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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卜案:大唐李淳风传奇-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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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有小猴儿在,却也用你不着。只是这几日我不便回去,酒肆那边就拜托尉迟了。摇光还是个孩子,素来依赖于我,缺少独自应变之能。我在这里的事情暂时不要透漏,免得他胡思乱想,乱了方寸。”

尉迟方满口应承,又有些不放心,“那你一人在此,可要多加小心,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放宽心。如果药方研制出来了,我便让猴儿去找你;如果不能……”沉吟片刻,李淳风突然一笑,拱手道:“有劳尉迟,为我收尸。”

第六章 廷议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预计。封锁宁光寺的敕令一下,城中瘟疫盛行的传言立刻不胫而走,民心惶惶,满城风雨。另一方面,由于疾病蔓延迅速,封锁收到的效果也仍然是微乎其微,短短一日内,长安城中陆续有人染病,不仅在流亡灾民之中,平民里也开始有人罹患瘟疫。原本热闹的西市如今门可罗雀,商贾百姓俱闭门不出,整个长安城笼罩在一片压抑恐慌之中。

“这就是你寻得的妙策?”

威严的声音从宝座之上传下来,而后便是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的静默。座椅上的帝王须髯丰美,双目炯炯,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意志和旺盛的生命力,无论身体还是头脑都处在人生最顶峰。在他之下,一人俯伏于地,神态恭谨,却是彭国公王君廓。

“微臣寻访来的这位许真人,已在终南山中修行百年,身怀奇术,可以呼风唤雨。据他卜算,只要圣上以天子之名修制一封告天祭文,与所作神符一同烧化,再找一男一女吞服灰烬,即令此阴阳二魂离体,将祭文上达天听,便可求来天庭甘霖。”

“是以活人为祭?”

“正是。以人为祭是古法,先贤圣人也常依此而行。”

“王大人此言差矣,昔日秦穆公杀子车氏三子为殉,国人怜之,作《黄鸟》之歌,哀动四方。上天有好生之德,以杀生为求生之道,岂不大谬?”

说话的人是长孙无忌,他见皇帝脸色不豫,抢先答话,一旁的裴寂却道:“为君王献祭,正是莫大荣光,怎能和杀生相提并论?”

“哦?既然如此,裴大人可愿自家领受这‘荣光’?”

“长孙大人!你——”

听出对方话语中咄咄逼人的挑衅之意,裴寂不禁大怒,一张脸也涨得通红。他是李渊宠臣,而长孙无忌则是李世民的姻亲,二人一为旧臣,一为新贵,本来就心怀芥蒂。

“不必再说了!”李世民不耐烦地打断了臣下的争论,双目注视太史令傅仁均,“主祭是太史局之事,朕只问你一人。活祭之事,可行否?”

殿堂上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位老臣身上。此人须发苍苍,捧着笏板的手不停颤抖,越显得老态龙钟。唐朝设立太史局,主管天文历法,典册祭祀,类似古代神官,太史令是太史局的最高官长。傅仁均学识渊博,曾主编《戊寅历》,然而如今年老,又迷信道家玄门秘术,当初的聪明智慧少了许多,倒是刚愎性情更胜从前。

“裴大人言之有理,这献祭是替圣上分忧,为百姓求福,死后魂灵自然位列仙班。如今大旱又兼瘟疫,圣上为苍生夙兴夜寐,寝食不安,倘若上天得知,必将怜而拯之。以区区二人性命,换来天下安宁,这才是‘仁’之真意。如长孙大人所说,未免妇人之仁。”

闻言裴寂洋洋得意。长孙无忌想要开口,看了看皇帝脸色,却又忍下。王君廓见李世民沉吟,连忙再拜奏道:“圣上不必忧虑人选。微臣途中遇到一名陇西佃户,名叫刘全,父母妻子都丧身于大疫。他情愿一死,只要能将家人安葬。至于献祭女子,圣上也可以颁旨访求,重赏之下,必定有人愿意舍生。现今长安城中民心惶惶,谣言四起,倘若为有心人所趁,情势更难设想。朝廷须有所作为,才能安抚民意。”

这句话一说,顿时触动了大唐天子的心事,点头道:“好,主祭之事便交给你了。若有人自愿献祭,赏百金,封五品官诰,立祠祭奠,家人有罪者一概赦免。另着各地寺庙作水陆道场,超度亡魂。此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向吏部尚书杜如晦道:“对了,征召能人异士的事情进行得如何?”

“点选检册,所传数人俱已到齐。只有歧州处士李淳风,尚未寻得下落。”

“哦?”眉头微扬,显示皇帝对此颇感兴趣,“就是那位祭天台上的异人?”

“启禀圣上,这李淳风本是长安城中市井之徒,年轻识浅,只是招摇撞骗,却并无真才实学,和许真人有天壤之别。”王君廓抢先答道。他性格中本来就有睚眦必报的一面,差人去随意楼,却被酒肆主人奚落,早已深以为恨。一旁裴寂想到祭天事后,自己因法雅受到牵连,心中也自愤愤,添油加醋道:“不错,祭天台之事不过凑巧,适逢其会罢了。身为大唐子民,此人连圣旨也置若罔闻,当真骄狂可恶。”

李世民左手一摆,两人当即住口,大殿中一时鸦雀无声。环视四周,大唐帝王淡淡道:“再传。三传不到,以违旨交大理寺论处。”

站起身,竟不再理会殿下群臣,径自走下阶去。

“那黄门是这样说的?”

“没错,昨晚又来,板着一张棺材脸,说什么要封楼捉人,还说连我也要抓。哼,又不是小孩子,谁怕他吓唬?”随意楼中,少年摇光眉头皱成个川字,一脸愤愤不平。倘若是酒肆主人见了,说不定便顺手弹弹他的眉心,开上两句玩笑,然而此刻在他身旁的是校尉,眉头不免比他锁得更紧。

“他没吓唬你,”尉迟方苦笑道:“当真论起抗旨之罪,封楼也只是小事一桩。”

“封了才好,”摇光满不在乎地说道:“谁让那人到处乱跑,只管闲事,不管生意。”

摇光口中的“那人”自然便是李淳风,两人既是主仆,也是师徒。酒肆主人性情疏懒,一大一小之间,却是幼者照顾长者居多,不自觉已近如亲人。只是少年古板倔强,又喜欢唠叨数落,一贯足智多谋的酒肆主人碰上他,也常常无可奈何。他并不知道李淳风已染病,自身性命难保,话说得信心十足,却让尉迟方欲言又止。想了想,校尉谨慎开口。

“要是李兄……咳,我是说,要是他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不能回来……”

“不可能!”少年立刻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家先生虽然懒了些,主意可多得很,只要他在,准保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放心吧,明天再不见人,我就把他藏在地窖最里头的好酒全都卖光,他一心疼,说什么也要奔回来啦!”

一面说着,摇光一面咧开了嘴,得意洋洋。见他如此,尉迟方后头的话只好咽了回去。就在这时,耳边听到一个女子声音,“李先生在吗?”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尉迟方转头看去,正是拂云郡主的侍女,连忙拱手道:“是替郡主来传话么?李兄不在楼中。”

“哎呀,当真不巧。”侍女跺了跺脚,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有急事找他?可要我转告?”

“自然是急事。不过,”侍女瞥了校尉一眼,神色为难,“郡主交待,要当面对李先生说,因此不便转告。”

此言一出,校尉顿时醒悟,不由得尴尬,心中却也为好友欢喜。他为人诚笃,对拂云郡主颇有爱慕之意,却是慕多于爱。自从知道拂云和李淳风之间有情,更是一力促成,倒比当事人还要热心得多。

“对了,尉迟大人可知道李先生人在何处?”

“他在——”尉迟方总算及时想起了李淳风的嘱咐,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这个,总之不必担心,李兄不久便会回来。”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连自己也深信不疑,烦恼的心情也毫无来由地轻松起来。仿佛下一刻,那青衫男子便会笑吟吟出现在面前,再无疑虑。

第七章 死劫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白日余烬的温度。桃叶因为干枯而卷曲着,失去了原先鲜亮光泽。药炉中的火已经熄灭了,寂静中只听见低沉而急促的呼吸声。

男子裹紧了身上毡毯,伸手想要端起案上药碗,手却剧烈颤抖着,几乎将药泼在了地上。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将碗放下,凝视着碗中墨汁一般的液体。

“看来,时间当真不多了……”

语气还是一贯的轻松,然而声音沙哑。意识到这一点,酒肆主人自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再次端起碗,将药汁饮尽。

一只黄雀自桃林深处飞来,选择在窗前落脚,又好奇地侧着头,向房内张望,尖细的喙轻啄窗棂,发出笃笃轻响。窗内,青衫男子铺开素笺,取过饱蘸浓墨的笔,低下头来,似乎在沉思。突然手指一松,笔锋在纸上划过一道污渍;人则缓缓伏在案上,再也不动。

如同有灵性般的风悄悄进入室内,绕着那人转了一圈,顽皮地将他肩头乱发一绺绺吹起,又依次放下;黄雀则低鸣一声,振翅飞入暮云外。——这一切却已与屋中人不相干了。夜色沉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合拢过来,将他完全吞噬。

香烟袅袅,从鼎中升起,形成一片白雾,越发衬得蒲团上的道人仙风道骨,望之俨然,莫测高深。这是幽州大都督府中的一处静室,王君廓本人就跪在下首,毕恭毕敬,大气也不敢出。在他对面,坐着的正是那位许真人。单看面貌,和所宣称的百岁相差甚远,面庞红润,看不到一丝皱纹,双目微闭,正在入定之中。

突然之间,道人睁开眼来,拂尘一甩,也没见他如何动作,周身红光大起,整个人如同坐在火中。口中念念有词,拂尘上下舞动,忽地大喝一声“疾!”一道黄符凭空飘了下来。王君廓早看得眼花缭乱,磕头如捣蒜。再看许真人,已收了似真似幻的法术,又恢复到先前模样。

“大都督前日遭逢血光之灾,乃是有小人刑克。见你心诚,又与贫道有缘,这一趟难得出山入世,便与你作个仙法。将这宝符贴身收藏,可保无虞。”

“遵命!”王君廓如获至宝,上前恭恭敬敬接了那道符,收入怀中,同时拍了拍手。管家王尧心领神会,立刻端出一只木盘。掀起木盘上的锦缎,但见黄澄澄的一堆,却是数十个元宝。金光闪耀之下,许真人闭着的眼也睁开了一条线。

“这是弟子一点心意,还望笑纳。”王君廓诚惶诚恐地说道:“弟子前程,全靠仙长点化。”

“国公爷果然心诚。眼前小小灾劫,有贫道在此,自会无事,不必担心。”

王君廓连连点头,道:“求雨之事,圣上已经允准。但不知仙长可有把握?”

“贫道所学,乃是玄门无上正法,上可通天地神灵,下可制妖鬼邪魔,符出龙王必至。只是,那阴阳双魂找到了么?”

“托大都督的福,也是仙长威灵所致,已经有一双男女自愿献祭。”一旁的王尧殷勤说道,“求来雨露,那可是莫大功劳,皇上定会尊奉仙长为国师的。”

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道人道:“山野之人,人间富贵早已不在心上。偶然动念入尘世,不过为救济生灵,岂能道心不坚,再起俗虑,毁了修行?”

“仙师果然超凡入圣,”王君廓索性改了称呼,“只可恨那李淳风,不过是个市井狂徒,仗着有几分灵验,几分虚名,竟敢戏弄于我!早晚落在我手中,便要出了这口恶气!”

“旁门左道,不足为虑。”许真人不屑地说道,王尧立刻随声附和:“没错,那姓李的只是不入流的妖人,怎能和仙长相比,当真提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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