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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古董局中局-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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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就被人猛地拍了下肩膀→文·冇·人·冇·书·冇·屋←。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个陌生人,戴着副蛤蟆镜,穿了身花衬衫,头发还留得稍微有点长,半潮不土的。

他嘻嘻笑着开口说:“同志,去文物局捐献文物啊?”我没想理他,转身就想走,他赶紧把我拦住了:“是不是人家不让你进?哎,同志我跟你说,现在这个时代啊,不时兴捐献了,开放搞活,商品经济。你想啊,捐给国家,人家就发你一个奖状几百块钱就了不起了,你给我看一眼,我保证给你这个数儿。”说完他伸出三个指头,犹豫了一下,又伸起一个。

我唇边浮起笑意,知道这人什么来头了。专门有那么一批掮客,在陕西、河南这些古董大省的农村与各地文物局门口转悠,看到有当地人抱着东西,就过去搭讪,连蒙带骗以低价——但在当地人眼里算很高了——买入,一转手拿到北京上海甚至国外,这价就得翻了几十倍。这叫套宝,本质上跟捡漏区别不大。

我为了不引人注目,故意买了一套当地农民穿的外套,比较土气。估计这位是把我当成献宝的农民了,所以凑上来就是那一套说辞。我本想拒绝他,但转念一想,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混进岐山古董圈子,看能不能多摸些情报。于是我冲他笑了笑:“我是有件地里头挖出来的绿东西,想看看有人收没?”

那位眼睛一亮,绿器非富即贵,连忙拽着我胳膊道:“这儿人多眼杂,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说话。”我骑上车子,跟着他来到一处小饭店的后院,旁边就是个泔水桶。这位自称叫秦二爷,我干脆报了个假名字,自称叫郑重。

我故意把龙纹爵给他看了一眼,又不让他看清楚。秦二爷眼光不错,光看那一角,就知道不是凡品。他眼睛先是一亮,然后又拼命克制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你这东西啊,不怎么样,虽然是古品,但明显有瑕疵。”

这是套宝的老招数。他先是故意指摘个不靠谱的缺点,如果你沉不住气,把东西亮出来,就算是进了他的圈套。到时候他见缝挫价,三寸不烂之舌能把你忽悠得晕头转向,最后低价卖给他,还得感谢他肯收这破烂货。

我把龙纹爵拿出来,装出一副急吼吼的样子道:“怎么可能,我这是才出土的,上头可擦得干干净净!”秦二爷一看我这样子,表情轻松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小郑你这就不对了,这绿器在地底下埋了几千年,上头都是锈,特别脆。古董古董,人家买的就是这古锈。你把锈都擦干净,那还有什么人买?你想啊,你把羊肉都撇光了,馍还能泡啥?”

听他满嘴胡说,我摆成一副惶恐的样子,问怎么办。秦二爷叹了口气,说本来他是不想再收这东西的,但看我是个老实人,又比较投缘,愿意掏一百块钱买下来。我心里暗骂这小子心黑,表面上却表现出惊喜,连连称谢。秦二爷伸手要来拿龙纹爵,我却给挡下来。

“您能带我再去找找别人吗?”

秦二爷眼看就要到手,听我这么一说,脸色有点僵硬:“这有什么好找的,那些人都是奸商,只会占你便宜。”我抱住龙纹爵:“临走之前我叔说这是文物,不能拿来换钱,得拿来换东西。”秦二爷气得都乐了:“好,你说吧,你要换什么?”我说:“旧书,清末民初的旧书,要不就是关公的铜像。”

味经书院刊书处连接着三本笔记;关公铜像连接着许一城的行踪,这两条线索都必须要查出来。

秦二爷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觉得像我这种乡下农民说不出这样的话。我赶紧补充道:“我叔叔说的。他是小学教书的先生,知道得可多了。”

“那你就听你叔叔说的,留着这个破玩意儿吧!”秦二爷佯装愤怒,转身离去。我傻呆呆地原地没动。果然,过了一分钟不到,他自己又转回来了:“哎,算了,我这个人心肠实在太好,就再帮你一次吧!旧书我帮你找,跟你换这个爵,你可不许给别人了。”

“哎!哎!”我连连点头。

这是木户加奈用过的“借钩钓鱼”之法。如今我也略微施展一下,借来黄家的龙纹爵来钓秦二爷这条鱼。只要这龙纹爵在手里,秦二爷就得乖乖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和五脉一样,文物市场里青铜器和书画也是分开来的两个系统,互相之间各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秦二爷是混青铜器的,对书画那个圈子也不是特别熟。他带着我去了岐山的几个小古董市场,打算随便弄两本书糊弄一下得了,给我介绍的,都是些着三不着两的卖主。有几个卖的旧书都是头几年的杂志,什么《武林》《大众电影》《农村养猪手册》什么的。至于关公铜像,市面上倒有那么三两尊,可惜全是假的。

我不为所动,只管摇头。我俩走了足足半天,秦二爷实在乏了,抱怨说你到底要找啥?我说叔叔就提了两个条件:清末民初的书,还得是岐山本地印的。秦二爷好不容易找了家上点规模的书画店,一问,发现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书,只有味经书院刊书处的,简称叫味版书,十分珍惜,市面上很少见到。秦二爷瞪着我,说你叔叔还挺识货的嘛,我连连点头。

秦二爷问了一圈,回来告诉我,说整个岐山,专门收藏味版书的只有一个人,叫姬云浮,是当地的文化名人。从姓就能看得出来,他家是岐山大族。即使解放这么多年了,姬家在岐山仍有相当的影响力。秦二爷嘬着牙花子,神情有些为难。我知道他在为难什么,如果上门去找姬云浮讨要味版书,势必要拿出龙纹爵——而龙纹爵一亮相,可就轮不到他秦二爷占便宜了。

“姬家可不是文物局,让你随便进。一旦惹怒了他,警察能直接上门抓你。还是换本别的书吧?”秦二爷试图吓唬我,我也不急,抱着爵说找到再说。

秦二爷没办法,只得拉我先去吃晚饭,他请客。我点了一大碗油泼面,吃得满嘴生光,连连咂吧嘴。吃完饭秦二爷一出门,面色顿时一变,拉着我就跑。我莫名其妙,跟他跑了几步,就被好几个彪形大汉给截住了。这些人穿得流里流气,态度倒挺客气,亲热地跟秦二爷吊膀子打招呼,一会儿工夫就把我俩请到附近一处机修铺子里。

“老秦,你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呐?”为首的大汉坐在一个拖拉机大轮胎上,手里晃着个扳手,脖子上还挂着一片玉。他说话慢条斯理,声音温和,但其中透着十足压力。秦二爷点头哈腰,汗珠子哗哗往外冒,连声道:“胡哥,我正找您呢。”胡哥冷哼一声,拿扳手敲了敲轮胎边,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秦二爷眼珠一转,突然一指我道:“胡哥,您看,我这不是给您带来了么?”

第六章 拍卖场上鉴宋碑

我没料到他来这么一招,一时大惊。胡哥转头看看我,面露不解:“老秦,你什么意思?我可不好这口儿。”秦二爷赔笑道:“您误会了,我不是说他,而是说他怀里那件宝贝。我刚收来一尊青铜爵,价值不菲,特意给您送过来。”

“哦?拿来看看。”胡哥扳手一晃,就有人朝我走过来。我心里大骂秦二爷,这家伙太无耻了,居然拿别人东西去偿还他的债。这伙人一看来路就不正,估计也不会讲什么道理。

我急中生智,索性把龙纹爵拿出来,双手捧着往前面一递,直截了当说:“胡爷,我跟老秦根本不熟,他非要收我的爵,我一直没答应。他这是想借花献佛,把欠账赖到我,明摆着是说您是个不讲道理巧取豪夺的人。这爵叫龙纹爵,商周货,值钱得很。如果您看得起我,尽管拿去,当我送您的礼物,但这话我得说清楚。”

我这一番话连消带打,不光撇清了自己,还把麻烦扔回给秦二爷。人都有贪念,我主动把青铜爵献出去,还说明不抵秦二爷的账,这对胡哥来说,是一笔钱变两笔钱的好事,他帮哪边不言而喻。

秦二爷听出里面的利害,脸都憋紫了。胡哥斜着眼睛看着他:“老秦,这到底怎么回事?”秦二爷吓得两腿发抖,拼命辩解说我在胡说。我也不客气,拿起龙纹爵说起它的特点来,说得头头是道。秦二爷原以为我是个傻头傻脑的当地小年轻,却没想到,我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胡哥听我说完,扳手晃动几圈:“青铜器我不大懂,但你确实是个行家,说话倒直爽,挺有意思。”他使了个眼色,几个手下人把筛糠般的秦二爷像抓小鸡一样拎了出去,铺子里只剩我们两个人。

“这龙纹爵,如果真如你说的这么珍贵,那岂不是算国家级的文物?”胡哥问。我点头称是。胡哥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复又睁开:“那岂不是说,如果我收了它,回头你或老秦去局子里举报《|wRsHu。CoM》,我就直接进去了?”

果然这世界上不缺聪明人,于是我也不忌讳:“我跟秦二爷真是今天才认识,还没谈妥买卖呢。他要混赖我的东西,我也只好借您的手对付一下。”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哀嚎,真不知道秦二爷在受什么刑罚。胡哥很享受地听完以后,抬了抬下巴:“我已如你所愿,把他收拾了。那你有什么能回报我的?”

听起来,胡哥是话里有话。我心念电转:“我别的不行,鉴古还算有些心得。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胡哥把脖子上的玉拿下来:“你看看这玉是真是假?”我接过来,发现这是一块桃形玉锁,正面有“吉祥满门”四字阴刻,下配灵芝纹饰,两边云纹开窗,还算精致。

我道:“您这问题问得不对。”

胡哥眉毛一抬,我又解释说:“玉本无所谓真假,得看您以为它是什么。”胡哥想了想,告诉我这是块和田玉质地的玉锁,别人送的,说是清末一户富绅家的传家宝。我看了几眼,又拿着玉往旁边铁架子上磕了磕,回头笑了:“这玉,是别人巴结您送的礼物吧?”

“怎么说?”

“这玉不是和田玉,估计是青海玉或者俄罗斯玉,磕上去声音是脆的,不过也算是顶级货色——只是若说是清末老玉,我看实在是不见得。”

胡哥饶有兴趣地凑过来,也拿起玉锁来端详:“你怎么知道?”我说这可得靠点眼力,你看云纹处那两个开窗的部位,里侧有点磨痕对吧?胡哥对着灯光看了半天,又喊人拿来一把放大镜端详了一下,说确实有。我继续说道:“您看这磨痕是和窗口平行的,还是垂直的?”

胡哥眯着眼睛看了一阵,说是平行的。我告诉他,老玉工处理开窗时,多是先钻个眼儿,然后用线锯伸进去,围着窗口的形转一圈,再把窗芯敲掉,所以磨痕都与窗口垂直。这种工艺特别费精力,所以现在的玉工,都是先钻眼,再用磨具一圈一圈旋着磨开窗户,所以磨痕都是顺着窗户走。看磨痕走向,大抵就能判断玉的新旧。

“也就是说,这玉佩是假的喽?”

我摇摇头:“玉是好玉,只不过被虚报了年份和成色。”

胡哥一拍巴掌:“好,够专业。”

“金石玉器,瞒不住我。”我淡淡回答。刚才和秦二爷周旋,需要我越装孙子越好;现在跟胡哥这种人,就需要表现得很自信。

“不过,就这么放你走了,也不合适。你说要把东西送给我,我没要,这算是个大人情,是不是?”

我心里暗骂一句,反正现在扳手在他手里,人情怎么欠,只能是他说了算。

他忽然端详我一番:“看你的谈吐口音,不像是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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