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桃花-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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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炎地心底渐起一阵寒意。
“你为了不让你父亲知道你在外面圈养男宠,特地在这偏僻之地建起一座宅院。目的有二,一是避人耳目,二是男宠就算逃了出去,也跑不出这一片荒地。”吕沛竹一字一句扎进了柳如生的心里。
这个男人,真的彷佛从来不曾见过。
吕沛竹恨声一笑,走到张炎身边,随手抽出隐卫身上的剑,眼神一厉:“明日清晨,这里将会变成一片废墟。后头的山上有两帮土匪。张炎,你为何要将销金窟选在这里?”
“慢!”柳如生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吕沛竹,神色决绝地道:“可否交由我手来杀了这个人。”
吕沛竹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没有慢下半分。张炎的脖子上绽出一条大大的口子,鲜血翻滚着往外涌。而他的喉咙里响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似有话要说。
“如……生……”张炎倒在血泊里,朝着柳如生伸出手,用尽全力摇了摇。一头栽倒,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秦春的事情,不必你来插手。”吕沛竹冷着脸走到门外,转身看着柳如生,随手将剑掷回给隐卫。
桃之夭夭
柳如生走到庭院里,干笑了两声:“这不会是你布下的局吧?”
吕沛竹背手立在庭院之中,侧过脸,冲着身后的柳如生笑道:“当日你出宁波府的时候,四九传过我的话。既然是你执意要来张炎这里,我有何必做这么个局?”
“秦春嘴上没有说,但你肯定她心里从来不曾怀疑过葛从嘉的事情是你所为吗?”柳如生昂起头,苍白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色,血脉里的隐动冲上心间:“你布下这样一个局,就是为了消除秦春对你的戒心。一定有人对张炎通风报信,不然他为何直接将秦春绑走,而是设了一计?细细想来,没有葛从嘉的事情,就没有我入张府的事情。你绑葛从嘉是为了钓我上张炎的勾,原来只是害我的计划,不想中途我将事情说了出来,秦春知道了,心里对你有了隔阂。你只能兵行危招。唤回秦春对你的信任。”
吕沛竹静静听完,冷哼一声,直径要出去,踱了两步,甩下一句话:“我不会害秦春。”
柳如生冷笑地跟了上前:“你说的是你不会害秦春。并没有说你不会害人。”
吕沛竹盯着柳如生看了一眼,轻笑一声,一阵凛冽之风。
两人相视。
四九从门外飞奔进来,跪在地上,双手一抱拳:“公子,不好了。”
“秦春怎么了?”柳如生抢白道。
“说。”吕沛竹握拳,背到身手。最近四九带来的都是坏消息,秦春一定又是出事了。
“公子。”初沉走到吕沛竹身边,扶上耳际,轻声说了两句。男子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低声问道:“是真的?”
初沉点点头,目光坚定。
吕沛竹不顾得其他,直奔马车而去。柳如生一脸疑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想跟去看个究竟,却被一行隐卫给拦了下来。
吕沛竹掀开布帘,丝绵铺地的马车里秦春靠在软枕上,痛苦地闭着双眼,双手捂着阵阵生疼的肚子,抿着唇,脸色苍白。裙裾上鲜血斑斑。
吕沛竹登上马车将女子抱在怀里,厉声道:“初沉,你来架车,现在就进杭州城。”说着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交到初沉手里。
“叫人先行一步,去把城门开了,快!”
天还未亮,现在的城门一定是关着的,自然要有人先行一步命守城的人将城门开了,不然怕是还要耽搁女子的病情。
初沉领命,交代了两句,就驾着马车一路飞奔往城里去。但顾及到秦春的身体状况,又不敢让马儿行得太快,生怕颠簸到秦春。
马车里,血腥味渐渐地蔓延开,秦春微微睁开眼睛,叫了一声:“沛竹。”
吕沛竹伸手按上女子的嘴唇:“身子这么虚弱,不要开口,我有话问你,是便将眼睛闭上,好吗?”
秦春扯着嘴角笑笑,这一笑连上全身上下的神经一阵疼痛。闭上眼睛,躺在男子的怀里。
“春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有了身孕?”吕沛竹的语气尽量地轻柔,不敢惊吓怀里的人。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子,想到她这九天里吃的苦,吕沛竹的心隐隐作痛。
原本安静的女子,身上陡然一颤,睁大了眼睛盯着吕沛竹,干涩的嘴唇你挤出四个字:“你说什么?”
吕沛竹看到秦春的反应也是一惊。真是天大的疏忽。
温柔的眼神落在女子的脸上:“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春儿。”
秦春伸手紧紧贴着自己的孩子。这一刻她感觉到的不是成为母亲的喜悦,还是深深的恐惧。腹部的剧痛一阵阵地传来,孩子,我们的孩子。
“沛竹,我们的孩子。”紧紧地握着男子的手,秦春闭上眼,她想要这个孩子。可身上的疼痛告诉她,这个还未曾来到世上的小生命即将离开,来不及看一眼世上的落英缤纷。
车轮碾过冬日里枯黄的落叶,尘土扬起又落下,已是尘埃落定的时节。
秦春醒来的时候,恍然做了一个恒古绵长的梦。睁开眼回到了五年前,长着桃树的院子,那张古朴的木雕大床。只是这一次身边的人不在是满头银发的阿婆,而是那一日坐在树下看书的公子。
十指交缠,哪怕是在梦里,她也不曾放开过的手。秦春伸手抚过自己的小腹,依旧是疼痛的感觉,只是不再强烈。吕沛竹的目光里读不出任何的喜忧,只有一潭静止的春水。
“是不是……?”秦春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地似被火烧过一般,在自己坠入睡梦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她急切地想要知道。
吕沛竹抚着秦春的长发,什么也没有说。
昭然若揭。
秦春苦笑着流了泪,垂头靠在吕沛竹的怀里,环着他腰身的手紧紧地握紧了他的衣服:“为什么当我知道的时候,就是他离开我的时候。”
轻轻地在女子的额上按上一吻:“春儿,你已经很累了。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躺下来,吃些东西吧。没有什么比得上我的春儿更加重要。”
秦春挣脱似地将男子推开,默默地摇着头:“你不懂,你不懂!”
“春儿。”秦春的神经几近崩溃,吕沛竹轻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充实的感觉肆意在全身,将空虚和害怕冲淡,秦春抱着吕沛竹默默地流了一夜的泪。
或许对于你,这只是一个孩子,但于我,它是你种在我身上的血脉。
烛花烧着噼噼啪啪地响。秦春渐渐镇定了下来。吕沛竹亲自下了厨房熬了碗粥。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竟然下了厨房,秦春的心里隐隐的感动着。身上再难受,这碗粥也得喝下去。
吕沛竹拿着调羹一勺一勺地吹凉了喂到秦春的嘴里,细心的样子全然不似前一夜站在夜风里身穿玄色衣衫的凛冽男子。
粥的味道甘甜,带着一丝桂花的香气。
“没想到你倒是有些手艺,以后跟着我开饭店吧。”秦春苦苦一笑。
“会说笑了就好,小的时候没人照顾我,只能自己动手做了这些事情,也是逼出来的。”吕沛竹淡淡地说,心里宽慰了一些。
“你是吕府的大公子,这些粗重的活又怎么轮到你来做?又骗我。”秦春不太满意地别过头,却又舍不得吕沛竹温柔的眼神,转头道,“下次不许了。”
强撑着笑脸,只是为了你不再为我担心。秦春摸着自己的小腹,靠在吕沛竹的肩上,看着熟悉的院落。寂静的黑夜里,空空的枝桠。
秦春眯起眼睛:“还记得曾经在这里的日子吗?我天天盼着日落的时候,开门的声音。心里就会觉得充实许多。因为我知道,我还有你。”
吕沛竹含笑,抱着女子的腰:“傻丫头,看到你,我才会安心。”
“沛竹,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是最美的吗?”秦春说着,心里浮现出一幅场景,生生羞红了一张桃花面。
“男子都谈不上美。”听到赞美的话,吕沛竹往往都是不屑,男人不是凭着一张脸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关于容貌的赞扬和女人的痴缠,往往让他头痛。他要的是来自双手的力量。
“桃花树下。”秦春闭着眼,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一年,桃花开满枝头的时候,你穿着一身黛色的衣衫,站在桃花结成的红云之下。墨发翩翩,垂目而立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年,我就站在屋里,透过窗棂看着站在庭院里的你,一看便飞去了魂魄。我告诉自己这般的男子怕是天人下凡也不过如此吧。就这样,一直一直看着花阴下的你,像是这一辈子都是醉在这一眼的痴迷里。”
秦春沉醉在记忆的愉悦里,吕沛竹淡淡地笑:“傻春儿。”
秦春张开眼睛,抚过男子精致得让人窒息的脸颊:“你真的是这凡尘里的人嘛?”悠悠地叹了口气:“可惜现在是雪天,等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你还会陪我去看那一树夭夭桃花吗?”
吕沛竹不语,嘴角扬起。
雪洋洋洒洒地下了一夜,空气充满了晶莹的味道。阳光射进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春醒来的时候,身边男子已经不在。吕沛竹似乎起得很早。伸手抚过柔软的床榻,一手冰凉。软枕上依旧留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清冽的味道。
秦春起身穿上衣服,绞了汗巾用备好的热水洗了把脸。转身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碗碟。飘着淡淡桂花香的清粥,两碟小菜。秦春坐到桌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暖意。眼里胀痛的感觉,告诉自己不能哭。
起身去找吕沛竹,走到门边推开门。辜月的寒风扑面而来,秦春下意识地提上袖子挡去寒风。手还未曾将风挡住就滞在了空中。放下手臂,眼前的景象,让秦春惊愕在辜月的清晨。
漫天满眼的白雪落在飞檐之上,铺在四角庭院之中。院落中央,那一树的桃花于一夜之间开出了满枝的惊艳。夭夭若艳,烧在女子的眼里,似昏黄天色里烧成一线云天的赤红火霞,引得人挪不开眼。在白雪之上,一树的妖艳显得尤为耀眼。秦春屏气凝神,痴痴地沉醉在这一道恍如仙境的美景之间。
树下,那张脱世容颜,抬起头看着一树夭桃,凝墨般的黑色眸子里映着桃花色的薄光。墨发垂落在肩,一身素净的青衣被风吹得翻飞。双袖迎风,回眸间,红唇微启。
秦春看得失了魂魄,是梦还是幻,人间怎会有这般的景象。白雪落了一身,全然不知。
“春儿。”吕沛竹踱到秦春的面前,递上手里的暖手炉,“天凉,拿着。”
秦春怔怔地看着吕沛竹,一时还未曾回神:“沛竹,这……这冰天雪地里,怎么开出春日里的桃花。”
吕沛竹浅浅一笑,衬着身后的桃花白雪,又是一阵沉醉似的景象。
“自己去看看吧。”
秦春将手里的炉子交到男子的手里,不可置信的眼神,跑了两步踏进雪地里,走到桃花树前细细一看。远看,觉得这一树的桃花晶莹地让人叹服,仔细一看,竟然发现,这成百上千朵的桃花竟然是百朵玉雕的粉色桃花。让人用细绳绑在枝桠上,从远处一看,竟然一如三月里桃花迎春般的栩栩如生。
秦春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转身看着吕沛竹略憔悴的容颜,轻声喊道:“沛竹。”
吕沛竹扬着嘴角,背着手站在门口:“春儿,嫁给我,好吗?”
辜月的天寒冷异常,冬日的雪掩去了生平繁华,一切的寒意都融化在了这一句久等的话语里。三年前,这句话碎在了丹桂浓郁的香气里。三年后,秦春的泪已代表了一切。
婚后生活
吕成乔的第三封信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