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爱方休:择界-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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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请王不要耽误国事。”我坐回花架下,不去看他们。
乌金不再是初次见面时,那个惶恐又勇敢的孩子了,等他们走得远了,我才抬眼望着他日渐高大的背影,迎面说话时,已经要抬起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圆圆脸,圆圆眼睛的孩子,不过是恍惚间,已经长成大人。
而我,借由湖水照着倒影,皮相上看,好似没有任何变化,只有自己才明了驱壳内早已是千穿百孔,迎风而立,几乎可以将整个人穿透。
抱手坐了大半天,乌金又折回来,这次只他一个人,换上便装,看着更显得挺拔,面上笑容让我不明所以,他没有看我只是看远处,停一会儿才说:“是不是只有我和你还记得他。以前他也坐这里等你,一坐就是大半天,十多年后你回来了,他月不在了。”
清风抚面,我的心微微荡了一下:“他不过是去了别的地方忘记回来。”如果再等十多年,碧是否也会回来?
他背过年幼时的我,每次来见都带小颗粒的桂花糖,融化在口中甜蜜异常,仔细回忆起来,才晓得面具下的那张脸生得何等惊心动魄,隔开年岁能叫人念念不忘。
不,他不会再回来,爹爹也没有再回来过。
指甲慢慢掐进肉里,不觉得疼。
乌金伸手要为我拭泪,我侧过头,避开,他执意地高抬着手,只得由他去,不过是拿袖子在眼睛下抹来抹去,倒被这孩子气的举动逗得笑起来。
我们相视而笑,那之中隔着很多东西,乌金如今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勃勃英气,如花蕊般墨黑的瞳孔还在,他信誓旦旦地说过要做个最好的君王,而且一直都做得很好。
他碰触到我腕间的石镯,指尖暖意融融,渗透过来:“这个已经戴了好久,自我第一次见到护国师的时候,你就戴着它。”
人无缘,镯子与我的缘分却不浅,长久得戴着件东西,才不会特别寂寞,石头上一层蒙蒙的光晕笼着,夜里借月光越发清泠。
我转动着石镯,走过千山万水,心很累,坐在花架下时时会走神,我不再拥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我已经选好此处做埋骨之处,依着潋滟明媚的湖水,还能年年闻到荼蘼的幽香,当然,当然还有白三陪着我一起。
“想什么呢?神情这样悲伤。”
我随口应道:“在想我和大祭祀的法术同出一门,他能修炼得盘古之术,我应该也可以的。”
下一刻,肩膀被乌金紧紧扣住,不晓得他怎么这么大的力气,抓得我好痛,涣散开的视线凝在一块,落在他脸上,他整张脸煞白,重复着:“不许去想这个,不许!不许!”
我碰一碰他黑鸦鸦的发,靠得近了发,他不过还是个孩子,被我一句无心的话,急出一额汗,那样坚决的眼神,直直进到了我的心里,再也挥不去,强笑道:“王,这是做什么,我们一向玩笑惯了的,难道是怪我逾越身份不成,那以后我只认真说话就是了。”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拂开,后退一小步。
“护国师真的想离开?”
我冲他笑笑,没有作答。
他咬了咬牙,半天才继续问:“走了可还回来?”
望着乌金的眉眼,水晶一般,干净明亮,拍拍他的手背,以做安慰:“我哪里也不会去,吴广国就是我的故乡,也是唯一能让我有所留恋的地方,王小的时候,我答应过会一直留在这里,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依然会是的。”
说这些是为了他安心,也是说了给自己安心的,我知道,再多的美好,终是有尽头的。
指着那荼蘼枝梢最高的一点,嚷嚷:“那里居然有一点粉色的花苞,真是奇了,难道还会独开出一朵其他颜色的不成。”
乌金顺着我的手指望去,果然不差:“可要折下来?”
我摇摇头,这荼蘼依湖水畔而长,多年吸收日月精华,这一次只怕会冒出点我们都想不到的事情来。
五十九章:荼靡成形
纯白的帷幕下,铺一张暖暖软软色彩斑斓的毯,大部分时间,我都懒懒地单手支颊,依靠在软枕上看一些蓝芫整理出来的折子,无非是一些求雨祈福的祭祀时间安排,近年已经很少露面,护国师在民间的流传中越发神秘。
看得倦了,半阖眼,房中燃的是静心香,香雾缭绕不过是为了打发那多余的时光。
蓝萱急匆匆地赶进来:“请师傅去湖边的荼蘼花架下一看,好像有点异状,”她们姐妹都叫我师傅,心底已经默认她们为承继人。
自藤蔓顶上现出一点粉红,我已经料到会出状态,没想到这么快。
蓝芫已经守在那里,只远远看着,一脸紧张。
“怎么回事。”
“我们今晚巡查至此处就看到一大团白光拢在花架下,隐隐绰绰光晕中还有东西在动,只怕是有妖物。”
“王知道了吗?”
“还没有,只通知了师傅,不敢惊动王。”
“很好。”
夜雨沙沙落在碧琉的湖面上飘渺青烟,细细密密,白光内果然是一张一弛,象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蓝萱抽出双剑:“师傅,真是妖物待我趁其位成型前去除了它。”
“不必。”伸出手,自空中,拈一朵莲花,幻化无形,罩在蓝光上空,缓缓转动,莲花花瓣絮絮琐动,半张半阖透出些许透明的珠光白,“花落花开,有生有灭。不可伤它,不过是荼蘼花快成人形了。”
不知道这藤这蔓这花在这湖边已经守护多久,世代的护国师都在它的花架下流连过,心头微颤颤,说不上是何种滋味,竟是期盼着什么似的。
三人伫立静候了近两个时辰,白光整团浮起,飘坠,不停的改换形状,翻卷升腾,似有生命般在空中舞动,雨丝落在上面溅起萤火一般的星星点点,光团渐渐暗灭下去,反而不如初见时灵光闪现。
情况不妙。
“蓝芫,替我去次苍狐山,向狐王借一枚定型珠来,看来荼蘼修行还差了一点,让我们助它一臂之力也算是做件好事。”
自两国休战交好后,吴广国与苍狐山的联系保持和煦中带着些微的冷清,却不使人觉得疏离淡漠,若有所需,均派使者来回,我与豫让却再无见面的机缘。
蓝芫俏脸透红,哼哼几声,扭捏着不肯动。
“这是做什么?”我大奇。
“回师傅,这妮子每次见了狐王回来都要愣愣好几天,还会无缘无故地对着人傻笑,不晓得是中邪或是中蛊,不如让我去吧。”蓝萱笑着回答,躲避开蓝芫的追打,口齿零乱地念完速风咒,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师傅,不要听她乱嚼舌头。”蓝芫恨恨地辩解,眼巴巴地望着苍狐山的方向。
我嘴唇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在黑暗中默默微笑,豫让那样美到极致的容貌,连我尚不敢去回忆,怕心伤,何况是一个孩子。
“师傅,我没有见过象他那样的男子,我怕以后再无其他人可入眼。”她的声音极低,宛如叹息。
我同样没有见到过,隔着一个遥远的距离,过去的无法挽留,我学会把他忘记,留淡淡的一个印子。
“蓝萱好像看了也无动于衷。”
“她眼睛里只有王,其他人看在她眼里都是木桩子。”
“是,可见个人入个人眼,你明白这道理?”
蓝芫似懂非懂点点头,扯着衣带,不言语。
望着凄迷夜雨下的湖水,伸出纤细素手,承接雨水,时光,便似这雨水,毫不留恋地自指缝里逝去,所能留住的,不过是些少残片。
“师傅,这样缠绵的雨,我想听你吹的曲子。”我拉开双手,碧箫显形,唯有它还留在我身边,带着那些记忆。
箫音低沉蔓延,溪流潺潺,音若天籁。
“那次师傅养的鸟儿死了,我蹲在房外听见你也吹了这曲子,听了心很疼很疼,却恋恋不舍,总想再听一次。那次,师傅很伤心吧,几天滴水未进。”
棋子的羽毛失去没有光泽,眼睛合闭起在我掌心一点一点冷去,小小的心脏不再跳动,直到最后一分,它依然没有恢复成原形,它的精魂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那么多我渴求得到的答案都变成死迷,无人解答。
她的脸面上湿湿的,我伸手为她拭去:“真正还是孩子,只一首曲子就能听到流泪,等我离开了,你们怎么尽职护国。”
蓝芫扑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师傅,你不会离开的,是吗,你答应过的。”
我静静看着她,可我,总有一天会远行。
“师傅,蓝萱回来了,动作真快。”
“我是去办事情的,哪里象你好像去挑选夫婿。”蓝萱不依不饶地抓着她的把柄调笑。
“你再说,你再说。”蓝芫用力跺脚,“我就去告诉王,你偷偷藏他的画像。”
两人笑着扭麻花成一团。
蓝萱将定型珠高高举起:“师傅,狐王说用完不必急着还给他,留在你这里也是一样的。提到师傅的时候,他的眉眼都象会发光一样。”
我轻轻咳嗽,实在不好多说什么:“把珠子放在光团下面。”
蓝萱依言做了。
我示意她们退后,在胸前结出冥凰咒送过去,已经快要熄灭的光团,爆射出大朵灿烂晶光,眼看就快大功告成。
白光团聚竖起来,立直在地面上越来越象一个人型,头部,身体,四肢,长发从光团中飘散出来,乌黑的颜色,在这样暗的夜里也熠熠生光。
清晰地看到十根手指一一伸展开,最后是幻化而出的白衣,再妥帖不过地穿在身上,白光隐退,对着我的是一个背影,修长的背影。
待他转过头,一瞬间我眼前空白一片,只觉得手脚发软,身体无力的向后倒。
蓝萱,蓝芫慌乱地扶住我,大概从来没有看到过我如此失态,在她们面前一直稳如泰山的我,抖得完全不能控制住自己。
我听得一个完全不象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白三。”
六十章:云之容,花之颜
他漆黑的发倾泄一身,五官清秀,神情空灵,双目呆呆看着我的脸,对我的叫喊置若罔闻。
“师傅,他好像不太对劲。”蓝萱执剑立在我前面,一副要誓死保护的样子,“不会是睡种下的式神傀儡吧。”
我伸手推开她,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怎么会看错,瓢泼大雨下的刻骨铭心,最后一刻他将我的头搂在胸前,世间只有他会将我当成一个弱小值得怜爱的女子,而我,再见他时,只有一坛灰白色的骨灰,我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我停留在他面前,不停地唤他的名,白三,白三,白三,白三。
字字痛彻心扉。
他依然呆滞地看着我,瞳孔没有焦距。
只有一具空空的驱壳,他的魂魄不在。
果然我轻轻用手指一推他的额角,整个人毫无支撑,软软瘫下来,仿若落花败在地上,张大着眼睛望向天空。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的头,手指放到鼻下探试,气息绵长平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仰头看那爬满枝蔓的小朵小朵的雪白花朵,在此雨夜竟然尽数开放,白色的火焰喧嚣热烈得要燃烧起来,幽香冉冉,在空中氤氲浮动,丝丝萦怀,刹那纷华。
“师傅,你看,天要亮了。”
东边蒙蒙的透出鱼肚白,晨曦明丽。
“师傅,王来了。”蓝萱,蓝芫已经转身行礼,我依然半蹲半跪着。
乌金挨着我的身体蹲下,热热的体温透着衣服传过来,几乎都没有看地上躺着的人,只顾着自己说话:“护国师带着两个仲祭祀在此处淋大半夜的雨就是为了这个妖。”
他不是,他不是妖!
“荼蘼成精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借着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