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只合江南老-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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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疑惑的看着我,我道:“现在大家必是已经知道你我失踪,只是找不到我们所在的地方而已。眼前这匹马虽然带不动你我二人,但尚能勉强行走,我虽不知马能不能认得路,可是现下只能冒险一试了!”
她惊道:“难道你是想让这马出去?”
我点头道:“不错!”说着,撕下一片外衣,再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随即将布条绑在马鞍之上。
她不解道:“写了什么?”
我笑道:“我记得来时这马儿一直向西奔跑,我告诉他们方向,也好让他们有个方向。不然,这茫茫树林,可要到何时才能找到我们?”说着,用手拍了拍马屁股,轻声道:“去罢!”这马似乎也明白我在说什么,仰天长啸了声,撒蹄而去。
她摇了摇头,苦笑道:“倘若这马遇不到他们,我们就死定了!”
我笑道:“有时候总得冒一下险的。”话虽如此,心里却也没底。
其时夕阳西沉,林中暮色四起,更觉寒气逼人。安成忽地打了个寒噤,我知她身上寒冷,轻轻拉了拉,将她靠在我身上。两人都是又冷又饿,却仍不见有人来。安成靠着我,默默不语,只是抵受不了这寒气,加上身体虚弱,竟是又慢慢昏睡过去了。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我正自昏沉之际,留下的那匹马忽然轻轻嘶叫了一声。我睁眼一看,猛然心里一惊,却原来眼前的黑暗中透出了两道绿油油的光,我感觉到了那森森阴气,不自禁有栗栗之感。
一阵寒风吹来,躺在地上的马又嘶鸣了一声,声音中透出极度不安和恐惧。那绿光渐渐逼近,我心中刹那之间闪过一丝念头,不禁吓的脸色发青。
狼!
站在我前方不远处的,正是一头在黑夜中觅食的狼!
敬请收看下一章:十四、除夕
第二卷 十四、除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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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成并未发觉眼前的险境,而我呆坐着,脑中顷刻间已闪过了千百个念头,心中却无计可施!
狼呼吸的气息已经慢慢逼近,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正在此时,不远处渐渐传来了人群鼎沸的声音,我心中大喜。
是他们!定是他们找来了!
睁眼一看,有火把的亮色、人嘈杂的说话声。那绿光顿了一顿,忽而消失在黑暗中,显是被火光所吓退了。
人群慢慢走近,我想站起身来呼喊,却发现全身已吓的瘫软。坐在原地喘息了会后,方得起身,颤声叫道:“我在这里!”话音刚落,已有人在黑暗中奔跑过来。我听得人声,伸出手去,恰好碰到他手,触手温暖,紧紧握住,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恐惧。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将我拥入怀中,轻拍我的肩膀,柔声道:“别怕,没事了!”
我原本一直强自支撑,心中其实恐惧无比。此刻倚靠在他怀里,忽而仿似有了极大的依靠,心里一下子安定温暖,萌生出了极大的勇气。只觉得有他在,则绝不会有事的。
待得人声已近,我忙站直身子,他也松开了扶我的手。火光照耀之下,方才看清楚,站在眼前的,正是朱高炽。
此刻恰好朱高爔赶到,跑了过来,赶着声地问:“怎样?”我面上一热,道:“没事。”他看了看我和朱高炽,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转而俯下身去抱起昏迷在地上的安成,对旁人道:“快护送郡主回去吧!”众人应了一声,随他而去。
我静静跟在后面,朱高炽也走在我身边,二人并不说话。忽然,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头,我身子轻晃了晃,他忙拉住我手,我轻声道:“谢谢。”
他摇了摇头,道:“怎么总是照顾不好自己?”话声中有轻微的关心和责备。
我心中一动,只是默默无语。良久,方才道:“谢谢你。”他道:“谢我什么?”我道:“谢你刚才救了我。谢你对安成说的那些话。谢你对我的关心。”
他并不回答,黑暗中只听得一声极轻微极轻微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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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最后一年的冬天,有极寒冷的天气。十二月便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这雪纷纷扬扬,直下到了年末。
除夕那天,王府中热闹无比。徐王妃吩咐在府中摆了酒席,厅前大堂中坐了众王子及女眷等,一架大屏风外,复摆了张酒席,坐着众贴身大丫鬟及年老份尊的嬷嬷们。里面那席居中为朱棣和徐王妃,左垂首为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和朱高爔,右垂首为驸马袁容、李让,团团围坐。下面还有二个位子余空。
我和永安郡主、永平郡主、安成郡主、咸宁郡主、常宁郡主,复朱高炽正妃张氏、侧妃李氏、郭氏,朱棣侧妃权氏、王氏坐在隔壁一桌。朱棣笑道:“平日倒不觉得,今日一坐,分外显得人少。瞧咱们这一桌子也凑不齐整了!”徐王妃亦点头笑道:“你们姐妹多,坐着怪挤的,过来几个罢!”于是众人将永安、永平请出来,再依次坐定。
喝了一回酒,徐王妃命撤了酒席。坐在外面的大丫鬟及嬷嬷们上来谢过了,方撤了屏风,丫鬟们摆了瓜果茶水上来。众人团团围绕说笑。
正说话的当儿,乳娘抱了朱瞻基前来请安。朱瞻基乃朱高炽和张氏所生之子,生的甚是乖巧可爱,朱棣对这个孙儿也很是喜欢,抱了过来,在怀中逗趣。又问道:“到现在是几个月了?”张氏回道:“二月出生的,现今十个月了。”朱棣笑着点头道:“孩子长的这么快,眼看着自己就老了!”说着,将朱瞻基还给乳娘,又给了许多赏赐。
这边咸宁又缠着朱高爔吹箫,朱棣有了几分酒意,遂命人取了一管洞箫来。朱高爔也不推辞,试了试音,就低头吹了起来。一曲而毕,只觉得余音缭绕,荡气回肠。
常宁叹道:“真好听!四哥哥,这是首什么曲子?”
朱高爔微微一笑,道:“是前日刚谱出来的曲子,叫‘游人只合江南老’。”我心中一动,朝他看去。他却低头抚箫,并未看我。
朱高炽笑道:“这么清新婉丽的曲子,可不就是江南的风韵么!韦庄的词,也只有四弟这首曲子才配的上。”
朱高爔向朱高炽抱了抱拳,笑道:“大哥过奖了!”
朱棣仿佛心中有所触动,神色黯然,摇了摇头,叹道:“唉……江南……江南!想不到与父皇当年南京一别,竟成永诀!”众人闻言,皆低头默然不语。
徐王妃温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王爷也不必太过挂怀。”
朱棣苦笑道:“夫人,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父皇病重,我本该前去探望,然而直到驾崩,我也未及前往。真是愧为人子啊!”语毕,眼中已是泪光莹然。
朱高煦忽道:“父王,你不必太过悲伤,当日是京中封锁消息,不欲我们知道皇上驾崩。这并不是你的错。”话中颇有愤懑之意。
朱棣并不言语,朱高煦又道:“皇帝即位而葬,旁人不敢说什么,我却看不过去。”此话一出,我心中一惊,抬眼看去,只见朱高煦眼中神色忿忿不平。再看朱棣,却是神色漠然,看不出心中所想。
一直坐在旁边不曾言语的朱高燧道:“二哥说的不错,皇帝登基没几日,已贬了周王,关了代王。这暗地里分明没安的好心!”
话音未落,朱棣已脸色一变,怒道:“逆子!这样的话岂是你能说的!”
朱高煦站起身来道:“父王!三弟说的有理!”朱棣猛地一挥手,将桌上盘碟尽皆摔到地上,用手指着朱高煦厉声道:“这种犯死罪的话,再说就砍了你的头!”
第二卷 十四、除夕(下)
朱高炽忙上前跪倒在地,道:“请父王息怒!父王息怒!”又拉了坐在身边的朱高燧跪倒。众人皆跪倒在地请罪。只朱高煦跪下昂首不语。
徐王妃嗔道:“好好的一顿家宴,搞成什么样子!大家都少说几句吧!”
我跪在地上垂首思量,今日席中俱为至亲之人,说话原也没有多大忌讳。而最该避讳的,也就是我一个人了。朱棣大怒,纵也有朱高煦、朱高燧大胆直言之过,最大的原因恐怕还在于我在当场。如今我不开口,是没有人能解开朱棣心结的。思虑至此,遂柔声道:“舅舅,二哥三哥适才说话虽欠思量,究其缘由,还是出自于一片孝心。请舅舅看在这孝的份上,就饶了他们二人的小小过错吧!”
朱棣听我此言,神色稍缓。徐王妃微笑的看着我,赞许地点了点头,转身对朱棣笑道:“王爷不饶恕两位逆子的罪过,倒害得一大家子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拜年不象拜年,请罪不象请罪的,可算什么事儿呢!”众人听闻此言,哄一声笑了出来。朱棣遂也笑着挥了挥手,道:“逆子!给我起来,去书房闭门思过罢!”
这一场闹,宴席是草草散了。我遣了盈香和绿湖先回吟风轩,独自一人走在园中。方才的热闹,更显现在的凄清。远处仍有鼎沸的人声和笑声传来,而我却是孤单一人。
走到后花园的回廊之中,我默默地坐下来看着院子里满地的积雪。出神之际,有人在我身侧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不由得回头一看,却原来是朱高煦。
我忙站了起来,轻声道:“二哥。”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说着,坐了下来,又点头示意我坐下。
园中寂寂无声,二人并肩而坐。他再不言语,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他方才道:“刚才多谢你相救。”
我笑道:“我并没有做什么,何来一谢之说?”
他微笑道:“你不必推辞,我心里是明白的。”说着,昂一昂头,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日我们在南京之时,曾在夜里偷皇爷爷的酒出来喝?”
我不禁莞尔。想起从前南京宫中和他经历的种种调皮捣蛋之事,捉弄宫女太监、偷酒喝、翻墙、骑马、射箭……那些已被我刻意忘怀,曾有过的欢快岁月,刹那之间都回到了记忆之中。不由得笑道:“当然记得!那天我还喝醉了呢!”
他笑道:“为了这个,皇爷爷还将我责罚了一顿!罚我跪在书房门口不许吃饭。”我点了点头,二人相视大笑。
他叹道:“现在想来,从前的日子是多么快活!后来,离开南京回到北平,好象一下子长大了。再也没有人陪我一起去胡闹,再也不会有人怂恿着我去做坏事。而再见你,却原来都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一起玩、一起闹的玩伴了!”
我转头看他,他正低头看着我。宝石一般黑亮璀璨的眼眸中神采莹然,又是感慨,又是欣慰。我轻声道:“是啊!人长大了,再回不到当初的样子了。”
在南京宫中之时,朱高煦本是我最好的朋友。然而如今重见,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之间竟骤然生分了起来。只有今天这一叙,方才心下重觉得亲切。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幸好,时间,也还是改变不了很多东西。
他忽而笑道:“我记得那时候,你曾教过我一首歌。当时,我怎么学也学不会,你气的三天不理我。现今我会唱了,你要不要听?”
我笑道:“是什么歌?”
他眨了眨眼,轻轻哼唱了起来: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月共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