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花-第3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福晋可是有何吩咐?”秦柔道。
“算不得吩咐,只是有些话想问你。”那拉氏命身侧婢女为秦柔呈了茶,接着道:“你入府多载,免去琐务,仅为我打典庵堂,时于书斋为爷奉茶研墨也有三年。府里奴才看在眼里,知你已非寻常婢女,你是个明白人,应当清楚得很。”
秦柔晗首,不语,那拉氏语中所寓已了然于心。
那拉氏见其未答,又道:“苒儿常说你与她很是相仿,如今我也算看出几分。”
秦柔蓦地发觉自己如今处境确与当年的钮祜禄氏确有些相似,仔细思量,却又非也。她与钮祜禄氏迥然,她从未对他人眷恋犹存,却亦难将自己全身心地交付予四阿哥。秦柔想自己与这府中的女子甚异,她没有隶属于这个时代的由来,因此有着机缘促使而忽然离去的契机,她无法如钮祜禄氏一般释然地从了自己认定的男子,何况他冷峻得无从捉摸,甚至让她难以分辨自己于他眼中究竟如何。因此秦柔想,既是已将心付予了他,便也该为自己留条后路。
“爷纵着你,我本不该多说。”那拉什浅叹一声,道:“可你如今不进也不退,很是难办。”
“奴婢明白……”秦柔低声道。
那拉氏又道:“女儿家到了年岁,当为自个儿打算打算,若是寻常奴婢,眼下已能为你指一门婚事了。”
秦柔怔住,抬起头来望住那拉氏,目中略带惊恐。
那拉氏见状,缓下神色,劝道:“我也知道你这丫头逼不得,仅是要你好生想想,莫要耽搁了自个儿。”
“奴婢谢福晋提点。”秦柔垂首道。
愈午后,风渐凉。那拉氏便要移至庵堂参经,秦柔得以退下,心中却惶惑难安,似极了落慌而逃。
夏息将去,秋意初至。
一日忽闻四阿哥受传入宫,康熙未归,传召者必为太子。四阿哥与太子虽有来往,表面和睦无事,实则各有心思,人尽皆知,与四阿哥结交甚密的十三阿哥又为反太子者,两派关系便更显微妙。太子挥霍无度,东窗事发后又急于挽补,大张旗鼓,四阿哥定是尽收眼底。眼下康熙归期已近,此时四阿哥得太子传唤,想必是令其于同舟或是反目中做一抉择。
秦柔尚未定下心绪,闻四阿哥入宫,知此行许与日后二废太子有所关联,更是心生忧挂,坐立不安。平日里有些交情的小厮见状,想她是留守多时,闷得慌,便借办差之机,邀秦柔出府散心。
至城中,见街市一派扰嚷,胸中烦闷竟被掩去几些许。秦柔顿时舒畅不少,欲向那小厮道谢,忽见其满面隐情般,将她拉至一隅,轻声道:“柔姐姐,我这个月领了分子,就想着到醉月楼听杨柳姑娘唱曲儿,你看能不能……”
秦柔会意,道:“明白了,你去罢,我四处转转,一个时辰后在此等你便是。”
那小厮喜上眉头,道:“好姐姐,这人情我记下了!”
“得了吧。”秦柔笑道;“邀我出来,是你卖我个人情,想着我能给你行这个方便,回了府里要是管事问起,我也能给你作个证人是吧?”
小厮挠挠头,憨声道:“果真瞒不过姐姐……”
约摸着醉月楼里歌舞将始,那小厮便匆匆离去,余下秦柔独自逛荡。
……
来往路人络绎,叫卖熙攘四起,车马不绝,川流不息。
秦柔莫名忆起多年前的上元灯节,她亦是这般漫无边际地于人潮中游逛着,记得那时心中亦是愁绪千结,妇女孩童提携而过,便能牵起她心中一阵酸楚。现今事异多时,她再度身临此境,难免于心底感叹不已。谁料迈过同当年甚为相似的街巷,目中竟印出那时同游人的身影,一处糖人摊侧,十三阿哥饶有兴致地观望着一群幼童簇拥喧闹。秦柔怔怔望住那难为人流所掩的挺拔身影,见他似是察觉到一般回眸,与她四目相接,而后久违的爽洁笑意使那一张俊朗如故的脸越发清晰起来。
恍如隔世。
秦柔想着,重逢胜似一次救赎。
似曾相识的酒馆,临街的席处雅致依然,眼前的男子眉目晴朗,一切都似是那个烟火阑珊夜的重演。
“你那一曲《慈母吟》,我仍记忆犹新。”十三阿哥笑道。
“区区陋曲,让十三爷见笑了。”秦柔说笑道:“只是能故地再遇十三爷,当是奴婢与贵人有缘罢。”
十三阿哥朗笑几声,打量着秦柔,道;“没变。”
“十三爷亦然。” 秦柔道。
“非也。”十三阿哥似笑非笑,目中仿佛有霭,一面向馆外街市看去,一面兀自道;“同上元那时有异,今日一聚,若有再逢,恐怕又不同于今。”
秦柔惟恐担忧成谶,忙问道;“可是宫中有异,使十三爷心中蹙郁?”
“姑娘家,莫询这些。”十三阿哥声似淡然,眉目间却略有愁结。
“奴婢不懂宫中权衡,亦知不该多嘴,只是……”秦柔心系二废太子之事,恐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受其牵连,沉了沉气,道:“奴婢想,暂且置身事外,伺机蓄势,总归比骑虎难下,最终淌了浑水好。”
十三阿哥面色略沉,看住秦柔,肃声道:“可不许再谈这些!于任何人前都不可再提!”
秦柔无从劝戒,只觉胸中有阻,垂目不再语。
“雍王府里的丫头,又是四哥身边的人,略有所闻虽非罕事,但我是为你好,那些个事儿,非你等可随意估之论之,要惹祸的。”十三阿哥沉叹一声,又道:“况且说得易做着难,所谓旁观者清,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身不由己的事见多了,做多了,也就没了消停安生的时日。”
十三阿哥语重心长,语中无奈尽显,秦柔心中不是滋味,隐约揣测,或许此时十三阿哥已将陷入二废太子一波之中,如其所言,身难从己。
席间无言良久,十三阿哥自街市处敛回目来,看向秦柔,有意扭转氛围般,笑道:“怎么这就不吭声了?我倒没看出你这丫头如此禁不得说,怕是叫四哥娇纵坏了。”
“奴婢不敢。”秦柔抬起头,目中忧思未散,甚有泪光。
十三阿哥见之一怔,似有一瞬,面露动容之色。
秦柔连忙瞥向别处,道:“柔甄虽身为奴婢,却时常惦起那次上元烟花,若是与十三爷同赏,当是难有倦日。”
一番肺腑之言已落,秦柔方才自识心间已将十三阿哥看得分外难能,如他果真如集中所载,因二废太子再遭康熙摒弃,壮志终成落泊,满面朗然笑意换作涣散颓色,将是何其苦痛。秦柔视十三阿哥为知己,不愿见他别昔日飒爽,度沧桑铅华。她想着,若有一世的烟火,她愿与他同看,但亦深知刹那华彩,永无生生不灭之时。
此时,忽闻十三阿哥呓语一般道:“当年逃选秀,你跌跌撞撞的,若是倒在我府前,不知如今会是如何?”
秦柔心中一颤,低下头去,佯作未曾听到。
叁拾 ? 瓢泼
盈盈池中涟,袅袅晨时烟,
悠悠风过耳,隐隐诉绮念。
湍湍清漪溅,款款入心间,茕茕美人目,冉冉溢眷恋。
浮云寮中,苏小妩临荷塘而坐,眼前莲色犹艳,浮叶凝碧,却面含愁容,偶有轻叹。
八阿哥见状询道:“常说宫中窒闷,现下置身朱墙外,何以仍旧忧心忡忡?”
苏小妩目光仍旧落于莲池,恍惚地道:“秋景渐浓,这花能开至几时呐?”
八阿哥将手中书卷搁下,侧颜望向苏小妩,目蕴宠溺之意,打趣道:“见你时常兀自怔神,想着当是迷糊性子犯了,如今才明白,你亦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苏小妩脸一红,怒着嘴转过身来,见八阿哥眸中一派煦然,苏小妩本要娇嗔几句,却蓦地没了心思,又恐八阿哥疑惑,索性垂了首倚入八阿哥怀中,将脸埋进他浅杏衣襟间。八阿哥轻抚苏小妩耳后青丝,她自他袖间再向那一池濒近残去的莲花望去,只感胸中酸楚与疼痛交叠翻涌。
塘中荷花能待至几时,男子明媚胜似夏荷的笑靥又能留至几时。
苏小妩不敢想,未来却梦魇般驻进她每一隅闲暇,令她无从逃离。
“你入宫已有七八年头,当是思量归处之时。”八阿哥声色蔼然,道:“待惠妃娘娘寿辰,让她将你自长春宫收了去,待些日子,我再去将你要回府上,可好?”
苏小妩又惊又喜,未及雀跃,心中隐忧轰隆袭来,将那欢悦顷刻浸作惶恐。
八阿哥见她无话,笑问道:“莫不是不愿吧?”
苏小妩摇了摇头,又垂下目去轻轻点了点头,低声答道:“不愿。”
八阿哥略作沉默,询道:“为何?”
“八爷有福晋……”苏小妩左右思量,自知其中根由难言,况且那天人一般的八福晋确也是她心头隐痛,便以之为由,支吾道出。
却闻八阿哥朗笑,将苏小妩揽入臂间,柔声道:“你与她自是迥然。”
……
尚有隐隐雷声,空色渐灰,闻池内水声淌淌,向亭外看去,方觉雨已聚势而下。斯须间,荷塘似雾中奇境,水面轻烟缭绕,仅闻雨声滂沱,莲叶如涛间轻舟,惴惴翻动。迷离间,唯见荷影失了嫣然从容,摇摇欲坠般远远晃动。
苏小妩茫然间忆起多年前那一场人间仙境般的春雨,伞下一吻,如今她额前仿佛湿润犹存。苏小妩想,那时她的绮念既成现实,现下为何不可再做一试。于是木然抬目望住八阿哥,游离一般,道:“若能远离尘嚣喧扰,天地悠悠,仅八爷与妩儿,不以权势为欲,不为纷争所扰,淡薄度日,就此终老……岂不人人羡之?”
八阿哥未作应答。
亭内静谧,一切音响宛若于亭中绝迹,只闻亭外雨似倾盆,苏小妩脑中所撰瑰然绘卷于那雨声中已渐瓦解。蓦地听到什么突兀地碎裂,她下意识地探寻,眼前心中却皆是空无一物。
苏小妩想秋意确是重了,她周身寒冷。
康熙月末返京,宫里上下再作忙碌。
苏小妩值夜方归,合衣躺下未待须臾,闻外苑一阵似有步声零乱而近,随之便是三两人声,虽窃音低语,难辨其辞,却可悉声色焦促,似有隐情。自康熙离宫,太子已有异动,听闻连月来毓庆宫中常有重臣出入,且每每彻夜未出,灯火常明,想来太子一党必是伺康熙出巡之机,磋商利己之策。苏小妩心知太子此番周张,妄图聚势反仆,却终将耗尽气数,断己前路,又惧八阿哥与二废太子有所牵连,故时常提心忧恐,旦有风吹草动,便生窥探之念。
此间正值荒鸣,苑中奴才朝务甚繁,寥人守夜归来,亦当是熟睡时分,乃一日内陋院中最为人迹罕至之时,此为婢女所栖厢所,而窗外人声,分明是几名青年男子,仔细聆去,竟辨出其一正是八阿哥近身奴才小筌子之声,苏小妩霎时睡意全无,连忙倚窗自罅隙中探去,见小筌子与三两名太监正搀着一名眼生的小太监向厢所后行去。苏小妩鲜涉苑后,仅知该处常年荒废,仅作陈置残物弃品之用,平日里甚是萧索,杂役日常清扫亦不至该处,小筌子等人形迹可疑,想必是要将那人藏匿至废屋之中,掩他人耳目。苏小妩心生疑忧,自门窗缝隙间难看分明,欲尾随其后,又恐打草惊蛇,只得静候室中,坐待时机。
临近废苑,见那弃室中似有灯火,苏小妩心生疑惑,放轻了步子逐渐靠近,拣了临近院中榆木的窗畔,以树影为掩,小心自隙间窥去。
那小太监叫人捆住了手足,由两其余两名太监摁住垂首跪立,身前置一张檀木方椅,于其上一足于地,一足斜搁置于另一膝上的紫袍男子,肤色较寻男子苍白许多,跟衬得一张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