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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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转了下眼,又看到同样活泼的孔远遒和赵无垢——也是好看的。孔远遒正在解释什么,竟站起来,手中摇摆了一下,做出打高尔夫球的样子来,就那么优美的一敲……随着他的动作,他自然的朝后看,就看到了她。孔远遒顺势做了个被阳光刺到眼的姿势,随即抬手碰了碰他帽檐,很绅士的行礼。
静漪见已被发现,大大方方的从假山后绕出来,边走边叫了声“孔大哥”。
孔远遒双手抄在裤袋里,笑道:“十丫头可来了,我们等你半晌了。”
等静漪过来,孔远遒开了一瓶冰汽水给她。
无垢笑吟吟的说:“瞧这一脸的汗。我们漪儿,雪人似的人儿,一整个夏天都没见着出几滴汗,今儿算是遭了罪了。”她说着,递给静漪毛巾。
静漪一手拿了汽水,一手拿了毛巾,坐下来。
孔远遒给静漪介绍金慧全,然后说:“等下还有位朋友也给你介绍下,他原本是在这儿,刚刚被人请去谈事情了……”无垢清了一下喉咙,瞅他一眼。孔远遒多机灵的人,顿了顿,又问:“中午一起吃饭怎么样?我在福华楼定了席面。”
“好。今儿算我的东。”金慧全笑道。
无暇却在这时候说:“罢了罢了,我们今儿出来,可算是吓着了,还搁得住再折腾?我可要回家好好儿的安安神。”
无垢也附和。孔远遒只管拿眼看她,她也不理,一味的说要走。
第二章 亦云亦雨的夏 (二十一)
静漪倒觉得纳罕。无垢平时最爱热闹,再没有嫌热闹太过的道理。今儿许是真的吓到……可刚刚又没见她怕。但她也想早点回家去,便默不作声,让表姐拿主意。
“十丫头,过些日子我生日舞会,你可要来。”孔远遒笑着说,“从来请你是请不到的,我到底是面子不够大。”
静漪想着孔远遒最爱操办事情,大事小事到他手上,没有不往煊赫漂亮了办的。她生日,他硬是给办了个舞会,说是成人礼。她虽明白孔远遒不过是趁机追求无垢表姐,到底待她也是真好。她便说:“我一定去。”
“你听他呢,也没见过这样的,提前一两个月就张罗着给自己做生日,唯恐人不知道的。”无垢笑孔远遒。
孔远遒看无垢,笑道:“哎,我的生日还远着,那家母的五十整寿,可就在这几天,总归也要来的?”
这时候堂倌来说赵宗卿先生的车子已在外面等着了。姐妹三人便告辞往外走。
孔远遒原本是要送她们出去的,被无垢看了一眼,讪讪的站住,又笑起来,扯住无垢的手,也不说话。无垢被他当着人这样,再大方的人也未免觉得害臊,夺了手,板起脸来说了句“好不啰嗦”。孔远遒只好松手,无垢走的快极了,他在她背后喊:“难道大白天的后面会有鬼追你吗?”
“鬼倒没有,汪汪叫的小狗就有一只。”金慧全拉住孔远遒,笑着说,“得了,你可真是肉麻。才半日不见罢了。”
孔远遒低声说:“我可是半日都舍不得不见她。”
“你也是。她去天津你追到天津,她去上海你追到上海,正经事没见你办成一桩。”金慧全一说,孔远遒立刻叹了句“那野马似的性子,岂是个容易驯服的,况且我又不能马上给她吃颗定心丸”。金慧全被他说出这话来弄的也是一时没了话。恰在此时,从西侧门进来几个人,他看见,喊道:“牧之,快来!”
孔远遒推了慧全一把,指了指并未走远的静漪等人。
慧全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静漪正走在最后,听见金慧全喊那一声,待要回头看,无垢和无暇已迈出了院门,见她落在后面,无暇催促她快走。静漪被表姐一喊,疾走几步,也就迈步出了院子……
陶骧是从后院的西面那道月洞门过来的。他瞅了眼那个一晃而过的身影,朝这边走来。穿花拂柳的,身姿极潇洒,显然心情相当的不错。
跟在身后的图虎翼等人自觉的选了另一张桌子坐下,分别对着不同的方向。
“汉森他们呢?”金慧全问。
“我让人带他们去天桥了。”陶骧说。
“你现如今是不论走到哪儿,架势都摆的足足的。”孔远遒笑着说。他点了点图虎翼他们,又点了点远处的月洞门。陶骧这些侍从的警惕性,有些超乎他的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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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亦云亦雨的夏 (二十二)
金慧全给陶骧倒了茶,也说:“是呢,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军政要员。不是才回来么?不好好休息一阵子?”
“还别说,连飞行员教员都请回来了,他这是正经八百的要大干一场呢!”孔远遒拿起茶杯来,亲手送到陶骧面前,说:“七少,请。今儿又露脸又挂彩又去商谈大事,辛苦。”
陶骧毫不客气的将茶杯端起来,饮了半杯。
手一抬一放之间,就见他手肘处,有一道很深的血痕。沾在袖子上的血渍已经干了。
陶骧觉得热。尽管如此,他仍然不肯将衣衫松开些。只是把领口略拉低。
他的衬衫式样很独特。是改良过的,既不同于传统的长衫,又不同于和服。看上去虽有些不伦不类,却是将这两种衣服的长处都结合了起来,穿脱都很方便。
“这该不是你那日本女友的杰作?”金慧全是知道点陶骧的事的,便指着衬衫开他的玩笑。
陶骧弹了下袖口,没接话。
孔远遒问:“刚才看见了嘛?”
“看见什么?”陶骧反问。
“嘶!你这人。当然是看美人啊!”孔远遒笑道。
陶骧眉一挑。
孔远遒在他面前总有些无状,想什么就说什么。只是孔远遒嘴里的“美人”也多了去了。
陶骧看了眼金慧全。
慧全就笑了,指着远遒。
孔远遒撑着他的球杆,说:“好,我说的你不信,老金说的你总该信?”
“刚刚赵家二位小姐只管谢你,你倒端的住,还没说上两句话,你抬脚就走了。二小姐说改日做东请你吃饭呢。”金慧全跟着说。
陶骧说:“那也值得谢么。”之前发生的意外也不过是巧遇,不值一提。赵家二位小姐虽然都是大方的女子,听她们一再的道谢也受不住。借口要谈事情,他便先去了。
“那你之前救人的时候,看清楚了没?”金慧全问陶骧。
“你今日话总是说的不清不楚的。”陶骧看着他。
孔远遒同金慧全对视一眼,道:“可惜啊可惜,多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陶骧将剩下的半杯茶也饮了。孔远遒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且等着他往下说。
“刚刚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就是程家的十小姐。赵家同程家是姻亲,这你总该知道。”金慧全说。
陶骧眉一皱,笑了下,说:“哦,她呀。”
“正是她。”孔远遒拄着手里的球杆,直瞅着陶骧,但见陶骧气定神闲的,笑道:“真没意思,还以为你会有兴趣呢。”
陶骧淡淡的说:“我只听说闹着要退婚。”
骚乱中那位程十小姐虽然受制于人,竟是毫不畏惧的,看的出来是个烈性女子。只是他并未十分留意她的样子。此时想起来就仍是模糊的个影像。
“正中下怀了?”金慧全见陶骧不语,问道。
第二章 亦云亦雨的夏 (二十三)
“咱们好久没见了,近来都好?”陶骧并不欲多谈此事,抬眼看着孔远遒,“我和慧全倒是还在巴黎见过一面。”
“你呀,这两年说是出去念书,倒不如说是游历。远遥那日还说,拜托你每到一处给她寄信一封,她好攒邮票。这几年才等到你两封信,竟还有一封是从上海寄的,她提起来就生气。回头你见了她,看你怎么打发她。”
“我记得呢,邮票都给她存着了。”陶骧说。
“你记得就好。等下吃酒的时候再仔细拷问你——我可知道你抵沪的船票是从京都起航的。”孔远遒笑道。
“我不能多喝。今晚上还有事。”陶骧道。并没否认自己取道东瀛回的国。
“能有什么事?除了你那天王老子爹爹来北平,其他的事,就算总统升你做大元帅,都不算事。”孔远遒笑道。他晓得陶家父子的关系。陶骧的父亲陶盛川那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这一点,倒是同刚刚离开的那位程小姐的家长很是相似。他想到这儿不禁一笑。陶骧一副不想提起这门婚事的模样,他也就暂时不提那位程小姐的家事。
“正是我父亲来北平了。不过没惊动人。上上下下的若是知道他到了,恐怕闹出的动静大。若在往常也就罢了,此时难免生事。”陶骧笑道。
“哦?难不成,是来……”孔远遒笑着。陶家自清以降,自来拥兵西北自重,到陶盛川这一代,几十年的稳扎稳打,势力越发强盛,近些年更陆续兼任了西北几个省的主席,眼下局势如此复杂而敏感,他一举一动自然是更加备受瞩目。这种情况下竟悄悄来了北平,这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陶骧没有说话。
父亲要来北平,无论公私,事情的确不止一桩。
二哥陶驷老早就告诉他,这几日无论如何要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等着父亲来,他还是照着自己的意思行事,已经先惹的二哥很不痛快。他那二哥当然是拿他没办法,父亲又不一样。尤其是,这回同父亲一起来北平的,还有母亲。虽然不是亲生,一手将他带大的母亲一向却是待他如眼珠子一样的疼爱的。而且他们怎么会一同来北平,他心里有数。
陶骧拿起茶碗,吹了吹浮叶,慢慢饮尽。
今年夏天的北平,对于刚从欧洲大陆回来,尤其又经过了京都和奈良那凉爽潮润的夏日的他来说,委实过于炎热了些。
而刚刚经历的那场骚乱,则像这茶碗里无论如何不肯轻易沉下去的浮叶,让他心生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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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宗卿等在赵家大门口,看到自己的车子回来,往前走了两步。
无暇先下的车,对着赵宗卿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大哥。”见赵宗卿板着脸,她又笑眯眯的问:“今儿回来的早?”
第二章 亦云亦雨的夏 (二十四)
赵宗卿一脸的没好气,不理会三妹。等无垢和静漪跟着下来,都站在了他面前,司机也开着车子离开了,他才挨个儿的点着她们,险些就要戳着她们的鼻尖儿的说:“出去玩就出去玩,做什么闹出那样的乱子来?你们知道我这些日子忙的回家都没时间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街面上太乱嘛?”他在警察署正忙的焦头烂额,不想竟接了电话说自己家里的人险些出事。他连忙派车去接她们回家,虽说下属汇报她们已经安然无恙,到底要亲眼看她们平安回来才能放心。
“是因为街面上乱,不是因为去见赛凤仙?”无垢低声问。
赵宗卿一巴掌将无垢的鸭舌帽压下来盖住了她的眼睛,也低声道:“不准胡说八道。这些话该从你嘴里出来吗?”
“是是是,不该不该,不说不说。”无垢托起帽檐,瞅着这个在她们面前本来也没多少威严的大哥,照旧低声说:“那你帮我们瞒过去今儿这场,我也不在大嫂跟前儿说你去长三堂子打茶围的事儿,如何?”
“你还敢说!我那都是应酬!长官去我能不去吗?”赵宗卿眉都拧在了一处。
“那大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