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长恨复相思-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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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琢磨着他这句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直到尿意又上来时,灵光一现,被我琢磨出来了:这死小孩!竟然没叫我三姐!薏仁薏仁的满口胡叫,这是欺负我半身不遂的瘫在床上吗?
沐温泽前脚刚走,谙皇后脚就来了。我看到他更怕了,如果说暖阳公主是一桶醍醐,我顶多被浇的透心凉;那他就是一桶水银,浇下来我就可以直接升天了,那档次和等级都不是醍醐能比的!
他看到我在床上动了动,几步上前按住我说:“你有伤在身,不用行礼了。”哎?我惊了一下,我倒还真没想给他行礼,只不过是被他一吓,尿更急了,所以扭了扭。不过我唯一的优点就是从善如流,所以我从善如流的顺着形势而下:“谢陛下隆恩。”
他左右看了看我,笑了:“孤瞧你这身子恢复的倒挺快,本来孤以为你要睡个十天半月呢。”
我受宠若惊:“不敢不敢,嘿嘿,贱命的人总是好养活。”话刚说完我眼见着谙皇的笑容格拉裂开了一条缝,我心里一惊,苍天啊,我这话可绝对没有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冷嘲热讽之意!有言曰: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于是我赶紧补救:“呃……这话也不尽然。你看我虽然不贱,可还是好养活,是吧?嘿嘿嘿嘿!”
他笑了笑,坐下来看我:“永仁公主,孤委屈你了。事情都查明了,累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孤可以补偿你,你想要什么?”
我歪着头想了想,这可是个千载难逢可遇不可求百年难得一见过了这村没这店的机会啊!可不能像上次摸镯子时抓到的那条肥鱼一样从指缝间溜走了!于是我想啊想,眼见着谙皇那笑容越来越僵,就要挂不住的时候,终于想到了:“陛下,薏仁想请您请夫子教温泽念书。”
谙皇愣了愣,不可思议的反问:“你要这个?”
呃……我寻思是不是要求的太过分了,毕竟温泽是敌国的皇子,教会了他,就相当于培养了一个威胁自己的势力。可是我又想到温泽那聪明劲儿,不培养太可惜了,于是我厚脸皮的一口咬定不松嘴:“嗯,就要这个。”
我猜他被我那殷切的眼神打动了,因为他居然准了:“孤答应你,从明日起沐温泽与暖阳公主一起由吏寺卿教导。”想了想,又补充道:“吏寺卿是我谙暖国的第一大才子,人品和学识都是极好的。”
我看着他认真承诺的样子,头一次没有用虚假客套的笑容来面对他,而是真挚的对他说:“谢谢您。”
他微微有些晃神,然后也笑了,是发自心底的那种,我们俩相对无言,和傻子一样的笑了半天,然后我蓦然想起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这个事情重要到让我忘了自己的伤,腾的一下就坐起来了。
谙皇被我骇了一跳,像看到诈尸似的反射性的后退了几步,我抬头,朝他谄媚的摇尾巴:“陛下,薏仁还有一个请求。”
说来也是遗憾,虽然我在那个天牢里半死不活的屯了那么多天,可是由于是厥过去的时候被弄进去的,这天牢的外观我倒还真没看过。而此番我的那个要求,就是想再来我蹲过的牢房看一眼。
谙皇虽然很奇怪,不过也没多问就准了。而我心里,其实是想看那个用声音抚慰了我的人,毕竟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自觉我们的友谊已经很深厚了。
我先寻到我住的那件牢房,然后再跑到隔壁,在外面一看,咦,没人。让牢头打开牢门进去寻了一圈,连稻草铺和马桶盖都被我掀了起来,还是没人。
我回头问牢头:“关在这间房里的人呢?”
牢头媚笑:“回公主,这个犯人已于昨日午时斩首了。”
斩首了……我一下子瘫了,本来伤就没好,硬撑着一口气过来看,却得了个这么让人悲摧的消息,我觉得这次我的心,比醍醐灌顶还要凉,凉了许多。
10出宫
我自小就存着一个心思,一个拍死我我也不能承认的心思:我羡慕沐凌霄。
打小开始我就和她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公主,她出行必一堆人跟着,有的打伞有的打扇,有的捧着零嘴儿有的捧着捶腿的东西,总之那排场就说是天女下凡也不过分;她撒个娇说要天上的月亮当香蕉吃,老头子就绝对不会摘个星星当杨桃来糊弄她;她稍微的咳个嗽挂个鼻涕,老头子就恨不得贴皇榜招尽天下名医。
但每每在我鄙夷轻视唾弃不在乎的表面的后面,是我不愿意承认的心思:我羡慕她,羡慕到痛恨。
可是如今,此刻,当下,我开始深深的体会到了沐凌霄那不为人知的苦处。原来受宠光鲜的背后,也是一把把的辛酸往事。就譬如我现在,大约也受到了类似沐凌霄那待遇,因为谙皇对我有愧于心,再加上我确实误打误撞的救了暖阳公主,他老人家的阳光那么一铺散,连带着我和沐温泽都春风拂面。
皇宫上下开始把我当贵客来招待了,真的是贵客,金贵无比。我不过下个床,果儿就一脸惶恐的颠过来:“公主,您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奴婢替您去做。”
我抽了抽嘴角:“果儿,这事你不能代替的,我想出恭。”
再譬如我到御花园里吹着小风捧着小花难得想伤春悲秋一回,果儿又来了:“公主,您如今这身子可吹不得风,咱们赶紧回去吧。”
我瞪眼,我如今这身子?我如今这身子怎么了?不就是在胸前多了一个烙印嘛,而且在一堆内服外敷的药的作用下,也渐渐淡去了,虽然再加上我那背上的伤痕,要嫁出去确实是困难了一点,可也不至于悲摧到这个地步吧。如今这身子?这话听着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怀孕了呢!
此刻我联想到沐凌霄,蓦然理解了那句话的真意: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果儿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是从琉璃国寄来的家书。我激动的不能自己,手舞足蹈的十分不端庄,撕信封口的时候差点把整封信都给揉烂了。
我抖索着看完整封信,我娘的通篇大意就两个: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二、照顾好五弟。那口气就是一年后,你怎么样我管不着,总之沐温泽是一定得完完整整的回来。
我捧着这封信无语凝噎,娘哎,您老人家一个月前写的这封信,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不知道被多少人拆过再好不容易送到我手上的,竟然想都没有想过要安慰安慰我这初离家来异地惶恐不安的女孩子的脆弱心脏么。
信的最后面有两行小字:娘不会写字,这信是娘口述,止薰代笔替娘写的。你要谢谢你二哥。
如果刚才我是无语凝噎,那么现在我就是无语泪花流了,怪道我说我温婉的娘亲,这个字怎么这么霸道这么跋扈,沐止薰那厮,真是渗透的无所不在啊!
我垂头丧气的拎着这封信去找沐温泽。他的腾云楼里书声琅琅。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自从谙皇下令让沐温泽和暖阳公主一同从师于吏寺卿后,这读书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就会从书房移到了这腾云楼。而且我看着那光景,与其说是教导沐温泽和暖阳公主,不如说是独独教导沐温泽更为贴切。暖阳公主才八岁,正是心性最闹腾的时候,哪有心思听吏寺卿讲这些发霉的东西,所以她在腾云楼里就已经自动归为桌椅屏风之类了。反倒是沐温泽,估计是孺子可教,总之吏寺卿看到他的第一眼,好听点是眼放异彩,不好听点就是狗见了屎。那待价而沽的眼光看的我一阵一阵发寒。
在这里要说一下,吏寺卿他其实是个好人。吏寺卿叫韩竹浮,据他说他的名字取意自诗句“深竹暗浮烟”,然后又问我我的名字,我当下羞愧的恨不得立刻杜撰些个梦雪,蝶舞,涵雅之类的名字出来,然后又搜索枯肠想有没有描写薏仁的诗词,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咬牙:“沐薏仁。”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薏仁,健脾渗湿,除痹止泻,清热排脓,公主,您是个宝呢。”
就那么一句话,从此在我心底深深的留下了韩竹浮是个好人这样的印象,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在后来的时光,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那样的变故。
韩竹浮不仅教沐温泽甚为用心,还颇为耐心的跟我说了我被陷害入狱的那件事。原来谙暖国历来重武轻文,当朝几大家族和几个当朝元老都为武将。现任的谙皇登基后,有感于此,就想均衡一下文武将的势力,大力提拔了几个文臣,结果不知道触犯了哪个元老的势力,就想借暖阳公主略微惩戒一下谙皇,不想却被我碰到,于是我就成了那不明不白被拖下水的倒霉鬼。而且那用刑,也是那个祸害遗千年的元老的意思,想我快点认罪好当替罪羊。这一切谙皇都毫不知情。
把我听的个一愣一愣,然后我就开始愤恨。幸而我娘的金玉良言谆谆教导,不然我现在指不定投胎到哪个轮回道里去了呢。
“薏仁姐姐!”小暖阳眼尖,看到拎着信在墙角做沉思状的我,立刻撒丫子奔了过来。
沐温泽和韩竹浮也暂停了教课,朝我走来。
“薏仁,伤好些了吗?”沐温泽问。
我看他那张脸,不正常,沐温泽十分的不正常。他的行为模式其实应该同暖阳一样,看到我就扑过来黏住,而如今他彻底深沉了,像是比我老了好几十岁,我想象老态龙钟脸跟核桃似的胡子长到地上去的沐温泽慈祥的看着我,立刻打了一个寒颤。
我把信递给他:“喏,娘的来信。”
他老成的抽出信看完,然后还给我,笑笑说:“纹姨挺挂念我的。不过她说错了,不是你照顾我,而是应该由我来照顾你。”
我被雷劈了,眼见着沐温泽和韩竹浮又走回去授课,暖阳抱住我的大腿:“薏仁姐姐,我不要上课,我们出去玩嘛!”
我迷迷瞪瞪看她:“去哪里玩?御花园?”
暖阳笑的很欠抽:“宫外的谙暖京嘛,难道你不想去玩?”她戳戳我,斜睨着我:“噫,你少来了啦哈哈哈哈!那,你虽然不受宠,可也是个公主不是,肯定从小到大没出过皇宫,难道你真的不想去见识见识?难道你真的不好奇?难道你真的不蠢蠢欲动?”
说实话,我还真没啥兴趣出去,我平生的最大理想:吃好穿好睡好,在此基础上如果还有啥闲暇时光,那我希望我可以把它用在嗑瓜子聊沐止薰和沐凌霄的八卦上。所以我抱歉的一根一根拨开暖阳抱住我的手指,挤出一个笑容:“暖阳啊,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的想……”
小姑娘沉默,然后转身,用一个屁股对着我。我曾经两次被她这个部分打击过,所以我十分的忌惮。于是最终结果,就是我悲摧的被她带到了谙皇面前。
暖阳拉着我理直气壮的对谙皇说:“哥哥!我们要去皇宫外面玩!”
谙皇捏着书页的一角翻过去,凉凉的看暖阳一眼,那一眼把我惊得魂飞魄散,暖阳却毫无惧色,涎着脸继续厚颜无耻的说:“哥哥,你让我们去嘛。那,你看,我是没关系啦,可是薏仁姐姐她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一趟不容易啊,我们做主人的当然要好好招待啊,让薏仁姐姐见识一下我们谙暖国的风土人情啊。是吧是吧?”
我先是膜拜了一下暖阳,在谙皇这样的眼光下脸不变色心不跳,那需要多少年的历练啊!然后蓦然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对,咦,为什么会扯上我?我明明不想去的啊!
谙皇的眼光从暖阳身上溜达到我身上,我一个立正,用眼光告诉他我其实很不想去很无所谓的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