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魂罐-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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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得很沉,可能药水添了安定之类的药物。我看着他上方悬着的药瓶,也实在有些不忍心。此刻,我更多的是感到疲倦。眼巴巴地看着他滴完最后一滴药水,我按了护士铃,就半倚在空着的病床上开始迷糊。
来给伊山羊拔针的是先前与那个胖胖的小护士一起的瘦高个女孩儿。她进来看到我在迷糊,蹑手蹑脚地拔掉伊山羊手腕上的针管,收拾了空药水瓶,悄悄地走了。我累极了,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管,什么也都不想问,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敲门,随口喊了一声请进,也没起来。我睁眼看了一下,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纤细的女人,穿着一件火红的风衣,手里提了一个很大的包。我恍惚着,从床上探了一下身,揉了揉眼睛。
等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我惊得“蹭”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小路?你怎么来了?”我惊讶道,因为来人正是伊山羊的老婆——卢路!
她把食指放在嘴巴上朝我“嘘”了一下,走到伊山羊的床前,把包放到地上,皱着眉头看了她老公一眼,扭头有些责怪的低声跟我说道:“你怎么让他喝那么多酒?”
“好久没见了,就喝得多了点。”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奇怪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的?”
“有烟没?”她朝我伸出手,在灯光下她的脸色很白,却又化了很浓的妆,两颊上的腮红抹得有点过分。我记得以前她是个挺素雅的女人,怎么变化这么大?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递给她,又自己叼了一支,打着火之后递过去。她把头凑过来把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没有回答我,而是扭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伊山羊,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小路?”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事儿跟她坦白了,毕竟那是他老婆,但是我又怕吓着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于是拿起电话朝她晃晃,“你电话换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她扭头朝我喷了一口烟,突然格格笑了一声,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我头皮突地麻了一下。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笺,用口红在上面写了一个号码,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五个血红的数字——87201。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我还躺在病床上。原来做了个梦,我摸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心想,太真实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睛看了看对面病床上的伊山羊。他依然还在昏睡,没有要醒的意思。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我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腿,关节有些酸痛,头也昏昏沉沉的。我开门出去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又到楼道里抽了一根烟,才觉得略微舒服了一些。
回到病房,伊山羊仍在昏睡。我打开病房的窗户,外面的冷空气吹得我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这时候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稀里哗啦进来了一群人。我扭头一看,是一个老大夫领了一群年轻的大夫来查房。
我赶忙走过去。大夫从眼镜片上面看了我一眼,拿着病历指了一下床上的伊山羊,问道:“病人一直没醒么?”
我说没有,然后他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走过去伸手扒拉了一下伊山羊的眼皮,又在病历上写了几行字,跟我说:“没有什么大问题,让他自己醒了就好了。有什么问题及时跟大夫沟通。”转身领着那群年轻大夫出去了。
我听他这么说,知道伊山羊没事了。我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叫了他几声。他还是昏睡着没有反应。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凳子上,回想着刚才那个梦,看着伊山羊的iPhone 4上面的那行数字,心里若有若无地好像抓住了点什么,87201?我忽然想起那本日记,那上面肯定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于是伸手在伊山羊身上翻了一下,没有,我明明记得在饭店把日记本还给他了,难道丢了?
我拿出电话,找到小兔的电话打了过去,响了很久,那头才接电话,“谁啊?讨厌,这么早打电话还要不要人睡觉了。”她在那边懒洋洋地抱怨着,听声音像是刚醒。
“小兔,是我。”
她听到是我的声音,有些不情愿地问道:“铁师傅,什么事啊?找我姐啊?我姐昨晚没回来。”
我听到她说罗玉函昨晚没回家,心知有点不妙,赶忙追问道:“你姐没回家?去哪了?”
“我哪儿知道啊?可能是去她男朋友那里了吧?”小兔的声音有些促狭。男朋友?罗玉函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心里变得无比酸楚。
“怎么啦?这会儿知道难过啦?早干什么来着?”小兔听我没说话,在那头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
我没心思再跟她说别的,就让她一会儿去店里帮我找找那个日记本。她说没见着,应该不在店里。因为要是在店里的话肯定昨晚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拿了。我们那桌最后是她带人收拾的,没有发现什么日记本。她说一会儿再去帮我找找,然后又继续道:“其实,我姐那个什么……”
我赶忙打断她的话头,说:“没事儿,祝她愉快。”我心里酸酸地把电话扣了。我觉得祝她幸福这句我说得特悲壮。她终于还是没有等我,我开始有点讨厌起自己的怯懦来。这么些年了,我虽然没有明火执仗地追求她,可我总以为她是知道我的意思的,我一度以为她也喜欢我,可现在才知道,我竟是如此自以为是,如此可笑。
她有了男朋友了么?
我心里只剩下这一句。
第三章 桃花依旧
〔王富贵来访,从他口中,我得知玉瑗和封魂罐的蹊跷来历,而山羊的诡异表现又让我无时无刻不心惊肉跳。原本身在国外的小桃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事态竟朝着愈发离奇的方向发展?〕
【1】
我劝自己别多想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少了一棵咱再找,然后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挣扎了好一会儿,我才又把心思放到当前这件事儿上来。
我看着床上的老羊还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就走出病房想找护士交代一下,我先回去找找那本日记。到了护士站一看,昨晚那圆脸小护士还在那里,我问她:“你咋还没下班?”
她抬头看到是我,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什么事儿?”
我心想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大脾气?我强忍着不满跟她说道:“你帮我看着点我那朋友,我回去有点事,去去就来。”
“一会儿你去交点住院押金啊,你可欠费了。”她拿着一张单子扒拉了一下。我说我不才交了三千了么?
她撇着嘴说了一句“不够”,然后再没搭理我。
我说:“你们给他输的是金子啊?不是就是喝多了么?怎么花这么多钱?”
“有事儿问大夫去,我不知道。”她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
“你不知道什么?”我盯着她问。她眼神躲闪了一下,不再理我。
我觉得昨晚在急诊室里肯定发生了点什么事,可她又不肯告诉我。
我也知道不会再问出什么结果来,就随便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了医院。
打车拐进路口,老远就看店门口站着一个人。我下车一看,是张大妈。这才想起来,她的烟摊儿还在我店里放着呢!
“大姨这么早啊?”我赶忙小跑着过去打招呼。
“这都几点了,还早?!”她把脸从围得严严实实的大围巾里扒拉出来,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小子昨晚干吗去了,怎么这么晚才来开门?做生意要像你这样就都饿死了。我昨晚从网上看到有个小伙子没钱租房,就在人小区里盖了一个蛋,在里边住着。现在这个社会生存压力这么大,你还不勤快点。”
听着她的絮叨,我头嗡嗡直响,不住点头称是,赶快掏出钥匙拉起卷帘门,帮她把烟摊儿抬出去。忙活完了,她随手塞给我一个袋子,说:“还没吃早饭吧?今早我包了几个包子,你拿去吃,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
我也不客气,接过来拿了个包子张嘴就咬,羊肉大葱馅儿的,喷香。
我笑嘻嘻对她说:“还是大姨你疼我,就跟我妈似的。”
她说:“我可不想再要你这么个儿子,我家里有那一个就够了。”然后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一拍大腿,说:“对了,小鱼,昨晚你大叔从外边鼓捣了一个东西,说是什么宝贝,你给我看看。”
我心里一紧,这两天我被突如其来的宝贝搞得快崩溃了。一听连她也要拿个什么宝贝给我看,我就没心思再吃包子了。
看她跑出去从电动车后座上抱过来一个黄帆布包,我就更紧张了,心想现在咋这么多黄帆布包?那黄帆布包里鼓鼓囊囊的,看起来也像是一个罐子。
张大妈看着我一脸纠结的样子,有点担心地问道:“小鱼你哪儿不舒服?”
我看着她一脸期待,一横心,打开了那个黄帆布的包裹。
当我看清楚包裹里面装的东西后,一下子就乐了。张大妈在一边看我笑,赶忙问道:“这是个宝贝不?”
“这个东西嘛,”我指着那个东西说,“是不是打美食街路口那里一个民工手里买来的?”
“对对对,你大叔就是这么说的。”张大妈一看我还知道来历,不由得有些兴奋,以为真是个好东西。
“然后他还说这是从那边工地上刨出来的?”我笑着继续问她。
“对对对,小鱼你还真有本事,这些都知道啊?”张大妈丝毫没有察觉到我话里的另一种意思,仍然很期待地看着我,希望从我嘴里听到这是一个宝贝的消息。
“唉……”我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心说下面的话,“大姨,大叔买这个花了多少钱?”
“说是五百。”张大妈有些肉疼地吧唧了一下嘴。在她眼里五百块钱是一千个包子,是十来袋面粉,是一家人半个月的口粮,“你快说啊,它是不是个宝贝?是哪个朝代的?值多少钱?”
“大姨,”我咳了一下嗓子,“这个东西,是个假的。”我看见她脸色立马变绿了,赶忙又安慰她道,“大姨你别着急,你听我说。”
“这个东西现在市场上有很多,都是河南人造的。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九转乾坤宣德炉。你看看上面雕的这些猴子马啊什么的,还有下面的香炉,这都是塑料模子压出来的。”
“塑料的?”张大妈怀疑地摸了摸那个东西,“这不是汉白玉的么?你再仔细看看。”
“大姨,”我摆摆手让她别着急,“这种材料,有不明就里的人觉得是玉的,或者石材的,还有说象牙的,我还见过一个说这是紫砂的。其实这材料的学名叫‘热固酚醛树脂’。”我看了看有些迷糊的张大妈,指着那东西继续道,“当时那个人还跟大叔说用火试试来着吧?”
她点点头,说:“要真是树脂塑料的话,怎么不怕火啊?还这么沉?”
“这就是大叔上当的根本问题了,其实这材料您天天见。”我指了指外面不远处摆着的一个台球案子跟她说,“看着没?那边老刘头那儿有的是。台球,就是用这个做的。”
她一听彻底急眼了,张嘴就骂:“狗日的臭老头子,花五百块钱买个大台球!”我赶忙安慰让她他别着急,我说:“这钱,大姨你放心,丢不了。”
我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接通了张嘴就骂:“王富贵你行啊,骗到老子头上来了。你赶快滚到我店里来。”
“鱼爷,您说明白点,我王富贵就是再傻也不敢在你太岁头上动土啊。”电话里的人撇着一嘴正宗的河南开封音有点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