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泡泡-流浪女孩的爱情故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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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湄一直低着头陪我们走着。阳光很好,但我们都很闷,好像吃了只苍蝇。
“蓝湄,这样的人,你不会……恶心?”我艰难地问。
她麻木地摇摇头,“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早已经刀枪不入了。”
“干吗要那么委屈自己?和我们一起住吧!”一直沉默的张红突然说。
蓝湄微笑着摇摇头,“我都快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想半途而废。你们不也一样?”
是的,我们都一样,都是为了梦想,肝脑涂地。我们再无话可说,只有低头继续前行。
三里屯尽头处有一个卡通照相游戏机,中午时分,生意冷冷清清。
“要不,来张合影吧!”蓝湄指着游戏机,提议。
我们相视而笑。的确,我们是应该来上一张。
跟孩子似的,我们吵吵嚷嚷地躲在黑色机箱里,冲着闪烁的镜头做出各种鬼脸。在这一刻,我们忘却一切,这真是一个美丽的瞬间。
两分钟后,我们每人手中都握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三个女孩头,挤挤挨挨、调皮开心得令人嫉妒。好像……好像尽享了天底下一切春光灿烂一般。
《第二章玉缘》7.(1)
日子一天天向前过,时光从我们指头缝里无声无息地流逝,几乎是眨眼工夫,天热了。
夏天,地下室的日子十分难过。房间密不透风,空气又不流通,可我们却不得不时时开着四十瓦的电灯泡照明。有时,我都觉得自己就像在电炉上旋转的挂炉烤鸭,油渍渍、汗嗒嗒。
我们再也没去看过蓝湄。她是一个高傲的女孩,不喜欢把疮疤示人,我们也一样。
那个“白发魔男”十分遵守诺言,再也没来找过我。当然,我亦不会联系他。我曾经给他发过几篇小文章,每次都能得到他很精辟的回复。他的话不多,但字字珠玑,总是短短数行能让我咀嚼一整天。显然,是个非常有思想的家伙。
但由于没有电脑,我给他发邮件非常麻烦,尽管心中喜欢与他的对话,但邮件却是越发越少。他曾经在邮件中问过我,为什么?我随口告诉他,没有电脑。哪想到,他第二天就安排快递公司送来一款SONY笔记本电脑。我吓了一大跳,无功不受禄,我死活不接受,硬逼着快递公司把电脑还了过去。
打那之后,他再也没有送过我东西。
日子过得平淡至极。张红忙着复习功课,我忙着写东西。她不理解我为什么浪费时间,我则不理解她为什么考研书都能倒背如流了,还在孜孜不倦、提心吊胆地啃?有时,我打趣她说,她都可以去开考研辅导班了。她则反击我,没有志气,每天都做白日梦。
我是活在梦境中吗?
我爱思考,爱写文章。我开始偷偷地给杂志、报纸投稿,但正如那位男人所言,我写的东西过于唯美、梦幻,不见得会被世人接受。我从来没有收到过回音。
但我无法改变自己的风格,这是天性使然。
有份工作,能平心静气地写些字,我已是十分满足了,不知道还应该再向生活索取些什么。我不是一个有过多欲望的人,若说欲望,应该只有两句话,那便是:“俯仰自得,问心无愧。”
一直天真地以为,目前的我,心态祥和、生活平静,几乎接近佛学中所言的那种大境。然而,终有一天,我才突然明白,原来一切表面的平静只不过是那惊涛骇浪的前奏。
方卓说得对,有的时候,人的命运的确在被某种力量操纵着。
那是一个喧嚣的正午。是的,喧嚣,人心浮躁。
西餐厅的人很多,我们几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服务生被支使得脚不沾地。就在最忙乱的时刻,靠窗的一对男女毫不客气地拍起了桌子,叫道:“服务员呢,干吗吃的?我们已经等了快一刻钟了!”
对于这样的顾客,我们司空见惯。越是嚷嚷,我们越是不屑。但我还是赶紧放下手中的托盘,拎着MENU走上前去。
男人背对着我,看不清模样。但女人却是个人物,光鲜照人,衣饰恰到好处的华美,只是瘦骨嶙峋,不显娇弱,倒显得精明凌厉。
女人接过MENU,一边慢条斯理地翻着,一边训斥:“你们经理是怎么教的?把顾客晾到一边,这就是你们餐厅的风格?”
我摆出恭恭敬敬地笑,心中骂:“猪猡!”,但嘴上却说:“让您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抬起头来——
我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
方卓!
呵呵,造化弄人!
待恢复知觉后,我才发觉自己正捏着铅笔往酒水单上机械地记。手抖得厉害,好几次差点儿把铅笔抖掉。
方卓脸也白得厉害。虽然他很快便掉转过头,但看得出,他的额头渗出涔涔细汗。
“DARLING,行了吗?”女人点完后,撒娇地问了一句。
方卓没反应,一动不动。
“DARLING——”女人撅嘴,摇着他胳膊,“你怎么啦?”
“唔,唔,行了,行了……”
我冷着脸,不愿多看身边男人一眼。视线每接触到他的身影,心便被狠狠地剜一下。
造孽啊!
真不知是如何走回吧台的。我只觉得周围一切全部尽失,世界只余我们仨。
看到我浑身颤抖的样子,张红十分惊讶,“白青青,你怎么了,怎么了?”我一直摇头,大口大口地喘气,虚脱了一般。
张红十分敏感地抬头一望,立刻,看出了端倪。
“哼哼,不要脸、真不要脸!”她冷笑,端杯白开水走了出去。
“张红,不要——”我努力地拉她,但身子太软,拉她不住。她像奔赴战场一般,冷峻地挺着腰板,走到那对狗男女桌边,拎起那杯滚烫的水,“啪”地一下,重重地蹾到女人面前——
“哎哟!”女人尖叫,跳蚤似的蹦跳起来。
“你干吗,干吗?!”女人一把揪住张红,怒发冲冠,样子十分精彩。
“不干吗,送水来的。”张红不屑地说,死死盯住方卓。
方卓不敢与她对视,目光游移地四处张望。
“有你这样送水的吗?你们经理在哪儿?喊经理出来!”女人拍着桌子高声嚷嚷,一时间,餐厅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算了,算了。”方卓息事宁人,红头涨脸地拉起女人就要溜。
“怎么可以算了,这是什么地方?吓!”女人蒙在鼓中,一把甩掉方卓胳膊,气势汹汹,“我要见经理,经理快出来!”
《第二章玉缘》7.(2)
事情有点儿不好收场了。我们的领班点头哈腰地走过去,我也跟着走上前去,站到张红身边。
“她——”女人指着张红,猛地看到我,手指又一转,“还有她,干什么吃的?”
“对不起,对不起,她们是学生,不太懂规矩,您体谅一下。”领班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转身一拉脸,冲我们喝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张红谁也不说话,冷冷地看着方卓,看着这个小白脸如何收场。
“她们——”
“她们没什么。”方卓一把拉住女人,淡淡地说,“她们送了杯水,我不小心,撞了一下桌子,把水溅到她身上了。”
“什么?!”女人张口结舌,“你,你说什么?”
“就是这样!”方卓耸耸肩,“是我的错,与她们无关。”说完,他把尚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女人又推又拽地出了餐厅。
整整一个下午,我像骆驼一样,悄无声息地反刍着伤痛。心,有种真正意义的生理性的疼痛。
张红一直在我耳边说:“青青,想开点儿,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呵呵,张红,疯狗咬后一定要注射疫苗,那么,谁来给我注射?”
我想起方卓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我爱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时便爱上了你,你是我亘古不移的爱情……
我想起一年前我像只猫一样蜷在未名湖畔冰冷的长凳上,他轻轻地靠过来,满脸怜爱……
我想起我肠胃炎发作时,他端起小米粥,小心翼翼地帮我搅拌……
我想起一起并肩走在校园里时,他突然悄悄往我手中塞的那块巧克力……
我想起隆冬的小屋,漫天的雪花,那朵压在信笺上风干的玫瑰……
我想起光华学院,发榜纸上,那道横亘在我俩名字中间沉默的红线……
我想起……
我想起……
我竭力忍住,但往事像是魔鬼,一步一步,重重地从大脑底部、心房深处走了出来……
原来,曾经以为的解脱,只是暂时的隐蔽,真正的释然,应该是忘记。
傍晚下班时,张红要我和她一起回去。我没有答应,我说那还不至于。
张红警告我,她觉得方卓一定会再找过来。
我说,再找过来又如何?我已经心若死灰。
“心若死灰?真正的心若死灰是漠然。可看你整整一下午的魂不守舍,我只担心你们死灰复燃。”
“怎么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
“他是什么样的人?”
“小人。”
“不,可怕的人!”
“嗬嗬,嗬嗬……”我一连串地笑,心生寒意。
《第二章玉缘》8.(1)
夜色中,当我看到方卓的身影像个雕塑般立在路灯下,一点儿也不觉得诧异。
“青青,青青……”方卓看我出来,一脸欣喜地迎上前。
我故作生疏地辨认:“你是——”
“青青,是我啊!”
“哦!”我做出恍然大悟状,微笑道,“瞧我这记性,原来是方先生啊!”
“嗬嗬,演得有点儿过火了吧,都成‘方先生’了。”方卓冷笑。
我不理他,大踏步前行。北京的夏夜,暧昧而锦靡,空气中漂浮着肉欲的温香。马路上,有奇形怪状的男女从我们身边经过,脸上是清一色的警觉与欲望。
方卓耷拉着脑袋,陪我走过双榆树的麦当劳、利客隆、公共汽车站以及黝黑的居民区,一言不发,似乎打算一直走下去。
站在当代商场的喷泉边,我停住了。
“别跟我,你回去吧。”我尽量语气温和地对他说。
他抬起头,这时我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咬紧下嘴唇,仰望“当——代——商——场”四个硕大的红字。此时,即使心疼,我也不会让他看出来。
“青青,你不该这样对我。”
我不吭气。说实话,我觉得这样对他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告诉我,你这几个月怎么过来的?”
“有这个必要吗?”
“有。发完榜,我一直在找你。今天,要不是在这里碰到你,我肯定还会找下去。”
呵呵,男人,你的名字叫骗子!
“我知道,如果没有你,我肯定考不上。我也知道,如果没有我,你肯定能考上。”方卓动容地说,把手搭在我的肩头。
我轻轻一躲,躲开他的拥抱。
“为什么躲着我?”他埋怨,“我是瘟疫吗?”
“差不多。”我冷冷地说。
“唉!”他长叹一声,颓然蹲下,倦极了似的捂住大脑袋。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摇摇头,犹豫一下,抬脚便要走。没想到,他竟然一把抱住我的腿,跪在地上,仰脸凄凄道,“青青,你打我吧,骂我吧,但别赶我走,我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