不下一份情爱。
果然,被点亮的屋榻之上有一个蜷缩的身影。
她被蚊虫叮咬后总是起红肿的大包,所以每每夏日总会尽可能躲在放下的帘帐里。可现在白色的帐帘却高高挂起。
门窗紧闭之下,室内出奇的闷热,叫刚刚进来的胤禛已是一身湿汗。他自认为桃花正与他使性,虽然气于她的小性子,却还是使了眼色给苏培盛上前去。
“夫人,夫人?”
那个身背一动不动。
苏培盛走近些,就着唯一的灯光,见她在阴影里似乎睡着了,正要安心,却突然大叫:“皇上——”
胤禛心里一纠,几步上前,就着奴才们移上前的灯烛把夏桃扶起,旦见她满面豆汗、脸色煞白,淡苍的唇龟裂开来溢着血珠。他突然就怕了,除了“夏桃夏桃”的唤着,始终压不住心神的慌乱与恐惧。
原来不论多痛,还是会爱。痛是衍生,爱却是本能。或许不见还是会活,可见了本能便再无法遮掩。
没有情感一样活,只是太过无味。恨着怨着虽然折磨,却还像个人。
梦里划过许多画面。
最快乐的小学校园,幼时租住房子外迷一般曲折的弄堂,父母每每争吵丢下重话要分开时那直到成年还会惊吓的恐惧心情,第一份工作被克扣工资“毁谤”出来哭得什么都在意不了的人满为患的地铁,胤禛背着她时微微低垂柔和却刚毅的半边脸宠,小四纯真无染瞳色里贴在她脸上的他的小小脚丫……
最终,她躲在黑暗里,一个人默默地哭泣。她知道她糟透了,自私而懒散,逃避而懦弱,无论是面对友情、亲情还是爱情。可她真的只是想谁都不受伤,真的是以为不反抗、不争辩、只承受就可以让一切和谐,却发现到头来什么都是一团糟。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不知道为谁活着,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活着……
这个梦悠长、清冷而乏力,却终究会结束。就像感情,无论怎么在乎父母还是会离去,无论怎么付出友情也只是一次次淡无,无论如何相爱还是会一次次为不同的理由放开……
睁开沉重的眼睑,入目是一片的明黄,散在烛光里却有一种做旧的脏凄。
好累。却原来还是活着。
左手清晰的一次施压,叫她疲倦地用力偏了一寸视线。
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双手握全了她的左手,直直而专注地看着她。
她要死了吗?
不觉一笑。
或许,这才是完美。
渐渐的,什么也不想,不想吃,不想喝,每天最多的事便是发呆,开始是对着天空,渐渐的,只是躺在床上也可以。
开始理解那些消极自杀者的心态。只是一时太无所事事、无所依念了。
重新闭上眼睛,只有晕眩欲呕的失离感主宰自己。
“我们——好好过吧……这一次……一家人——好好过……不再闹脾气了。不再想过去那些不愉快,不再在意谁对谁错……这一次,就你和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好好过……”
在眩晕里载沉载浮不知多久。当夏桃终于睁开眼睛凝于他,他的眸色里是洗尽万千的温情与坚定:“夏桃,这一回,朕会当个好阿玛,会每天跟这个孩子说话,看他在你肚子里一天天长大,会每天抚着他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和他额娘。”
他抚着她平坦腹部,情神却壮重而幸福。而看着她的神色里却无比认真:“夏,谢谢你。”
两行清泪戛然而下。
他们还能有这个机会吗?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假如再有相亲
五月末的天气燥热如洗,活过来的夏桃顿时觉得不能忍受,身体虚弱加之有孕在身,便是哪里也不去的窝在席榻之上有宫婢扇风亦觉得心神难看,昏昏醒醒常常自觉几日却不过几分钟。
胤禛见她睡不安生脸色青白只说气闷,食不进物对什么都无兴趣,便起驾出去圆明园。
修成之后的万字殿背山、居于水中,成卍字形,室室相通,无论在通风、保暖和采光等方面都有独到的讲究之处,具有冬暖夏凉之妙。
圆明园空间开阔,一阵风抚弄着湖水吹来便自有夏日里不可多得的清凉爽意。
来此不过两日,夏桃的脸唇之色便明显好转,睡眠也明显增多、安泰。
日落之际,胤禛较早的从前朝回来,清了清燥热一进万字殿北面依山的殿房,便见桃花抱着件内蚕外绸的被子于怀缩成个弯形脸向窗的正睡得香甜,不由也觉得清爽了许多,轻上前去挑开白帐看她鼓鼓的脸儿。不自觉一时心飞,伸了指儿碰了碰,她竟是没有反应,不觉眉心一拧,放了帘转出此房。
自有刘保卿与太医院的四位值房御医侯在室下。
细听御医言定桃花在不断好转,胤禛才一时心安,再问胎儿之事,其中另两位善于此道的御医所语就不那么叫他轻松了。胎儿前三月本就是关键之期,做为母体却在此时抑郁、中暑,自然有伤胎儿。御医说了半天还是那句,现虽保住,却还要长时间调养以观其变。
一时间,万字殿内安谧异常,只远远传来虫蛙的喧热之音。
“夫人醒了?”小吉本就侍在帐外,见夏桃哼哼着于榻伸了个懒腰,便出声提醒于外,自己也挑了帘子去扶。
胤禛一个手势退了众人,转过房来,正与坐起却眼光迷离的夏桃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