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东风-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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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分很快便生分了。”
说到此处,品秋停了下来,幽幽望向了我,“公主还要继续听么?”
我的心随着她的话如在浪涛中翻滚般颠簸难定,此刻见她突然停下讲述抬头望我,眼中是清晰地令我震惊的坦然自若。此时此刻我便是想要自欺,亦无法欺骗自己了。“那个贵人小主,便是……便是姨母?”
品秋不置可否。只低了脸去,半晌幽幽道:“那小主虽与娘娘生分了,可娘娘却时常惦记着她,但凡内务府送来什么新鲜的瓜果,上好的绫罗总要叫我送去些儿给那小主。只不知为何那小主总是拒不肯收,我一趟趟地跑着也深觉无趣,只无法理解娘娘为何要如此巴巴儿地对人家好,人家明明不领情。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新年的时候太子殿下带着两个年纪稍长的皇弟放炮仗玩耍,却不慎将年幼的四殿下给惊着了,当天夜里便高烧不断,昏迷不醒。娘娘惊得不轻,彻夜未眠守在四殿下的床边,怎么也不肯离开半步。后来四殿下好了,娘娘却病倒了……这一病来的不轻,娘娘足足卧榻一个多月才勉强康复了。其间宫里凡是有点位份的主子都来探了,连太后都亲自来了一趟,可那小主却只吩咐手下的侍女送了份补品来,连个人影儿也没有。我心中不忿,忍不住在娘娘面前抱怨了几句,娘娘却只说原是她有错在先,是她对不起那小主,如今种种只当做是她的报应,不肯我再埋怨那小主半句。”
“娘娘的身体自那次大病后便落下了病根,所以后来淮陵王逼宫,先皇带着宫眷北逃,娘娘受了颠簸之苦,又感染风寒,从此缠绵病榻,熬了多半年,终于撒手西去。”
“再后来的事情,公主也知道了。娘娘临去前将我与四殿下都托付给了那小主,不,那时候那小主已经是与娘娘位份相当的颐妃娘娘了,并且早已迁出了昭阳宫,居拂香宫主位。”
我从不知姨母与静妃娘娘之间竟有如斯过往渊源,此刻听了品秋娓娓道来,一时只觉无比恍惚,难以置信。静妃娘娘是江宁织造董其琛之女,比姨母早两年进宫,圣宠甚隆,并于进宫次年得子,内务府记载为先皇第四子,赐名允祯。这样一个历尽繁华的女子,温婉优柔的外表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性子?如若品秋说的都是事实,她待姨母倒果真是情同姐妹,若不是她姨母也许不会有今日的身份地位,可姨母为何会对于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她冷绝至此?姨母的性格虽不好热络,可绝不是是非不分恩怨不明之人,这其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品秋也不知道的。
我望着蔻儿,仿佛想从蔻儿眼中读到些许信息来证明品秋所说的是否全是事实。蔻儿轻轻点头,沉声道:“大抵便是如品秋所说,只不过,娘娘自有娘娘的无奈,有些事既然过去了,我想娘娘也是不愿再被提起,何况娘娘总算是将四殿下抚养成人,为了四殿下几乎与六殿下失和,也算是不辜负静妃娘娘一番知遇之恩了。”
品秋叹道:“娘娘去后,我便一直跟着颐妃娘娘,颐妃娘娘虽然平素严厉冷淡,治下严谨,可其实对待身边人却都是极好的,我只是总也想不明白,静妃娘娘究竟做错了什么令她竟要对娘娘如此冷漠绝情,娘娘可是直到大去当日仍惦念着她,我在一旁看着,心中实在难过。”
我睨着蔻儿,只见她一脸欲言又止,悄悄侧过脸去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便是为着这个缘故一直对娘娘心存埋怨,所以才故意与董家私相授受?”
品秋一怔,但随即摇头道:“不,我并未与董家私相授受,我那日见了董家小姐只是因为四殿下的缘故。我方才说了,我问心无愧。”她抬起头看了看蔻儿,又看看我,眼神清澈明朗,不见半丝狡诡心机。“不管是为了静妃娘娘,还是为了太后娘娘,我都不会做出半点对不起她们的事情,太皇太后遗旨一说,绝非我所为。”
“遗旨?”我心头一动,想起董致远之前关于姨母私藏太后遗旨以让允祺登基的说辞,忍不住问道:“太皇太后薨逝前果真留有遗旨?”
蔻儿犹豫了下,轻笑道:“遗旨一说,实是以讹传讹。太皇太后虽是向来看重四殿下,可先皇崩逝前已然册立六殿下为储君,彼时太皇太后并未提出异议,又怎会在先皇崩逝后留下遗旨说六殿下不可立为储君呢?何况缘由亦太过牵强,只凭一句因为六殿下出自宫外便不可立为新君,实在难以服众。”
我叹道:“太皇太后一向看重允祯,只是规矩后宫不得参政,事关储君废立,想来以太皇太后之德性操守必然不会插手。那么这处心积虑制造假遗旨的人便必然与董家脱不了干系。”
“公主——”品秋黛眉紧蹙,开口唤了一声,却欲言又止。
我盈盈回望于她。“我信慎安王。以允祯的操守,不会行此下作之事。只是那董致远为人急功近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允祯于他不过是枚夺权立势的棋子,我现下只担心他不会善罢甘休,如若他果真煽动漠国参与作反,表哥恐怕没有胜算。”
蔻儿亦叹道:“皇上毕竟年轻,有些事收放之间逼得太紧,不免令身边的人心冷,只是苏大人却也由着他,太后也没有法子呢。”
“爹爹?”我敏锐地截住了蔻儿的话头。我听说二王逼宫是爹爹领兵平叛,七王的事想必爹爹也有参与,若说允祺是年轻气盛见不得有人违逆自己,爹爹却又是为何要如此纵容着他,难道不怕允祺甫登基便大兴刀兵,流失人心么?
蔻儿见我开口,似乎察觉自己说了不当的言语,忙赔笑道:“公主莫要多心,苏大人是皇上的亲姨丈,自然事事向着皇上,奴婢原也是白说一句,公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轻笑了声,并未再多说什么,只在心中暗暗决意回去府中定要与爹爹好好谈谈。在我离开楚朝的这大半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一面之辞不可不信亦不可尽信,那么我只好多方采纳,然后凭心觅出真正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真的好痛苦啊,55555555%》_
第三十六章 何事西风悲画扇(上)
与品秋、蔻儿一番长谈,我心中亦觉沉重不已,因让她二人各自去了,独自一人在园中那碧瓦飞檐的凉亭里坐了下来。花树成荫,那一汪平湖亦如旧时平静澄明,依稀可见锦鲤追逐相戏。只是半年多的时光,延祐殿仍是旧时的模样,并无丝毫变化,只是这殿中的旧人却大多模糊了身影,蓦然回首,已是面目全非。
身后有稳健而明显刻意压低了的脚步声清楚传来,不必回头,我亦能猜到来人是谁。一时心动神悸,便想起彼时姨母那若有若无的一丝教诲。
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有如此耳力。
摇头,轻笑,在唇畔那抹笑意慢慢凝固的同时,我静静开口。“皇上这时节不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却赶来延祐殿可是探望太后?”
身后那颀长的身影闻言略略一滞,短暂的停顿后温软的气息却迅速洒向我后颈中。我怫然转身,心底泛起清楚的抵触。“皇上。”
允祺的笑脸突然在眼前放大,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瞳带着我无法接受的灼热就那样炯炯地注视着我。一身宝蓝色滚暗金边绣五爪飞龙的深衣,腰间一条明黄色的结丝宫绦,右侧腰下坠挂着一枚象牙色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有节奏的一摆一摆,阳光下折出了一波波温润的光影。
我仓促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避开这不合宜的距离,未料他蓦地抢先伸手揽住了我的腰肢,只轻轻一拉,我足下一个不稳,生生便撞上了他的胸膛。“啊——”我忍不住惊呼,他脸上笑意渐渐扩大,左手微微使力加重了圈在我腰上的力道,右手拇指则轻轻点在了我右眼下,那伤痕的位置。
“你——放手!”我强自镇定,探出双手抵住了他的肩膀。他常年握笔的拇指指腹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在我眼角下缓缓摩挲了一番,拇指上那颗硕大的翡绿扳指生生地硌在我的眼睑下,微凉的触感兼之他指腹粗糙的摩擦登时令我很是不适。我待要扭开脸去,后心却蓦地一热,却是他揽着我腰肢的手臂,手掌不知何时已然攀上了我的后心。掌心的灼热隔着薄薄的两层衣裳清晰传至心房,令我愈加心慌意乱,我深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转开脸去,避开了他手指的抚触,尔后双手蓦地发力将他一推,又挪了一步,转出他手臂圈住的范围,这才回眸浅浅笑道:“如今已是做皇帝的人了,怎地还如儿时一般爱闹。”
允祺对我不着痕迹的推拒似乎很是不满,听了我如是说,不由撇了撇嘴。这是他习惯的动作,每当他对什么说话或事情不以为然时便会这样勾一勾唇,以示不屑。他紧着一步跟了上来,笑道:“乍见时不知是什么物事,只觉得诧异,可现下仔细瞧来,这痦子竟生的如此风情,倒平添了几分妩媚。”
他许是无心之话,然而听入我耳中却倍觉刺心。记忆中那个人亦曾用一般无二的语气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语,彼时的我便如开启了那罐中蜜汁腌渍了一冬的梅子,轻挑入口,缓缓咀嚼,味甜,微酸,那酸甜相濡的滋味却令我直酥到了心底,恨不能将整个人整颗心就那样完完全全地呈现给他,为他挥画出所有的青春风华,不留分毫。
彼时流年,不过惘然,可笑我果真懵懂。
我望着眼前允祺愈发扩大的笑意,心中那原本只是星星点点提醒着自己的抗拒渐渐汹涌起来,他灼热的气息扑洒在我面上,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却清楚地知道,无论什么,都不可以发生。我干脆转过身面朝着亭外的平湖,任他丝毫不加以遮掩的放肆目光在背后流连,我泠然开口:“皇上请自重。”
片刻的沉默,他的气息有些重了起来,没有再做出任何令我不适的亲近举止,他抬步走到我身侧,堪堪并肩而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意思我所不熟悉的清冷情绪。“看来宓儿还是没有弄清楚目下的状况,是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么?”
我见他仍是一意孤行,心下亦微微动了气。实在是不能明白他为何要对我苦苦相逼,即便是旧时的情分仍在,可明知我早已嫁作人妇却执意逼我另嫁,于情于理都实在难以服众!我胸中沉郁了起来,再开口时声音亦忍不住冷了几分。“这些话皇上不防留着在朝中元老面前去说。”
他听出我话中的冷峻之意,侧眼睨我,沉声道:“你当我真会怕了那些个腐儒?”不待我回答,他径自道:“即便他们认出你便是昔日远嫁漠国的圣平公主又能如何?只要我一口咬定你是姨丈的义女,容貌相像也只不过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我见他说的如此笃定而自我,竟将我这个当事人的意愿完全视若无物,我怒极反笑,“皇上认为我爹会如此配合你么?”
“会怎样呢?”他眼见我如此挑衅,微微冷笑,“于公,我是君他是臣,君有命则为臣不得不遵。于私,我与你是中表之亲,你若入主中宫他便摇身成为国丈,如此殊荣,你觉得他会配合我么?”
我见他越说越过分,便连爹爹的人格一并地也给贬低了,心头登时再按捺不住怒气,我霍地转过身子瞪着他,一字一字镇声道:“宁、允、祺!”
“宓儿也还是这样呢。”他笑而挑眉,斯毫不因我的无礼而气恼,眉眼中倒浮上几分清楚的快意来,仿佛浑然不察我语气中的惊怒。“但凡动气,必连名带姓地唤我,连神情都与从前一般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