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上九下-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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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金白嫩嫩的小手儿松了松,眸儿一闭,嘴儿一张,鼻子一皱,顷刻,耍赖哭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就要这样对我,你说,你说呀!我和费菲好不容易才、才有了点小成就,你做什么总是偷偷在背后搞小动作……当初也是你说的呀,说什么要我忘记以前的一切,要我做回从前的自己……怎么变卦变得那么快……”
看她哭得泣不成声了,项郝不禁心软,连口吻都软了下来:“我什么时候在背后搞小动作了?”
“你有!你就有!你会很随机地随时把我甩肩上逮回来,关在小黑屋里,逼人家跟驴子聊天。还、还会……还会去我那些老主顾宅子里偷值钱的东西,害得人家都觉得是我带晦气,都不愿跟我合作了。这还不算,你还扬言说……但凡雄性生物跟我说话超过一个时辰,就要断了他们的香火,弄得每次超过一个时辰,人家就得用写字的方法跟我交流,那……那我不识字嘛,怎么办呀,都被你搞砸了,现在只能对外发展,朝着周边地区下手了……小城镇的人都不会讲官话呀,要用方言交流好累哇,你都不懂,你就只会欺负我。”九金是真的觉得好辛苦,找个懂她的人怎么就那么难,天下那么大,她居然凄凉到只有费菲才算得上是知己。
“……”项郝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原来自己有那么十恶不赦吗?不过……“这些我都做得很光明正大,没有偷偷的。”
“哇呀……你怎么还好意思讲啊。光明正大很值得炫耀吗?光明正大就能掩饰掉这种行径的卑劣了吗?”
“卑劣?”他挑眉,想不到她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你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一直都在欺负你?”
做什么呀,是他有错啊,干嘛还要用那么凌厉的眼神瞪她。就算把眼珠瞪出来了也没用,今天她不要妥协,绝对不要,“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不懂的是你。”
“我哪有……”
项郝眸子一紧,打断了她的话,“只是因为想保护你所以才管你,你有见过我在别人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么?我不想你有什么意外,那些来买婢女家丁的二世祖,你不是没有触碰过,伤得还不够?”
“你什么意思?!”这话,就像踩到了九金的尾巴一样,让她猛地跳了起来,脸儿涨得通红。
“你能理解。”
是!她是能理解,就因为能理解,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话会是由师公说出口的。她以为,尽管他总是尝试阻扰她的大计,至多也就是小打小闹,习惯了折腾她而已。料不到他会撕开她的伤口,冷笑着撒盐。是她在他淡淡的纵容间太肆无忌惮了吗?那她宁愿不要了,至少现在她要不起的,这样下去,走到哪怎么活都是逼仄,她会窒息。
“你走开,我不要见到你,我宁愿陪驴子聊天,也不想再跟你讲话,走开啦!”九金回过神,用力讲项郝往门外推。
这种反应,只是让他知道……半年多了,她仍然是没有忘掉那个人。
该说什么?控诉她的不识好歹么?他有什么资格,是他曾经松开了她的手,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如今的一切,是因果。他注定要用很多很多的包容、忍耐、宠溺,直到她把目光从从前转过来的时候,瞥见身边的他。
无言以对,项郝只好紧抿着唇,看着小黑屋的门板在自己面前阖上,然后好好考虑下是不是应该去阉了昨晚那个拖着她“把酒言欢”的男人。
在九金的顽强抵抗以及红扁和吴仁艾的轮番劝说下,师公稍有妥协了,打算让道观大门常打开,欢迎九金出入。前提是他们俩暗中达成了某个协议,这协议引发的后果,让不明真相的一干人等跌破眼睛,也让吴仁艾彻底心寒,他觉得在不知不觉间被小良和小师父一同抛弃了。
比较不幸的是,六月末的洛阳,开始不对劲了。
就连比较后知后觉的费菲和九金,都意识到了,因为市集上最集中的卖身场所里,最近越来越淳朴了。俏丽的卖身姑娘大量减少,都成了被葬的人群,相对的,卖身的活体都成了白发人,是洛阳民俗开始走非主流路线了吗?
每到夜间,人口稠密的铜驼陌那一带隔半个时辰左右,就会有一队巡视兵经过。
因为动静太大,百姓们就很习惯地没事凑一块闲聊起来。
“你们猜最近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儿?”
“估摸着哪个大人物要以微服私访之名寻花问柳吧。”
“我看是哪个大人物要办喜事了吧……”
“呀呀个呸,谁家办喜事还得弄死那么多姑娘的?”
“啊,难道是那种弄死一堆童女,取其血练丹药?”
……
就这么着,闲聊的内容从色情到喜庆再到玄幻,变幻多端。直到日头西落,傍晚时分,人群才散开了些。铜驼的傍晚是整个洛阳最美的,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宛如烟雨。弥漫着阵阵饭菜香,还有邻里间的聊天声。无疑,最近他们聊得最多的就是洛阳的变化。
暮色中,有队人马缓缓走来,起初没人在意,以为又是巡兵。
直到他们渐渐将茫茫雾色甩在身后,清晰了起来。大伙才瞧清那压根不是巡兵,倒像是下午时不少人口中的“大人物”。在一堆布衣打扮的家丁簇拥下,是两匹枣黑色的上等马儿。右边马儿上的男子很俊秀,书生模样,看起来三十来岁,嘴角含着轻快笑意,倒像是游山玩水而来的。相较之下左边马儿上的人要面色严峻许多,却透着一股子邪气,年岁也不大,瞧着也就二十有几,一身白衣,粉边儿点缀在袖边,目不斜视,嘴角紧抿,眸色凛冽,一直沉默着静静聆听身旁那男子说话,俨然就是个贵气十足的公子哥。
半晌后,他意兴阑珊地牵动了下唇角儿,溢出一声嗤笑:“所以呢?连尸体都没找到,就急着把我找来,就是为了听你说朝廷有多重视这事?”
“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立功升官的好机会么?我是想着,以你这资质,蜗居在长安当个仵作,太浪费了……”
“不觉得。”白衣男子打断了另一人的话,垂眸整了整衣襟。
“那、那你就当是来玩的好了……”
“没心情。”
“让你玩深沉玩忧郁,你就有心情了是不是?我又不是去庙里头犯花痴的那堆姑娘,就爱看你顶着那副要死不活的嘴脸说禅的模样。冲着我装什么?你难道会不知道我做什么非把你召来洛阳?”
“……”怎么会不清楚?只是,心心念念了半年多的人儿,他想遇见,又怕遇见。
“我说你现在怎么那么难沟通?找你打马吊,你说手疼;找你去蹴鞠,你说脚疼;找你逛市集,你说眼睛疼。我看你就心最疼。既然非把自己逼成这模样,你索性把头发给剃了,烫上六个洞……”
“我去过上青宫了。”淡到无味的一句话儿,轻而易举地让面前的男子闭了嘴,周遭静了。他转过目光,眺望向远处朦胧雾景,苦笑。
第四十六章
夜色渐深,初夏的闷热气息席卷而来,别馆里时不时地会响起蝉鸣声。
透过椭圆形的窗格,是一轮弦月,月光静静地洒下。风很轻很黏,子七靠在铺了竹席的软榻上,看着面前桌案上的马吊,眸儿半睁着。
“七爷,到你了。”坐在子七上家的人,见他面色慵懒,快要睡着的模样,又久久不出牌,便小心翼翼地轻声提点。
“嗯?”怎么又到他了?
子七烦躁地哼了声,挪了挪身子,强打起了几分精神,摸了张牌,没话找话地看了眼身旁候着的龙套,“去把窗户关上,这风吹得我心燥。”
“长安的夏天不也这样。”裴澄没好气地说了句,瞧不下去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拉他打马吊而已,又不是拉他去死,犯得着一直皱着眉吗?再说了,这也不是陪着他消遣解闷,还不是为了哄两个能提供给他们消息的人,这才陪打的吗?怎么一点为事业牺牲的精神都没。
“洛阳的夏天一直都来得那么早吗?”子七看都没看,就随便丢了张牌出来,问着。
“比起你们长安城算是早的吧。”
这回搭腔的人是坐在子七下家的男子,四十来岁,打从坐下来打马吊起,就翘着一条腿,不停地抖啊抖。
“那冬天的时候,会不会特别冷?”子七揉了揉眉心,继续问。
“不算冷,跟长安差不多。怎么了?七爷该不会是打算一直待在洛阳了吧?”那男子笑着,依旧保持着抖动。
倘若没有猜错,裴大人特意把他们俩找来,又是设宴款待、又是陪着打马吊消遣,目的应该是想打探关于铜驼陌这一带不断有姑娘被杀一事。可是,正题到现在都没入,倒是七爷有一句没一句的,把洛阳的民俗风土习性气候都打探到位了。
“嗯?”子七微微挑了下眉梢,嘴角儿一瞥,敷衍地笑了笑,“随便问问。”
他只是担心那丫头会适应不了这儿的气候,转而想想又觉得好笑,她都未必在洛阳,即使在,也有那个死老头陪着,还轮得到他来记挂么?
闻言,裴澄狐疑地斜睨了他一眼。随便问问?这话拿去哄孩子都没有信服力。既然子七不想问出口,那就由他来问,想着,裴澄略微转过身子,在身旁那男人的感染下,也不自觉地抖起腿,状似无意地问:“这半年,上清宫里头那个梅道长有没有出现过?”
就像裴澄所料,这话,让子七霎时变了脸色。
看起来他像是对答案漠不关心,实则早就已经把耳朵给竖了起来,就差没整个人往人家身上贴,逼着别人快些回答了。
“你说梅道长呀,出现过啊,年关过后没多久就被小吴请回上清宫了嘛。这半年他一直都住那呀……”话说到一半,抖来抖去觉得不对劲了,面色一白,紧张地追问:“该不会是铜驼陌最近的事儿跟梅道长有关吧?”
“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只管回答就是了。梅道长身边有没有一直跟着一个姑娘?”裴澄没好气地赏了那人一个白眼,总不能跟人家说,他这是在假公济私,帮某个不成器的朋友抓妹妹回长安吧。
“姑娘?那可多了去了。”始终沉默的另一个男子,总算是整理好了手里的牌,插了句。
“那……有没有一个瞧起来傻乎乎的,挺丰腴的,有、有那么几分姿色的姑娘?”子七有些激动地紧握住那男人的手。
“你做什么?别想偷看我的牌哦。”男子很紧张地把牌护住,回忆了会,才说:“那倒是没有,梅道长身边的那几个姑娘都挺能干,主内主外的都有,品种俱全,就是没有傻乎乎的。”
哎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绕什么弯子?龙套急了,代替他们家少爷开门见山:“管他身边有多少女人,我们家少爷就是想问你,有没有一个叫唐九金的?”
“没有。”这回是抖来抖去回的话,很坚定很不容置疑。
“没有么……”子七缓缓松开手,也松开了紧绷的心弦。有些许失落,又有些窃喜,很复杂的情绪。她没有跟死老头私奔吗?那到底是死到哪去了?!以她那种傻傻的性子,一个人乱闯,说不定被人吃了,还会大声嚷着好甜。
“反正这名字咱哥俩是没听说过。要不这样吧……”抖来抖去随手拈了张牌,往桌上一丢,想了会,看向了段子七:“七爷不是想找那些被杀姑娘的尸体吗?铜驼陌这一带都是穷人,闺女死了也葬不起,要不就是拿个席子卷卷丢了就好;考究点的,会卖身葬,能赚一笔钱,卖身葬人是我们洛阳的民俗。要找尸体去洛阳市集最好了,可惜你们来得太晚了些,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