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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云胡不喜-第3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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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避开杜氏的目光,轻声说:“母亲,今天我得出门一趟。医生还是八点来吧?待医生走了我再出去。”

杜氏看了她,说:“有事情你就尽管出门去办。就是今儿下着雨呢,非得去么?”

“嗯。”静漪笑一笑。瘦下来原先圆润的小下巴都尖了些,杜氏抬手拍拍她的脸。“见天儿地下雨,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出门了。”

“老爷昨儿就是冒着大雨走的。”四太太说着,看了静漪。

静漪觉得她这一眼瞅的尤其意味深长,心里不禁一顿,问道:“父亲去哪里了?”

“连夜回上海了。好像银行里的事,老爷赶回去处理了。”四太太说。

静漪心想原来昨晚看到九哥送父亲出门,那就是回上海去的。父亲说过眼下有困难,之忓也提醒过她,看样子是真的有……她也不是不担心。能难得住父亲的,肯定不是小事。

见她不出声了,杜氏倒是说:“外头的事有你父亲和哥哥们,咱们不操心。下去吃饭吧。”

三太太和四太太都起了身,静漪一同出去。

杜氏见她们先出门,拉了静漪的手说:“甭理那些闲话。”

“母亲。”静漪立即明白过来,昨晚上她和之鸾的话,想必是被嫡母听到了,“我和七姐太大声了,吵到您了吧?”

杜氏摆手,看了静漪道:“这事妥善处置。漪儿你要有气量些。姑爷是好样的,难免招风。又年轻,一些应酬往来更是保不齐。他待你好是第一的。捕风捉影的事儿不必在意;真有些什么,只要他还肯瞒着你,你不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母亲,我记下了。”静漪答应着。

杜氏心知静漪心里不会不别扭,好在她是答应了的。她让静漪出去,自己倒发了好久的呆。柳妈拉开窗帘,她看着外面下着大雨,轻声地说:“竟下的这样大的雨。”

“是呢,太太。昨儿十小姐自个儿还说笑话,说她该不是龙女吧,怎么到了哪儿,哪儿就下雨。”柳妈说。

杜氏叹息,道:“难为这孩子,心里不知道苦成什么样,就是不吭声。这性子和她娘一个样儿。好在她开朗些,不然可不是得落下毛病么?”

“十小姐也有些像太太您的。”

柳妈说。

“像我真没什么好的。”杜氏说到这就沉默了。

静漪看她时,也许是想问一问,她告诉她要有气量,这事如何忍得?

她倒也再清楚不过,静漪忍得一时尚可,忍得一世,除非她对陶骧男女情分上是死了心的……不然,有她的苦头吃。

“这孩子不是能看得开的。”她叹了一句,让柳妈关好了窗子,“这雨下的我心烦。”

柳妈过去,窗子只开了一点缝隙,是十小姐早起进来,说是换换空气,给打开了窗。

她关窗时往下一看,一辆轿车停在楼前,是医生来了……

静漪下了楼正巧碰上给杜氏来复诊的医生进门。

她同医生打过招呼,请人送医生上去。进餐厅用早点去,看到餐桌大家已经都落座,之慎却没在。她看看慧安。

慧安轻声说:“之慎不和我们一起用早点。”

“还在忙么?”之鸾拿了面包涂黄油,皱着眉问。她有点恶狠狠的。

慧安点了点头。

静漪只拿了杯牛奶喝。慧安提醒她问要不要点别的吃,她摇头。之鸾看她,说:“也合该吃不下了。”

“七小姐,今早的牛角包烤的好,香脆。”四太太不动声色地拿了牛角包篮子递到之鸾面前。

静漪喝着牛奶,看四太太温和的目光里那强制的意思——父亲的这位四太太,有时候颇有些威仪……果然之鸾在她的注视下,拿了一只牛角包,不再说话了。四太太转而看向静漪,示意她。静漪摇摇头说:“真没胃口。”

“不舒服的话,让医生看看吧。很方便的。”四太太说。

438第二十二章 遏云摧风的雷 (十三)

“好。 ”静漪答应着。将餐巾放下,说了声抱歉,便起身想上楼去看看医生是不是给杜氏检查完毕了。慧安也起了身,跟她一起出来。两人并未走远,就听三太太说:“若是这回老爷的生意垮了,咱们要喝西北风的吗?”

“娘你能不能别说丧气话?何至于。”之鸾立即说。

静默片刻,倒是四太太开了口,道:“三姐心放到肚子里。上海滩上瘪三混混多归多,成气候的有几个?老爷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翠姨说的极是。再说了,果然有这样一天,你担心什么?就是我,难道养不了你们几个?”之鸾顶撞三太太。

“你一个穷教书匠,能挣几个钱?”三太太尖声猷。

之鸾嗤了一声,说:“我是挣不了几个钱,娘你有不少私房钱吧?先把你私房钱都拿出来帮父亲吧……”

慧安扯了扯静漪的衣袖,静漪看了她,她指指楼上。

静漪跟她上了楼,走到半截,问道:“可是银行出了什么事?蕖”

“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前阵子开始就有些关于程氏的不利消息。做银行可不是最怕这个么。银行这几日也总有奇奇怪怪的人出入。之慎担心有人闹事,提前做了准备。可那些人又按兵不动。他也安排人放消息出去。每次他一放消息,必定有相应的不利消息跟上。按说现在多少假消息也不至于动摇程氏……”

“什么假消息?”静漪问。

“说是几年前因为程氏期货、债券什么上的投资,有大笔亏空至今没有补上。债券涉及西北和东北两处。西北的也罢了,东北因为局势不明,消息一出来,人心惶惶的。不断有储户开始提款,规模越来越大。眼下能动用的资金都在向银行调集。静漪?”慧安见静漪脸色稍变,看着她。“怎么,你也听说过?”

静漪心想慧安虽不管外头的事,到底心思细密,转述的这些,条理清楚极了。她便也马上了解了状况。慧安以为是假消息,她恐怕这些都不是假的。程氏至今是不是还有亏空,她拿不准,但是操控债券市场、投资不当,造成亏空,这是千真万确的。损失的又何止是程氏一家呢。

“挤兑?”静漪哑着喉咙吐出这个词来。

慧安点了点头。

“九嫂,你先上去看看母亲。我去找九哥。”静漪说完,便回身下楼。

慧安莫名其妙,看她快快地下了楼,往东转去……

静漪心怦怦跳着,到之慎书房门外,定定神敲门。

之慎说了声等一等。

她站下。

虽是下着雨,这走廊的尽头是个很大的玻璃房,隔了老远都能看到里头百花盛开。此处窗外又有棵金桂,花都半开着,被雨气遮了,香味沉的很。

她被这香味熏着,总觉得不舒服。

有仆人经过,说声十小姐早。

她便说:“把那窗子关了吧,要进来雨了。”

书房门开,之慎让她进去。

静漪进门便被一股烟气熏到,更加不舒服,门且开着,看了之慎的样子,到嘴边的话成了:“九哥还不吃早饭么?”

之慎开了窗子让她坐,见她问,说:“马上。”

静漪没有坐下。

宽大的书桌上堆着散乱的文件,台灯亮着,屋子里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就是一团糟糕。

静漪忍不住想起陶骧那极有条理的书桌来,她几乎从未见过他面前什么东西是乱的……

“你怎么过来了?”之慎问。

静漪转头看他。

她目光里的担忧和探询让之慎愣了下,他说:“不是不能解决的事。你不用担心。”

“我就是想问问,这事儿是不是跟牧之有关?”静漪问道。

之慎沉默。

“九哥,告诉我是不是和他有关系?”静漪追问。

之慎舒了口气,说:“还不能完全确定。”

静漪却也知道,之慎这么说,就等于是十成十的把握,这次的风波是陶骧在幕后操纵了。她呆了似的看着之慎,说:“为什么……”

“静漪,为什么,我们清楚。”之慎说。

“撑得过去吗?”静漪问道。

“想尽办法会撑过去的。让他得手,不只是程家损失惨重。”之慎说。他很平静,像是在跟静漪说着不相干的事。

静漪眨着眼,之慎的面孔和声音仿佛都离她很远。

他们都有好一会儿不说话。

院子里远远的有人经过,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说着这一支剪掉那一支留着……之慎看过去,是两个花匠在修剪金桂枝子。他顿时觉得心烦,想要开口说句话,就听静漪说:“九哥,别怪他心狠。是我,也会这么做。”

之慎看着静漪,说:“预料之中,但是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手段。我竟也不知,他何时与青帮有所联系的。父亲在与杜文达接触。对方只跟父亲见面。”

静漪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这些她一无所知。所知道的只是眼下跟她有关系的这些男人们,父亲、哥哥、丈夫,为了权力为了金钱,各出手段。他们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要顾及她……而她居然幼稚地以为,自己能够帮助他们化解一些矛盾。

现在想来,他们过去不会,将来也必然不会为了她而有所改变。在他们眼里,她顶多是权杖上的一颗宝石。了不得是最耀眼的那一颗,但是最重要的始终是权杖,不是用作装饰的宝石。

“你做了很多错事,现在看来至少有一件事你做对了,那就是回来。”之慎说。

静漪望着对面山顶氤氲的云雾。山有一半都没在云雾当中,看不分明。

“九哥的意思,难道是我不用再回去了?”她问。她心一点点往下沉,转过头来看着之慎。之慎近在咫尺,却也和那青山一般,让她看不分明。

“他根本没有考虑你。对程家痛下杀手,等于把你也逼上绝境。你不回去,对他来说,应是意料中事。你回来这么久了,他可曾关心过你?没有。那么你们的夫妻情分,不过如此。”之慎说。

静漪像被掌括一般,耳朵嗡嗡作响。

她的九哥曾经打过她,但是那样打她,也不如说这几句话狠。

“那你们呢,你们考虑过我嘛?”她问。

之慎沉默。

“从前是孟元,现在是牧之。”静漪气到浑身发抖。身上有一处在疼,她冷汗冒出来。眼前忽然就发黑了,她不得不扶着窗台。

之慎见她脸上变色,忙扶她。

静漪推开之慎,缓过这一阵来,她扶着椅子坐了。

之慎说:“这是两码事。戴孟元不能与陶骧相提并论。”

“是这样吗?牧之是恩怨分明的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为了帮三哥,一步步拖延。三哥就一个个圈套给他——他哪里是那么容易受人威胁妥协的人?今天他能对程家痛下杀手,也是你们逼的。父亲和你,难道就没有想办法反制?这绝不会。”

“如果他一意孤行,那就是鱼死网破。”之慎被静漪闪亮的黑瞳望着,吐出这几个字来。

“鱼死网破……九哥你这算是说了实话么?我想你们既想制服牧之,就该早有准备。怎么也不该这么措手不及吧?他从来不是善男信女。我相信你也不是,九哥。父亲与我公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当年他要我履行婚约,是何等的重承诺?今日我已经是陶家人,更愿意父亲仍如当年一般,信守诺言。”静漪交握着手。

指环和她的手一样凉。

“父亲当然会。”之慎立即说。

“那最好。我知道九哥现在能主事。九哥一次失误,错误至今没有弥补。我相信不是不能,是不为。”静漪看了之慎,“作为妹妹,也作为牧之妻子,九哥,我希望你信守诺言。挤兑一事,牧之纵然有错,错不在他,从根儿上说,起因在你。以牧之惟仁,我信一定留了余地。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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