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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无双花-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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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便以诸事无碍为辞慰之。

暮时,秦柔将差事更予翠燕,正由府园行回己所略作休憩,见福安于后厢前肃色立着,连忙上前请安道:“见过管事。”

福安眉略挑起,略瞥了秦柔一眼,道:“爷传你到书房问话。”

秦柔一惊。

“愣着做什么?随我来。”福安言毕便提步向书斋行去,秦柔只得快步跟紧。

书斋内。四阿哥席于案前,手中执一书笺,卷畔置一盏清茶。

秦柔于房中立了良久,四阿哥始终未曾抬首,亦未有半句言辞。此情此景,令秦柔仿佛置身四载以前的那个雨夜,她亦如是静静立于他身前,隐隐灯烛摇曳出暧昧的隔影,他同她共同缅溯着早殇的少年,她于闪烁不定的光晕里初见他隐晦的温情。她恍然悟得,或许她对他的绮想,便萌于那时。

但今日却非前昔,眼前的四阿哥面色冷峻,目如墨,眉浅蹙。秦柔心中隐约猜得四阿哥此番传召当与行踪暴露之事相关,他命人追查,若是寻得了有关莲生的些许线索,哪怕分毫,便定将与冒名其妹的她扯上干系,她想也罢,若是自己皆事揽下,便可保钮祜禄氏周全。如是一来,既是报得收容之恩,又算是为自己一时私心将信交伏做了弥补。

约摸半个时辰后,四阿哥放下书卷,起身行至秦柔跟前,沉声道:“可知我为何传你来?”

秦柔垂首未语。

“事已至此,反倒装聋作哑起来。”四阿哥道;“我一时大意,未曾料想老八许是于我府中亦安插了探子?”

“请爷明察!”秦柔道:“奴婢与八阿哥绝无任何牵扯!”

四阿哥哼了一声,道;“与老八有牵扯的是前几日上京的江南巡府一行,其中有一人名赫宜?莲生,你可知?”

言至此,秦柔知四阿哥已然知晓莲生底细,便答道:“此人乃奴婢家兄。”

“一派胡言!”四阿哥喝道,随即行至案前,将一卷轴甩至秦柔身侧,秦柔将卷轴拾起展开,竟是一妙龄女子的绘象,画中人似曾相识。她一时疑惑,竭力于脑中寻觅画中人的音容,未果。

“画中人为莲生胞妹,名赫宜?柔甄。”四阿哥冷冷地道。

秦柔大惊失色,身子一晃,向后退去一步,又见四阿哥步步逼近,于她身前立住,一手执起她下颚,她惊惶地抬起头,目光触及他深邃却炯灼的瞳仁。

“你既非画中所绘之人。”四阿哥一字一句地道:“说!你究竟是何来历?”

那只手不断施加力道,她只觉颚骨一阵疼痛,俄顷间,那痛楚自面部弥散开来,似是要遍及周身。她涌出泪来,他松了手。

秋时已逾,冬雪将至。书斋门扉紧闭关,室外夜将寒起,风声呼啸,落叶翻卷,清晰可闻。书斋中两人相对而立,垂首许久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与眼前的男子四目相接,男子沉晦的目中似是略过一抹动容与惊异,许是惊于眼前女子的淡定与近乎义无反顾的从容。

“奴婢既无由来,亦无归处,天地幽幽,旦求栖身之所。”她神游般地道。

他未语,面色无异,无从获知心绪。

“爷若是不信,驱逐责罚悉听尊便。”她缓缓地道:“爷即是要了奴婢的性命,亦许是为奴婢觅得了一处归属。”

他依旧沉面不言。

似有一瞬,忽闻房外风止,她闻得他道;“我不杀你,亦不逐你出府,你既与那名为莲生的男子并无关联,我便也无意探究你身世来路。”

他脸上似有笑意漾起,如霭间月影,与墨空中隐匿的暗星骈阗生辉,不易察觉,却光芒深远。她迷离地望住他,他隐晦的笑意张扬地蔓延,终于牵动唇角微微扬起。

“我留你在身边,倒要看看你能寻得怎样一处归途。”他语既落,沉浑的音语在她脑中萦回难散。

如愿以偿的喜悦忽然袭上心头。

贰拾陆·故人

冬日再至。

苏小妩已然置身塞外雪原。此番侍德妃随驾出行,竟是要于行宫帏营内度去两月。苏小妩心思着天寒地冻,风啸霜迭,即是为主子置备行头物当便要于布城华围间来往穿行,严寒难耐不说,冒了霜雪至帐前,每逢掀帘皆要于帷外仔细将身中衣间所沾雪水仔细理净,方才可入内向主子道安,如是一番折腾,暖炭未至,早已冻得失了知觉。沉叹一声,呵出几屡轻霭,顷俄间竟生生叫寒气溺毙了丝脉,苏小妩只觉面上冻得一阵裂疼,忙将手里捧了怀炉向近颊处贴去,顿时暖意涌来,惹得她爱不释手。

“分明是要呈给主子的怀炉,你倒使得甚欢。”朗然之声蓦至。

苏小妩一惊,颜前的暖手炉仍不舍卸下,仅是怔怔回过头去,见十四阿哥屹足其后,一身墨色绒裘长衣衬得眉目奢贵俊硕,苏小妩不紧暗叹昔日翩翩少年现今已酝得几分沉邃雍容之致。

“阶列女官已是数载,竟仍是一幅闲适迷糊的小丫头作派。”十四阿哥抬眉笑道。

苏小妩嘴一瘪,又猛然觉出失礼,面露窘色,一句“十四爷吉祥”尚留在口里,见十四阿哥已提步自她身前行过,一小太监执傘紧随,向德妃所塌布城行去。

“既是寒意难耐,何必于途间耽搁着?快些进帐才是。”十四阿哥留下一语,令苏小妩胸中乍暖,两眉正待舒展,却猝然于心低愧责间止下,再作纠结。

她与八阿哥来往至今,竟是已逾夏秋,她心中犹信犹疑,至今受宠若惊。半载有余,十四阿哥似是对此事未闻未知,她心中蹊跷庆幸参半,却隐隐莫名失落。每每思量至此,便要暗骂自己贪恋当耻,转念却苦当下处境。与八阿哥已越暧昧,却前景未明,他虽关切常至,馈物不断,二人却鲜有照面,她知他府中有妻娇贵,亦知他将来难得太平,现下壮志待酬,无暇寄情,但她后知后觉,已于宫中度过少女之年,偶闻得同栖宫女论及龄满离宫,便为无己归处一阵心忧。此虑必是无从诉说,秦柔相距甚遥,难觅一见,长春宫中各人皆私议她与十四阿哥渊源匪浅,她却日夜忐忑,若十她与八阿哥一事为十四阿哥所悉,其果岂可思量。如是想来,她又自我劝慰,想着凭她微薄之身,许是不足为两名皇子所虑,甚至从未得其上心,此意间,兀自哧笑几声,不知是自嘲或是自怜。

掀了帷毡入帐,手里的怀炉叫缘衣接了去,苏小妩顿时失了暖,一怔神,满目不舍,见缘衣莞尔,顷刻回过神来,眉微结,敛目将衫间的雪抖落下来。理好衣襟往里幄处行近,顿感暖意迎面裹来,心中感叹为主居贵者实是养尊修身,为奴为仆便仅能于严寒酷暑里奔波劳顿,不得消停。苏小妩如是念想,便不由地往内帐暖处贴过身去,缘衣见状,笑着唤她莫要失态。

“若是生生冻死,有什么可矜持的?”苏小妩白去一眼,闷闷地道。

“姑姑!”缘衣辩了一声,又忽然压低了音调,道:“主子刚起,现下正与十四爷席于里帐,莫要出声惊扰。”

“十四爷方才我也是遇着了。我在这儿取自个儿的暖,又不往里幄去,怕什么?”苏小妩以眼隅向缘衣一瞥,抬眉笑道:“你也来凑凑?”

缘衣直摇头。

苏小妩嗔了一声,欲再近里帐些许,闻得德妃之声平缓自内传来,道:“可是妩儿回来了?”

“回娘娘的话,是奴婢。”苏小妩应了一声,连忙拨帘入内。

暖塌中,德妃斜倚几案,神色温蔼亦带了几分疲态,十四阿哥席于塌前毡椅中,正执了茶盏兀饮着。

“禀娘娘,奴婢已将新怀炉置好,待缘衣备好绣囊便可呈来。”苏小妩道。

德妃略作颔首,随后低下目去,一手托茶盏,一手轻挲盏盖,口中轻吁,似是待茶微凉。

一时未语,苏小妩略窘,斟酌便就此结务告退,见德妃眉又抬起,似要开口,便又低下头去,静静立于原地。

“自十丫头获封和硕公主远嫁科尔沁已近一载,妩儿于我身边是有些时日了。”德妃缓缓道:“这丫头处事虽可沉静,实是生得活泼俏皮的性子,又识得些新奇玲珑的饮物小点,称得兰心蕙质。”

苏小妩心想一番无故褒奖略有蹊跷,便不敢作声。

“你入宫时日虽不及深,却亦不浅,我既是喜欢得紧,便知女子至此年岁,当要论及婚嫁。”德妃一笑,又道:“我看再留你些许时日,便将割爱了。”

苏小妩大惊,惶恐道:“奴婢身为宫婢,旦求尽心侍奉主子,不敢多作念想。”

德妃煦然一笑,向十四阿哥看去,十四阿哥依旧垂目饮茗,眉微扬起,笑意轻泛,片刻后方将盏物搁下,向德妃道““额娘,儿子此行未携家眷,小喜子抵行宫时便染了疾,此下已送至厮役帷界,帐内琐务乏人打典,便来向额娘借人一用。”

“我这儿有缘衣萦衣伺候着,算得闲裕。”德妃道:“便让妩儿随你回帷罢。”

十四阿哥作揖称谢。

苏小妩福身领命。

入夜,寒意更甚。

苏小妩奉德妃之命迁至十四阿哥帐中,闻德妃一席意味易显之语,又见其与十四阿哥一番心照不宣的对望,加之自德妃处迁徙出时缘衣那隐羡深植的笑意,她自知德妃有意将她许给十四阿哥,此行许便是要二人愈加熟络,亦是向他人明示归处已定之意。苏小妩自识无力掩抗,又不知八阿哥心意,只得遵意得命,乃盼峰回路转,寻得契机。

“妩儿姑娘。”一声轻唤自帐外入耳,一小太监掀幕进来,手中提一漆箱,内至暖炉烧酒。见了苏小妩,那小太监一笑,道:“这是十四爷吩咐奴才备的暖酒,劳姑娘呈上,管事公公那儿还有务要办,奴才这便先行了。”

那小太监将提箱交予苏小妩,遂匆匆行去,毡帘略作掀启放下,寒风轰隆而入。苏小妩一阵冷颤,连忙掩好帘子,又侧身向里幄看去,见灯火盈亮,满世暖景,便略清了清嗓子,撩起帷帘行入里幄。

十四阿哥正于几前阅卷,案中置几册书笺,盏中茶水已尽。苏小妩将暖炉于几侧置下,将酒壶取出煨之,后于一旁静立,待酒已热,霭气渐萦,便取来酒盏,以锦巾拖壶,斟满。苏小妩将杯托起,欲递予十四阿哥,却见其专意致志,神色肃然,不紧从旁细致端详,本是犹疑当否扰其公务,如是望着,竟发起怔来。

“愣着做什么?”十四阿哥未作抬头,蓦地问道。

苏小妩略惊,手里不稳,盏中酒水一抖,溅出些许。

十四阿哥扬目看向她,见她仍似未回神,又道:“还不给我?”

苏小妩翻然悟过神来,将盏递去,将于十四阿哥指尖相抵,又稍作迟疑,退回些来,见十四阿哥目露疑色,便脱口而出,道:“饮酒伤身!”

十四阿哥面上稍顿,继展眉笑起来,摇头道:“饮烈酒伤身,烈饮酒伤身,寒冬饮热酒,暖胃之径。”

苏小妩面上一红,将杯子递出去,转身告退。

“外帐严寒,何不在此待着?”十四阿哥道。

“奴婢今儿要值夜。”苏小妩促声丢下一句答话,连忙出了里幄。

约摸亥时已逝,内帷灯火熄去。苏小妩知十四阿哥已合卷就寝,一阵懈意袭来,正要略做舒展,只感帐外一阵寒息幽幽潜来,垂目瞥见炉火已近微薄,只得敛了动作,将燃物添足,席回原地将两手来回摩挲。如是挨过半个时辰,竟觉倦意深沉,便将毡衣紧了紧,拢着肩臂睡了过去。

天未明彻,苏小妩终是冻醒过来,起身时只觉脖颈一阵僵疼,咽内干热,掌中冰凉,方才站定,又觉晕眩失稳,鼻息甚塞,仿佛将窒,她索性稍掀起帐来,面向毡外雪原猛地一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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