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我们在相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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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人癖”,她只攒钱,其余的甚么都不听不碰不看不闻不上当。小小年纪才出头混,就跟头狐狸一样精。
东尼王原是一家“星期五餐厅”的小牌,她那个妈则是他们店里的常客,那时正迷上另一个红牌牛郎,时常出入那家店,也带她去过两三次。她就那么和东尼王熟识起来。
教她搞不懂的,总有那么多有钱没钱的女人等着被爱--就像她老娘--彷彿这世界上除了爱情,就再也没有其它事好干;那些寂寞的女人没有一个有“好下潮。一旦钱被挖光了,就只有等着被甩的份。
但也就有像她老娘那种“执迷不悟”的女人--被甩了一个,再找一个。四十好几的女人,比她这二十青春的少女,还要来得妖娆艳派;豆般的眼睛里,就只看得到男人存在,从来不管她的死活。
所以说,她活到这么大。大抵都靠“自食其力”--打小做些小小贼,到骗些老不修奉送的电影费;没有她那个妈,她一样活得很惬意自在。
认识东尼王后,沙昔非和他,一个寡廉、一个鲜耻,两个不要脸的人,倒是一拍即合,就那么“搭档合作”起来。
最初是搞“仙人跳”。如果运气好,逮着一头肥羊,好几个月不愁吃穿,但毕竟风险太大,投资报酬率不划算,算算没甚么搞头,也就歇手不干。这期间,他们偶尔也搞些“小斜的把戏,可收获不多,“牺牲”也大,没几次也便收手了。
后来,改行做“正经”事,凭着东尼王滑溜尖头钻营的本事,她竟然有模有样地演起戏来。不过,大抵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临时小角色,不是演死人,就是僵尸一样站在那里动也不能动的婢女下人,或者充当活道具的路人,别说是台词,有时连镜头都不见一个。
本来这个社会,就没有所谓凭实力这回事。主角当不成,老是演那些要死不活的背景道具,她也烦了。又捞不到甚么钱,还演个屁!东尼王脑筋动得快,便搞起这个“替身演员”的把戏--在真实生活里演戏,扮演那些有“女人麻烦和问题”的男人的爱侣,替他们解决难题。
听说她那个没见过面、据她老娘追想揣测很可能是她老头的家伙,当年是个小有名气的小生;不管可信度如何,她的“演技”的确逼真一把罩。就这样,东尼王“经纪”、她“演戏”,两人合作无间,大有搞头。
反正都是在混口饭,只要有钱赚就可以,她不曾拘泥用甚么方式赚钱。而既然混生活,就没有甚么身份品性好矜持的;那些甚么道德家挂在嘴巴叫嚷的,甚么“人穷志不穷”、“穷要穷得有骨气”,依她看,根本就是狗屎一团。
穷和骨气是搭不上的。人一穷,甚么卑鄙的事都做得出来。甚么堕落的事都阮沦得下去。羞耻?省省吧!一斤值几多钱?
人穷就容易贪婪,一旦食髓知味,甚么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没有所谓自尊这回事。
就像她。
但别搞错,她可不认为甚么自尊是多了不得的事!这社会就是这样,要想活得惬意畅快,不时就得说个谎、耍点赖,甚么都无所谓,只有钱最实际、重要与可爱。
从她十六岁起,她就深谙这个诡谲的道理了。小小年纪就了解金钱的魔力;要脸没险,只要有钱就可以。
她可不像她那个没出息的妈,年纪一大把,还成天贴着小白脸谈情说爱;她才不浪费时闲在那种没建树的事情上。对她来说,谈情有斤两,说爱有价码;爱情可以伪装,只是一出假面的舞台剧。
她,扮演“爱情”,并且以此为生。
“别这么乖戾!”东尼王比起莲花指,拂拂他的领巾。“你应该学学你妈,你看她过得多轻松愉快惬意!四十都有了,还是那么美丽迷人。找个男人,好好享受,谈场恋爱,对你是帮助的。”
“我每天都在“谈恋爱”,那还不够吗?”
“我不是指工作--啧啧!瞧瞧你的皮肤多粗糙!你实在需要一些“爱的滋润”,像你妈那样。你没见她皮肤多光溜细嫩,那才真的叫女人!”
“当然喽!她成天没事只光吸男人的精血,讹诈我辛苦赚的钱去养小白脸,还会过得不舒服惬意吗?那个老妖精,就光只会跟男人吃饭做爱!等着吧!反正我是铁了心,她休想再从我这里挖去一分一毫,我看她还能像现在这样逍遥痛快到几时!”沙昔非恨恨地说着,眉间一抹厌憎。
对她老娘的生活方式,她是没太多意见,也懒得干涉;她恨的是,她那个妈总是有办法和能耐用尽各种方法,挖出她辛苦攒下的钱,转而去奉养孝顺那些吃软饭的家伙。而对她这个女儿,她老娘却从来没有一天尽心过。
“我先警告你哦,东尼--”她垮下脸,严肃郑重地警告东尼王。“管她再怎么哀号哭穷,都不许你再把钱借给她去喂塞那些软骨头的家伙。如果你再把钱借给她--哼哼--”她斜吊着眼,睨着东尼王,打鼻子哼两声。“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想讨我还钱。赖在我头上,趁早作梦去!”
“别这样!阿非,她好歹是你妈,你怎么忍心不顾她的死活!”东尼王歪着苦瓜脸,满嘴温情的调调。心里暗暗叫糟,就不过两天前,他才拗不过她妈死缠活赖,掏出了五万块借她。
“她死活关我屁事!我长这么大,她可有担心过我一天?就只会讹诈我辛苦攒的钱倒贴那些不要脸的软骨头!”沙昔非毫不留情,即使对象是生她的妈。
甚么伦理道德,对她来说,是不管用的。
她可不认为她老娘大著肚皮生下她就有多伟大!繁衍不过是生物的机能与天职;而她也只是她老娘为发泄动物性原始欲望的本能,不小心所造成的结果产物罢了!
人,男人、女人;大人、小人,说穿了,充其量不过是发情的动物,并且以此得以延续。
“别这么乖戾!阿非。”东尼王又搬出他这句学人家学院派说话的口头禅,让自己听起来好像很有学问。
东尼王下海当舞男前,听说曾在大学里混过一两年,学了一些知识分子的身份,无处不沾满士人那种矫揉造作的气味。但他更庸俗不堪,老爱学资产阶级那种附庸风雅的流行品味把戏,不时将自己装扮成个小布尔乔亚,内里外壳,十足是个大赝品。
“少跟我来这套!”沙昔非忍耐着不揭穿他,不给他难堪。“多少?”她很清楚东尼王那套语言和表情模式,不必求证就确定他干了甚么好事。
东尼王伸出五根手指比了比。
“五万?你阔啊!东尼!”沙昔非当下拉下脸。“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再把钱借我老娘,你倒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到头来再把债赖到我头上--你等着吧!”
“别这样嘛!阿非--”东尼王小心赔不是。“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一定!”
“上回你找我讨钱时,不也发誓那是最后一次?”
“嗯……这……”东尼王支吾半天,老着脸堆起笑说:“她好歹是你妈嘛!我跟她又是老交情了--”
“啧啧!你甚么时候也这么温情起来了?”沙昔非毫不给面子地讥讽他。“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还没有孝顺到认命收拾她老娘一屁股烂债的地步。天下没有那个道理的,她拚命辛苦地赚钱,她老娘却拚命挖她的钱去倒贴那些小白脸逍遥快活,天理何在?要她闷不吭声认命地当“孝女”哼!狗屎一团。
别人认为应该的感情,她却没有那样的理所当然。甚么爱呀、情呀,说穿了,不过一团屎。
真爱她,就别让她的荷包受伤害!
她背着东尼王摆摆手,将他的哀号丢在脑后。
第二章
那辆脏灰中带着锈棕斑块的车子缓缓停在沙昔非跟前时,她呆愣住,喃喃地摇摇头,几乎是震惊过度,瞪直双眼说:“天啊!哪来这一辆‘台湾保时捷’?”
又破又蚀!
因为“保时捷”的德文名称念起来拗口不顺,又很像“破蚀”的谐音,是以她以前和东尼王搞“仙人跳”时,在寻找或设计肥羊当口,惯对周旁那些跑来转去的车子品头论足,将那种老旧、车身长蚀生锈的破烂级古董谨称为“台湾保时捷”,又嘲讽又戏谑。
没想到,这个卓晋生,居然开了一辆和他阔绰手笔完全搭轧不上的“超级台湾保时捷”!实在……居然……太……哪个……
唉!还以为碰上了一头大肥羊,天晓得!居然……
“上来吧!”卓晋生一派自如和自在,打开前座的车门,侧视她一眼,连招呼都省了。
沙昔非用力拍醒自己的脑袋,一副认栽了的表情,悻然地矮身坐进车内。勉强把嫌弃失望的情绪敛收进心底,换一副不动声色的面容,不苟言笑地对着卓晋生--
面对的卓晋生,突如地,又教她那样措手不及地再生意外与错愕!
今天的他,一反初识见时的土气与弩俗,穿了整套经过设计搭配的岩石色衬衫与牛仔裤,外罩同色系的粗皮短夹克;足裹着流行感强烈、疯马皮制的工作鞋,浑身洋溢着浓厚的大自然风味,率性又狂野。
厚重的笨眼镜摘掉了,露出凹凸立体的轮廓线条。一双眼像煤矿,乌亮的一团黑,燃烧又发光;浓密的头发,云卷一样聚拢着似波浪;加上高高的鼻,刚毅富弹性的嘴唇,怎么看都是一个性格魅力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英勘、“好看”。是那种知性加帅性加个性的魅力表征。
“你--”沙昔非又只说了个字,随即皱眉瞪着他。
上回她就隐隐觉得他土得蹊跷,却没想到变化会这么大。一时弄不清楚,他究竟在搞甚么把戏。
卓晋生侧头再望她一眼。单从她的表情和那个字,就全然明了她的猜疑和想法,却对她的瞪眼不置一词。
“你看起来很有魅力,气质也不错,上次干嘛把自己装扮成一副乡巴佬的模样,又土又俗的?”沙昔非忍不住诘问,口气是多疑的。
“是吗?我倒不觉得有甚么不一样!”卓晋生回答得很冷淡。
就算他是故意那样做的,又怎么样?他实在是受够了那些肤浅、爱慕虚荣、重视外表、现实又拜金的女人!
眼前这个女孩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与其再找个虚荣没大脑的女孩坏事,倒不如花钱找这种女孩纯就契约“公事公办”,省得麻烦。
“看你出手那么干脆,却没想到竟会开这种车--”沙昔非放慢声调,小心翼翼,但不怎么委婉地刺探;她可不希望辛苦忙了半天,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凭卓晋生开的这样一辆破车,她不得不对他提防,防他有“外强中干”的嫌疑。
“你放心,只要事情一成,该你的酬款我一毛都不会少。”卓晋生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略带着轻蔑地扫她一眼。“还有,我告诉你。我开“这种车”,因为我高兴、我喜欢、我爱--”语气接近挑衅,态度也不是很和善,倒是那声调,一样的平板没有起伏。
引擎声轰轰隆隆,吵得要人发疯,显示这车起码已跑了好几万里的废料古董,就算不捡骨也该收尸退休。
沙昔非努力不让自己皱眉长皱纹,对卓晋生语近挑衅的态度,倒一派泰然自若。
卓晋生脱了土气的面具,便若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耐烦耐气,很能自制。却显得个性十足。尤其听他那口气,他似乎对崇物拜金的女人很反感,如果不是有求于她,他大概很想把她轰下车吧!
本来她还想,也许可以把他当下手的“对象”,成功的话,弄假成真,当上富家少奶奶,她就一辈子不愁吃穿。现在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