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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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她与我没有干系了?”黑袍男子笑声忽止,脸色一沉,冷冷截口道,“我对木族圣女素来仰慕,在这南际山顶守侯了一天一夜,等的便是仙子芳驾。你们想要用奸计陷害她,我又怎能轻饶?”
被他眼中寒光一扫,虹虹仙子花容微变,浑身冷汗尽出,右手紧紧握住腰间的虹蛇剑,不自觉地朝后退去。
就连那两只风影鸟也“呀伊”怪叫,振翅盘旋,似是对他极为畏惧。
卢羽平生性桀骜自负,虽知此人真气远胜于己,但见他如此跋扈,不由怒从心起,喝道:“大胆狂徒,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卢某当真怕了你么!”
话音未落,大袖鼓舞,一杆青铜长矛破空疾刺,“轰”地一声,碧光怒爆,忽地幻化为一条青鳞巨蟒,狰狞飞舞,朝着黑袍男子当头咬下!
黑袍男子嘴角勾起一丝讥嘲而又鄙夷的冷笑,虚空踏步,瞧也不瞧他一眼,右掌轻轻一拍。
“嘭!”光焰喷吐,热浪狂卷,那青鳞巨蟒轰然炸裂,冲天飞起。
卢羽平“哇”地一声,鲜血狂喷,重重地飞撞在身后石壁上,“咯啦啦”一阵裂响,偌大的山壁竟迸开了数十道裂缝。
他簌簌抽搐了片刻,朝下滑落,委顿在地。脸如金纸,双眼圆睁,又是惊怖又是恐惧,喉中赫赫作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姑射仙子、虹虹仙子心下大骇,卢羽平虽非族内顶儿尖儿的人物,但好歹也是仙级高手,祖传的“碧蛇矛”更封印了上古凶兽“青电蟒”的元神,被列为“大荒七大名枪”之一。想不到不过区区一合,便被这神秘男子打得枪断人伤,奄奄一息!
单以这一掌而论,此人的气刀威力丝毫不下于“紫火神兵”,当已臻神级之境!此人到底是谁?当今之世,又何来如此年轻神秘的神级高手?
姑射仙子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但又觉得忒也不可思议,断无可能如此年轻。
虹虹仙子惊疑不定,颤声道:“卢长老?卢长老?”
正想上前将他扶起,卢羽平突然瞪大双眼,发出一声凄厉可怖的长嚎,挺直身子,“仆仆”连声,周身皮肤蓦然炸裂开来,血肉横飞,红光鼓舞,窜起万千火苗,刹那之间便被烧成了一具焦骨,恶臭扑鼻。
虹虹仙子骇得魂飞魄散,向后跌退几步,指尖不住地颤抖起来,几乎连拔剑的气力也没有了。
她虽身为大荒十大妖女,见惯了各种场面,却从未见过这等轻描淡写、而又霸道凶残的杀人招式。
风影鸟悲鸣盘旋,俯冲而下,在卢羽平骸骨旁跳来跳去,似是颇为不舍。
黑袍男子扬眉笑道:“主人既去,你们又安能苟活于世?”隔空只一探手,倏然将二鸟抓到掌中,“咯嚓”一声,拧断了脖子,随手将鸟尸抛落。
见他下手如此狠辣,姑射仙子胸中一阵烦闷,大起厌憎之心,蹙眉道:“卢长老与你无怨无仇,这两只鸟儿更不过是禽类,阁下何必下此毒手?”
那黑袍男子慢悠悠地踏空而来,在山崖上站定,似笑非笑地盯着姑射仙子,悠然道:“此人心计险恶,对仙子意图不轨,死有余辜。两只鸟儿既是所谓的证据,也自当销毁。我知道仙子必不忍心,所以只好代劳了。”
被他那咄咄逼人的眼神放肆地盯扫着,姑射仙子如芒刺在背,无所遁形,心下大不舒服,淡淡道:“请问阁下是谁?你我既然素未谋面,非亲非故,又何必越俎代庖,自行其事?”
黑袍男子哈哈大笑道:“仙子此言差矣!你我虽然素不相识,却是同仇敌忾;不但同仇敌忾,还是同病相怜。既有如此缘分,我又怎能不帮你呢?”说到最后一句时,目光一转,朝虹虹仙子瞟去。
虹虹仙子肝胆俱寒,已如惊弓之鸟,闪电似的翻身冲起,朝北飞逃。但见黑光一闪,气浪卷舞,她“啊”地一声尖叫,周身已被一条乌金丝带紧紧缠住,倏然回弹,重重摔落在黑袍男子跟前。
虹虹仙子泪水涔涔,不敢看他,极尽哀怜地望着姑射仙子,颤声道:“姑射姐姐,我……我错啦,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你,你……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罢!”
姑射仙子生性单纯淡泊,虽知她数次害己,却始终无法对她产生多大恶感,此刻听她这般求饶,更是心下大软,低声叱道:“放了她!”长袖飞卷,碧光气带蓬然鼓舞,缠住她,朝后夺去。
黑袍男子右手虚空一抓,那乌金丝带登时绷紧,巍然不动,任由姑射仙子如何奋力拉夺,也不能扯动分毫,嘿然道:“东海茫茫,人地生疏,放了她,谁带你我去参加龙神太子的婚典呢?小妖女,你若老老实实带路,我就留你一条性命。”
那乌金丝带越勒越紧,虹虹仙子俏脸涨红,张大了口,舌头渐渐伸了出来,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地点头。
姑射仙子心中疑窦更甚,此人自称在此等了自己一日一夜,又大费周折,擒住虹虹仙子,难道只是为了参加拓拔野等人的婚礼么?听他言下之意,竟是妄图要挟自己一同前往,脸上晕红泛起,又是羞恼又是恚怒,淡淡道:“谁说我要去参加婚典了?”
黑袍男子眯起眼,精光闪耀,微笑着一字字道:“仙子若不去,我又拿什么作为贺礼?”话音未落,黑带飞舞,气浪汹涌,朝着她当头罩下!
黄昏时候,龙使舟终于抵达汤谷。
残阳如血,漫天都是暗红绛紫的火烧云,汹汹奔涌,与海鸟齐飞。波光淼淼的海面上,倒映着汤谷岛上的漫漫灯火,璀璨夺目。那巨大的扶桑树参天摩云,彩霞缭绕,远远望去,真如海上仙山,云里楼阁。
空桑仙子侧立船舷,痴痴地凝视着那越来越近的岛屿,心潮澎湃。原以为风月无情,自从他走后,天地之间,再无一物值得她留恋;然而相距四年,重回故地,那些往事、那些蹉跎的青春岁月……全都翻江倒海似的涌了上来,悲欣交集,恍如隔世,一时竟有些不能自已。
“嘭!”礼炮轰鸣,烟花四舞,几艘遥遥游弋的战舰缓缓驶近。甲板上的众人纵声欢呼,不断地朝战舰上、岸上渲沸的人群挥手致意。
忽听“嗷嗷”怪叫,十只火红的碧眼怪鸟从岛上冲天飞起,巨翼横张,突然朝着龙使舟俯冲而下。
众人眼前一红,狂风热浪席天盖地,从头顶怒卷而过,惊呼声中,那十只巨大的怪鸟环绕着桅杆盘旋飞舞,次第落在船舷上。
众鸟昂首阔步走到空桑仙子身边,欢声呜鸣,笨拙地张开翅膀拍拍她的背,啄啄她的脸,象是旧友重逢,颇为亲热。
众宾使中有些未曾见过传说中的十日鸟,大感好奇,纷纷围拢上前,想要看个究竟,不想太阳乌甚是倨傲,不屑与他们结识,猛地扭头阔步,振翅怪叫,直吓得靠近者争相后退,引起众人一阵大笑。
有两只太阳乌似是认得流沙仙子,碧眼转动,朝她点头呜鸣了几声,算是打过了招呼。流沙仙子格格笑道:“好大的气派!等你们主人来了,瞧我怎么治他管教不严之罪……”
话音方落,却听一人朗声笑道:“贵客云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碧波荡漾,两个少年踏浪如飞,并肩携手,高高地跃上了船头。
“龙神太子!”“乔少城主!”众人欢声雷动。
流沙仙子扭头望去,左面那少年昂然挺拔,衣裳鼓舞,夕阳余晖照耀下,脸如镀金,神采飞扬,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一如往昔。让人莫名地生出亲近信赖之心。
她嫣然一笑,心中又是怅惘又是温暖,心中默默地道:“拓拔野,好久不见。”
空桑仙子亦默默凝视,微笑不语。四年前,当她在这岛上第一次遇见这两个少年的时候,他们还是稚气未脱的孩子;而此刻,双双并肩站在船头,与群雄谈笑寒暄,洒然自若,已俨然是极具人望的少年领袖了。
与几个月前离别时相比,蚩尤竟象是又长大了不少,比起拓拔野尚高了半个头,英挺雄健,脸上的刀疤非但没有减损他的魅力,反倒平添了几分桀骜英霸之气,就象是他背上的那柄苗刀,锋芒毕露,茫茫人海中,第一眼便能让人瞧见。
面对争先恐后地上前恭贺的群雄,他满脸微笑,眼中唇角都是喜悦之意,应答得体,对付自如,比起印象中那狂野暴烈的少年,更是成熟了不少。料想此中原由,一则与灵山十巫施以“伏羲牙”,镇伏他体内潜藏的凶兽灵珠、邪魂厉魄有关;二则多半要归功于拓拔野与晏紫苏的影响了。
拓拔野目光扫处,瞥见空桑仙子与洛姬雅,大喜过望,笑道:“前辈,仙子,你们果然也来啦!这些日子一直记挂着你们呢。”
众目睽睽之下,流沙仙子忽然有些害羞,双靥晕红,“呸”了声道:“臭小子,你没事记挂我干吗?”板起脸,叉着腰,佯嗔道:“你这个负心郎竟敢抛下我,和大荒第一妖女成亲,仙子今日自是千里寻夫,到东海抢亲来了。”
拓拔野一愕,哈哈大笑道:“米已下锅,木已成舟,仙子下次赶早。”
众人忍俊不禁,但忌惮这杀人如麻、蛊毒双全的女魔头,谁也不敢笑出声来。眼见拓拔野竟公然与她打情骂俏,无不暗自啧啧称奇,均想龙神太子果然魅力无穷,大荒十大妖女头两位全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真乃当世妖女克星。
众人谈笑间,船已靠岸。
爆竹轰鸣,礼炮连声,早已候守多时的汤谷群雄纷纷迎上前来。这些大荒流囚数十年来未曾离开岛屿一步,此刻见着这么多故人,五味杂陈,悲喜交集,有些久未谋面的至亲好友更是紧紧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夕阳沉落,夜幕初降,晚霞变成了一道道镶着金边的黑云,岛上的灯火显得越发明亮起来。众人拥簇着往岛上走去,说说笑笑,极是热闹。
空桑仙子与拓拔野并肩而行,沿途扫望,大为惊异。比起四年前她离开时,这里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那时的汤谷不过是个荒凉贫瘠的孤岛,无论是谁,在此住上三个月,便欲发疯。现在触目所及,奇花异果,枝繁叶茂,珍禽怪兽,到处可见。简陋的破木囚房被整齐雄伟的白石堡、干净清爽的小木屋所替代,沿着山坡层层叠叠,星罗棋布。
就连脚下的小路也铺满了卵石,在两侧灯笼的照耀下,迤俪蜿蜒,闪着温润绚丽的光泽。真可谓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到了汤水湖东侧山谷中,群雄更是哗然惊叹,惊艳不已。
四周环立的群峰上,依势附形,凿了众多石洞,洞外以巨石、坚木筑成雄伟坚固的墙楼,彼此间有栈道相连,形成大小百余个山洞楼城,气势恢弘。每个城楼上都插着熊熊火炬,挂着五彩灯笼,夜色中望去,更是巍巍壮观。
拓拔野笑道:“各位朋友,此处便是汤谷城了,是由大荒各族流放到这里的囚犯们齐心携手,群策群力,花费了四年的时间构造而成。恕我自夸一句,这几个月来,我遍历大荒,好象还没看到什么城池比这更漂亮,更壮观了。所以你们此行回去,需得实话实说,在‘天下十三名城’里重新排排座次,汤谷城当仁不让排在第二。”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叫道:“那第一是哪座城?”
拓拔野等的便是这句话,泰然道:“当然是蜃楼城。”
听到“蜃楼城”三字,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脸上颇有些尴尬。
拓拔野朗声道:“四年前,当我奉神帝遗诏,前往蜃楼城止息干戈时,曾在那里度过了此生中最为美好的一段日子。蜃楼城中所住着的,全都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