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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云胡不喜-第36章

小说: 云胡不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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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嫌丑的了。”陶驷笑了。

陶骧哼了一声。

……

静漪让保柱快些开车赶到锦安里去。

车子开到锦安里的柏油马路,和刚刚那泥泞的大街简直天壤之别。北平城里少有几条柏油马路,锦安里就是其中一条。

孔远遒已经陪着无垢在锦安俱乐部旁边的一家咖啡馆门前等静漪。看到车来了,无垢着急的敲了敲车窗,孔远遒倒只是斯斯文文的笑了笑。静漪再车内看了一眼锦安俱乐部的大门——说是俱乐部,看上去并没有俱乐部的浮华气,是很普通的灰色砖瓦门,甚至有些不起眼。但那道门,不管是进出其中的人,还是在里面发生的事情,都将影响门外的这个世界。

静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里见面的缘故,孔远遒看上去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没有那股子嬉皮笑脸的神气。

她倒是对这样的孔远遒有些另眼相看。

孔远遒让人把几捆书放上车,知道她们赶着回家,嘱咐了保柱几句,便催着她们离开了。

“你们怎么会选在这里约会?”上车后,静漪问无垢。

锦安俱乐部是政客们聚会的场所。在这里聚会的政客们,被称为锦安系,是现任政府里的第一大实力派别。静漪知道锦安系举足轻重的几位大员除了国务总理,就是外交总长金昌吉,金慧全的父亲;财务总长孔智孝,孔远遒的父亲……除了一些内阁和议会中位高权重的人物,还有知识界的人,以教育次长兼国立北平大学校长的姑父赵广耐为代表。更有些商界头面人物,其中就有她的父亲。

“这儿可是一不小心就碰到姑父了。”静漪说。

无垢眨眨眼,说:“难道没有听说过灯下黑?”

静漪点头。

无垢笑着说:“老孔被他父亲安插在这里,一是省得他回国之后吊儿郎当的不干正经事;二是让他学点东西;再就是让他在这里积累一点点人脉。他呢,别的没学会,察言观色,搜集和分析情报算是成了精。从上到下,简直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不知道的事儿。”

静漪见无垢看着她,似有话未说完,问:“又有什么大新闻吗?”

第三章 忽明忽暗的夜 (十六)

无垢笑了笑,她拉开车窗上的纱帘,指着街上,此时正好街边巡逻的军警走过,她低声笑道:“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对外面的事完全不关心的人,如何能跟戴孟元走到一处?丫”

静漪看着无垢。

无垢并不要静漪回答,而是用更加轻的声音说:“所以让你劝戴孟元具结悔?过……总统府一旦换了旗子,谁管他做过什么?就是有事,等你们一同出国一转,回来又是一条好汉。”

“他未必肯的。”静漪没办法跟无垢解释戴孟元的想法。

无垢只好耸了耸肩。

静漪兀自出神,冷不丁的被无垢拉了一把,回神。

无垢抬了抬下巴。

车竟已经到了自家的大门口。

雨已经停了。

静漪见家门口停着一辆车子,正是父亲的座驾——她还没有其他的念头冒出来,就看到前车门一开,之忓先下车撑了伞,随后身着长衫的父亲也出现在她视野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无垢虽是这么说着,倒并不真的害怕。她们这一趟出门,到底是在程太太那里备了案的。还有一样,那就是她一向活泼,舅舅格外的喜欢她些,她就在舅舅面前时常恃宠而骄。无垢拉着静漪的手,下车后脆生生的叫道:“舅舅!媲”

程世运已经站在了大门内,看到无垢和静漪,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的目光扫到静漪身上,看到她身上的衣服。

静漪低声的叫道:“父亲。”头一低,自然看到自己从裙子下摆到鞋面,污泥水渍,十分显眼。在父亲眼里,想必是一塌糊涂。她抱紧了怀里的一摞书。下车前无垢塞到她手上的,全是崭新的英文书。

“怎么从外面回来?”程世运问。他的文明棍和礼帽均未除去,人就显得格外古板严肃。

无垢笑着过去挽着程世运,半撒娇半撒赖的说:“别提了。舅舅,您不知道,我母亲如今越发将我当成小孩子了,出个门诸多限令。今儿无暇被大姐接家去了,剩了我一个,她就不让我自己出门。我要去买几本新学期要用的英文书,那些丫头婆子知道什么?我只好拖上十妹妹陪我走一趟呢。舅舅,您见了我母亲千万替我说情,成吗?我又不是小孩,又不是小贼,不用这么防着我的。”

“你母亲从来宽和,若不是你淘气,她断不肯那样的。还是你有不对。”程世运对外甥女说。

无垢张了张嘴,说:“那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乖乖听你母亲的话,就什么都好。”程世运说着就要转身往里走。

“哎呀舅舅,连您都这样,我们都不用活了!”无垢摊开手,不依的说。

“你少出去跳舞听戏也就是了——去你舅母那里。”程世运说着,清了清喉咙,迈步子进了二门,朝东边廊子拐了过去。

无垢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好的,舅舅!”待她眼瞅着程世运进了东跨院,拍了拍胸口,对静漪做了个鬼脸儿,“妥了!舅舅今儿大概是挺高兴。喂喂,你怎么了?”

静漪摇摇头。

她比无垢更了解父亲。父亲刚刚虽说对无垢和颜悦色,但眼睛里一丝笑意也无。这通常意味着,若不是他正在为什么事情烦心,就是确实忙的不可开交——她想着,假如无垢之前和她说的那些事情确实……那么这也许意味着,至少她的事情,父亲根本没空上心?

她想到这里,竟然觉得轻松了好些,像这经过了一场暴雨的天空,晴光暂时驱散了阴雨——她穿过天井时仰头看,明净的天空,一碧如洗……“真美。”她叹道。

“要不怎么说,雨过天青色,极好看呢。瞅着就让人心里痛快。”无垢也仰头看。

静漪看看她,说:“二表姐,谢谢你。”

无垢笑笑,并不表示什么,倒远远的对着守在杜氏房门外的丫头婆子们努了努嘴,见她们中有人进去通报了,才笑着说:“折腾这一头晌,我倒真饿了。俱乐部里什么都好,茶点还是不如家里的,难为他们都吃的下……什么时候妇女也有了选举权,可以参政议政,堂而皇之的参加这种男人游戏,俱乐部里的茶点大约也就好吃了。”

静漪听了,说:“不会太久的。”

“你也这么想,是?英国、美国的女性已经有了选举权,我们的女性却还在为婚姻自主努力。更有甚者,许多女性,还在裹小脚!裹着小脚还要种地、劳作……我们同外国的差距,何止百年!”

静漪抿了唇。

无垢说:“好在希望总是有的。西谚云:摇动摇篮的手,摇动世界。我们一双手,可以影响很多。”她说着,将双手合起来又打开,“也许这双手中,会诞生一个女总统?哪怕只是一个好母亲呢,你说呢?”

静漪将她的手拉住,轻叹:“孔大哥一定不知道,你的野心竟然不止于他。”

无垢笑声响脆,道:“他怎会不知?他爱我,不止爱我的肉身,还爱我的灵魂、我的思想。”

她声音极低,只说给静漪听。

静漪听在耳中,顿觉忽然之间有种耳热而心跳的感觉。不禁?看着无垢。

无垢是个热情似火的女子,火里来,火里去的,这让她既欣赏,又羡慕。

她呆了片刻,忽然想起来,对无垢说:“你知道先前帮我们把车拉出来的人是谁?就是那日在街上救我们的人。只可惜当时我没能认出来。多亏有保柱,他记下来车号了。有车号就好说,一定能找得到他……”

无垢大为意外。好一会儿,她笑笑,说:“也不知道是谁还跟我们急,说北平城这么大,偏偏能再遇上?这回怎么样?”

“你就别笑我了。”静漪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又问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人是谁?”

“不着急。你先去换换衣服。”无垢指着静漪身上。

“等一下。不怕的。”静漪说着,对等着她的秋薇指了指自己身上,秋薇会意,接过静漪手上的书,先离开了。她见无垢若有所思,问道:“真不着急找到他?”她从上次,就发现无垢和无暇在提到这事的时候便有些闪烁其词。此时她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看法。

无垢看着她,笑笑,说:“真不着急。”

“为什么?”静漪追问。

“三小姐、十小姐回来了。”上房门前的丫头叫道。

“这事儿晚点儿再说。”无垢说着,按了按静漪的手。

静漪只好跟在无垢身后进了杜氏的屋子。无垢一进门就叽叽嘎嘎的和杜氏、宛帔以及一同到上房来用午餐的三太太、四太太打招呼去了。一时之间,杜氏又叫人传菜,又要和无垢说这半晌大雨、外面的情形,上房里热闹极了。

静漪安静的走过去,一一跟上房里的各位行过礼,坐在下手,听着无垢宛若巧嘴八哥似的周?旋在几位太太中间,让她们笑语连连。这当中当然还有之鸾和之凤,她们一向也是拿无垢当偶像的。

“十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瞧你裙子上,沾了二尺的泥。不是说去选书,难道去摔跤了?”三太太忽然说。

静漪正拿了一杯茶在手里,跟着三太太的目光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裙和鞋袜。好像她自己也是刚刚发现似的,仔细看着那些泥点子。

“真少见十小姐这样子。二太太爱干净是出了奇的。连老爷也说,二太太那里,常常纤尘不染,地上怕是连根头发都没有的。我听说,二太太让人用胶泥沾地上扫不起来的头发啊什么的,是真的?”四太太笑着问。见宛帔点头,又说:“你可真得耐心烦儿。”她说着,也看着静漪。

静漪从容的说:“刚才外面雨太大了。”

“三小姐就好好儿的呢。你倒好像走了很远的路似的。”三太太笑着说。

静漪看了看无垢身上,象牙白色的衣裳,的确出去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

她对无垢笑了笑,没解释。

杜氏也打量了静漪一番,倒是笑道:“漪儿也是,进门不先换衣裳去。这些人难道是常年不见的?闹这些虚文做什么,都是你娘管的你太紧。”她说着作势拿扇子扑了宛帔一下。

宛帔一笑,说:“上人跟前,没点儿规矩怎么行。”

“还不是刚刚我们在门口遇见舅舅了,要是等下舅舅过来,看见漪儿不在这,问起来又要罗嗦。”无垢笑着说。

她这么一说,杜氏立即问:“老爷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忙吩咐人去问程世运打算怎么用饭,回头又问:“到底你们是怎么弄了一身湿回来了?”

“这一宗儿我还没说呢,漪儿不让我讲。”无垢笑着把话接过去,“车子经过前门大街,险些和一驾马车撞上。保柱为了躲避马车,车转的太快,没留神看,车前轮子陷到泥塘里——哎哟,更吓人的是,那匹马受了惊,马夫为了不让它伤人硬是拽它,谁知道马惊了以后冲起来那么快,根本拽不住,后来竟连车带人同马一起摔翻了!幸好那阵子雨下的大,行人少些,若在平日,不然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呢——那马前腿摔折了,算是瞎了。漪儿让我们留在车上,她还打算去救人,人倒是没有受伤的。还真巧,就有人去救马,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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