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十大奇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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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周按察使今年已经五十开外了。洪武年间,他以诸生的资格被推贡到太学读书,不久授大理寺评事走上宦途。二十余年来,他不畏权贵,执法如山,被人称为“冷面寒铁”。后来先后在云南、浙江任按察使,善于剖解疑狱,深得民心。浙江的老百姓曾经说过“周按察使来到,我们就有活路了”,对他非常推崇。今天,在这雪片般飞来的状纸面前,周新第一次感到了为难。因为他知道被告许应先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虽然他的官衔只有五品,但他所居的职位却是锦衣卫外官。这锦衣卫乃是皇帝的贴身卫队,掌有直接逮捕各级官吏的特权,特别是他们掌握着专门刑讯朝廷大臣的“诏”,要想陷害任何人,只要在皇帝面前告上一状就能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所以朝中的官员是谁也不敢得罪他们的。许应先不但是锦衣卫的千户,而目也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最亲信的爪牙。纪纲从朱棣没做皇帝前就追随朱棣,深得皇帝信任,在皇帝面前说一不二。许应先自然也是陋天的人物。他出京以后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行凶作恶,就是因为深知没有人敢于出来干预他。想到这里,周新不觉一阵长叹,对于许应先这样的恶棍,连台阁重臣们都得避让三分,我周某一个小小臬司又能怎样他们呢?然而朝廷法度岂能轻废,黎民涂炭,焉可不问?对锦衣卫这伙跋扈横行之徒,如不绳之于法,要我这堂堂按察使何用?周新走回文案前,又拿起了一份状纸,他感到了杭州黎民对自己的信赖。这些受害者,冒着血海般的干系,把状纸投了上来,难道自己能置若罔闻?俗话说“在其位,谋其事”,既然朝廷委任我提典一省刑狱,我岂能不为民做主,伸张正义?想到这里,周新把自己的安危安全抛在一边去了,他决心立即想出办法,严惩许应先之流,保障浙江一境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事情偏偏那么凑巧,还没等周新去找许应先问罪,许应先却自己找上按察使衙门来了。第二天上午,周新正与几位幕僚商议处置许应先的方法,忽听前衙一阵骚乱,紧接着,堂鼓被敲得咚咚山响,周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冠戴升堂。等他来到堂前,才见到几名身材高大的壮汉,一个个锦衣绨服,横眉立目地站在堂前。大堂下有一位文弱书生,被捆得结结实实,趴在地上,从衣衫的残破状况和身上的血迹可以看出,他已经挨过一顿毒打了。周新还没有落座,那群壮汉们已经迎了上来,当先一人指着周新问道:“你就是周按察使吗?”周新强捺怒火答道:“正是!”壮汉丢下一个帖子道:“奉锦衣卫许千户之命,送来盗贼一名。该盗竟敢深夜潜入许千户官邸,盗走巨额财产。幸被巡院军丁发现,搜出赃物,千户大人命将犯人押到按察使衙门问罪。现赃物已被千户追回,被盗之物开了一张清单,连同人犯一并交你处置。堂堂浙江首府,竟有人到朝廷钦差衙门行窃,成何体统?此案如若审得明白,还则罢了,倘有半点差池,我说周臬台呀,当心你的脑袋!”这一番趾高气扬的话,几乎把周新气晕了。但他毕竟是二十余年饱经沧桑的人了,居然没有发作,反而满脸陪笑地说:“既然人赃两全,此案甚好料理,列位京差且回衙暂候,待下官审理清楚了,再过府向许大人禀报”。那几个锦衣卫军丁见周新态度谦和,越发盛气凌人,把一张赃物清单抛在地下扬长而去。
周新一直看着那几个壮汉走出了衙门,才把脸转向被押送来的书生。只见他形容憔悴,但掩饰不住清秀的气质,一脸书生气,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官家子弟。看他满身棒伤,周新不觉一阵可怜,就用平和的语调问:“你是谁家子孙,为什么深夜去许千户家中行窃?”那个书生此时才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周大人,生员实在冤枉。”周新心里说,不用喊冤我也知道你冤枉,说道;“你且详细地讲来。”那个书生叩了一个头说:“按察大人容禀,生员姓李名慕才,乃杭州世家,四代书香,虽无济世匡民之才,却也懂得礼义廉耻。皆因生员家中藏有祖上遗传胭脂变色壁一块。这胭脂璧平日看去色如玛瑙,殷红可爱,若遇变天,则璧色转为淡绿,天气好转时又复为红色,是江南奇石。生员一向藏之秘室,不肯宣人。不知那锦衣卫许千户从哪里得到消息,几次派人前来索取,生员都说没有,以为可以遮掩过去。谁知三天前,许干户竟亲自登门,要以干金重价求购。小人仍以没有来推脱,许千户顿时变脸,拂袖而去。当天晚上,生员越想越可怕,唯恐许千户带人前来强抢,准备将宝璧藏匿他处。谁知打开宝匣,玉石已不翼而飞。遍讯家人,才知是被一亲信管家盗走。生员一时恼怒,上街寻访盗宝之人,不想正在街上撞见,立即前去捉拿。那贼人径直往千户衙门跑去,生员穷追不舍,直追到后衙,竟无人阻拦。谁知到后衙贼人忽然不知去向,却涌出一班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亲军,将生员一阵苦打,然后送往大人衙门。生员平空遭此大祸,家中尚有老母娇妻,如何过活?久闻臬台大人明镜高悬,法不枉断,还望大人为生员伸冤作主。”
听罢这番话,周新已经明白,这又是锦衣卫在栽赃陷害好人。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判断,他一面将李慕才收监关押,一面差人去李慕才家附近查访,很快获得了确实证据。据李慕才的四邻讲,慕才平日温文尔雅,举止端庄,特别是常常周济四邻,在街坊中很受尊敬。这次突然被锦衣卫抓送按察使衙门,大家都感到茫然。李家所在地的里正证明,这几天锦衣卫军丁确曾多次到李家去敲诈勒索,前几天许千户也曾亲诣李宅,听说是要买一块什么石头,被李家拒绝了。最有力的证据,是住在李家隔壁的一位沈老先生提供的消息。他说李家原有一个管家,名唤李云,平日人品不正,前几天突然失踪,而昨天却有人在街上见到了他,不知怎么他成了锦衣卫的亲军,穿着簇新的锦衣在一家店铺前呼五吆六,大耍威风。周新得到了这些证据,心中更加有底,一股无名火使他几乎难以自制。可恶的许应先,竟然将被他诬陷之人,公然送到臬台衙门来审讯,分明是欲借官府名义置李慕才于死地;也分明是欲陷我周某于徇私枉法之地。堂堂王法,竟被他视若儿戏,实在是无法无天。我若不为民申冤,岂不坏了一世清名?想到这里,周新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许应先有多强硬的后台,也要诛除这伙恶棍。他屏退左右,反复思索,终于想出了一个诱敌深入,令许应先不打自招,自陷法网的办法……时间已是下午了,夏日的暑热,使人有点喘不过气来。锦衣卫缉事衙门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出来走动。院子中一株大柳树,被阳光晒得叶子卷曲起来,好像失去了生命力。浓密的绿叶间,几只知了“吱、吱”地鸣叫不停,越发使人感到酷热难忍。锦衣卫千户许应先只穿着一件短袖小褂,坐在桌子前发愣。这次到浙江来,是他主动找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讨的差。他知道浙江一带富甲天下,想趁此机会大捞一把。所以到了杭州,就到处以刺探消息为名,勒索富户,敲诈官吏,同时强抢民女,横行不法。那全省官员为了保全身家性命,没有一个敢出来劝阻的。相反上至布政使下至县令,几乎人人都在设法巴结这帮恶棍。十几天来浙江省的官吏们,有的备珠玑,有的献财帛,使许应先在半个月中就发了一笔大财。但唯有那个按察使周新,不但不献贿赂,而且十几天来竟连面也没露过一次,实在是对自己大大的不敬。许应先原想随便编造个罪名,狠狠地给周新参上一本。但又听说周新二十余年来颇有政声,恐怕激起民愤,所以才想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策,把李慕才送到臬台衙门,想看看周新的态度。他没有想到,周新竟恭顺地接收了犯人,并答应加紧审讯。他更没有想到,就在人犯押到臬台衙门的第二天,周新就送来了报帖,言说“李慕才盗窃一案已审理明白,特请许千户屈驾按察使衙门,商议定罪事宜”,许应先捧着报帖,不觉一阵冷笑——在皇权和专横面前,那个被称为“冷面寒铁”的周新,到底服服贴贴地就范了。一个锦衣卫千户竟然压倒了浙江全省官吏,可见锦衣卫的权势确实可以威慑朝野。激动和狂傲,使许应先有点不能自持,竟一反千日中午要睡上两个时辰午觉的惯例,俯在桌前发起愣来。好一会他才派一名亲兵去按察使衙门送信,说他一个时辰后将到该衙门会审李慕才,令周新做好准备。
周新确实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要对许应先下手,就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在他们这伙人中,只要有一人跑掉,自己就有被诬告而下狱的可能。所以他与亲信幕僚反复研究了捉拿许应先的详细步骤。现在臬台衙门里,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许应先送上门来了。
下午申时末刻,许应先在一队锦衣卫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臬台衙门。周新亲自迎出来,与许应先携手进入大堂,又令衙役们将随从人员引进花厅休息。谁知那些随从亲军并不听从接待,只簇拥在许应先周围,不肯离开半步。周新无奈,只得挥手令衙役们退下。这时的大堂上,是二十多名锦衣卫亲军护定许应先,虎视眈眈地盯着坐在主位上的周新。许应先藐视地瞟了周新一眼问道:“周臬台,犯人为什么不押上来。”周新谦恭地欠了一下身答道:“人犯现押在大牢,谅他插翅也难逃脱,不过在押出犯人之前,下官对案情还有几处不明,请千户大人明示。”许应先一听就火了,大声吼道:“你的报帖上明明说案子已经审清,为什么还有不明之处,难道你是想审讯许某我吗?”周新赶紧解释:“下官怎敢审问千户大人,只是按察使衙门审案不比锦衣卫,对案中细节必须核对清楚才能详文上报。现在案中有几处细节剖析不清,如若轻率定案,恐怕有碍许大人的官声。”许应先道:“这么说你是为我好了?也罢,你哪里不明白,只管问来。周新接道:“多谢大人,下官想问一下,那李慕才进衙门行窃是结伙去的呢?还是独身一人?”许应先说:“偷东西能结伙去吗?自然是一个人。”周新紧接着说:“既是一个人去的,许大人送来的遗失清单中有金银、珍珠、玉石、玛瑙之类,这么多东西,他如何拿得了?”一句话问得许应先瞠目结舌,“这……那李慕才本是勾结了一伙江洋大盗一块去的,只是行窃时,是李一人进屋,其他人在门外接应。”“这么说进府行窃的并不止李慕才一人?”“对了,不过李慕才是贼首罢了。”“既然是成伙行窃,为什么只拿获李慕才一人?”许应先被问得有些焦躁,说:“其他人都是江洋大盗,见事情败露,都逃窜了。”周新微微一笑道:“一伙贼人行窃,只把贼首丢下,其他人都跑了,恐难令人置信。”许应先恼怒地说:“事情确实如此嘛,难道许某还撒谎不行!”周新急忙站起来施了一礼说:“千户大人所言,焉能不实,只是来的是一伙,擒住的只是一人,连个旁证都没有,恐怕难以向上司禀报。此外,下官还有一事不明,要向千户大人请教。请问这锦衣卫衙门在京及在外各司什么职守?”许应先见问起锦衣卫的职权来了,不觉有点神采飞扬,当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