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4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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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接相连的重重雄峰峻岭。七个时辰,放眼望去,极乐川内判官视线所及,所有山峰,皆尽爬满蛛网一般的裂璺,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
护篆的反噬之力究竟有多强大?尘霄生加于护篆之力有多强,它的反噬便有多凶猛……尘霄生之力,将要崩碎此间连绵山川!
二品判李德平努力维持着面色平稳,可是目光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了,无边龟裂触目惊心,他又怎能不惊骇。千百年里他只和修家游魂打交道……只有游魂、只是游魂。数量虽不少可个个羸弱,见过得太多了李德平也就再不会把人间修家放在眼中,直到此刻,见过离山弟子的本领。
忽然,尘霄生笑了一声。
七个时辰里,尘霄生第一次出声,是一声笑。旋即他向后退开……二品衙的护篆还被他抓在手中。
七个时辰一动不动,但一退便再不停步,一步、两步、三步,尘霄生拉住那巨大光幕,越退越远。如此以往用不了二十步,整道大篆都会被他扯走、撕碎!
离山弟子巨力狂涌、大阵反噬愈发沉重,李德平耳中猛听到一连串轰轰巨响,司衙周围那早都爬满龟裂的群山轰然崩碎,刹那间碎石翻滚尘土遮天。
山崩碎,但剑无妨。被巨大力量压弯、但剑身仍清亮耀目;大篆力量发挥到极致,可尘霄生依旧后退不停,抓着光幕一角的右拳骨节突出、微微泛白,稳定得仿佛天地宇宙,永不变变化永不会松开。
二品判眼角猛跳,怒叱一声自大椅上翻身跃起,双腿开立稳踏于屋檐,手中擎起一柄乌黑长弓,弦开满月,弓上搭住的灿银长箭光芒流转,弓箭气机稳稳牵在尘霄生肋下。
判官一动,二品司上下皆动,三千鬼差齐齐现身,陈列怪阵于大人身后,人人手中一柄黑背金丝长弓,弓上法箭直对尘霄生。
“司衙护篆,可出不可进,动法自内击于外,全不受影响。”
“离山法术还算不错,竟能撼动本司护篆,佩服之至。”
“只是,你还剩几分力道,挡下本官这一击?!”
李德平连说三句话,每一句都停顿片刻,他的目光紧盯尘霄生……先说话,绝不是要劝对方知难而退,只为攻心。
能够主掌极乐川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他李德平确是不曾想到尘霄生能撼动护篆,但即便“没想到”,有关应对之法也早都陈列于心,之前七个时辰他都安稳不动,就是为了寻一个攻杀强敌的良机,如今便是!
只是,李德平没想到的,尘霄生不见惊怒,反倒是笑得愈发邪异了:“三千零一人,三千零一箭,只要能伤到我一根头发,我便横剑自刎于尔等面前。”
说完,也做片刻停顿,空着的那只手一摊:“请。”
迎上尘霄生的目光,二品判李德平忽觉心头一冷……如长剑掠过一般,冷得彻骨伤髓。
自从被赶下离山、铸成鬼身,尘霄生就游荡于南荒,蛮野之地、血域杀疆,那里不似东土汉家那么图谋算计、勾心斗角,妖精的地盘上,一切都来得更直接:
谁要杀我,我便杀谁!
之前尘霄生只是浑,要硬闯阴阳司带走师兄,足够凶狠,不过他身上只有蛮横之气,并无残杀之意;但到现在,被人以凶器指住,尘霄生的气意也随之而变,笑容妖异到几近美艳,而笑容中自有一份杀气弥漫开来。
离山高足、妖精君主,一道杀气冲人心肺的尘霄生。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不放吾兄,断尔轮回
领略到对方气意,二品判李德平突然明白了……不出箭,双方争夺还只限于游魂贺余,尘霄生再如何混横,至少不会赶尽杀绝;若长箭离弦去,今日厮杀就与贺余再没关系,长箭引出的,是那狂徒尘霄生的不死不休!
离山弟子也不是个个讲理的,尘霄生就是一例。
还有,锋锐杀气激刺于判官骨血,又让李德平想起了些其他后果:尘霄生是苏景的师兄,苏景是浅寻的弟子,几年前大判就有严令传下,西方大祸将起,各部官员律己克行,不可节外生枝再树强敌,尤其不可与那些阳间来人主动冲突。
李德平从来不是胆小怕事之徒,初见尘霄生时他根本不去多想其他,律法就是律法全无松动余地;现在却又心思转动去琢磨这些……连判官大人自己都未曾留意,他此刻所思,皆为“开脱”的理由、“放人”的理由,尘霄生杀气所摄,让二品大判心境松动。
可箭在弦上,若在此刻卸下,置阴司铁律、判官威严于何地!
李德平暗中咬牙,正要动射,忽然远处传来铿锵号角,满载阴兵的云驾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云驾中大旗飘舞,旗号各不相同。
极乐川平时被法术遮掩,千万年里都是寸草不生的荒凉山岭,不毛之地自也不会鬼王施礼驻扎,但极乐川千里之外,就是幽冥世界的普通地方,重兵分布鬼王林立。
尘霄生问剑阴阳司时,李德平早将一道训令传出,召集附近鬼王赴援。这样做倒不是李德平怕了尘霄生,能不动用自家力量、由附近鬼王代劳,这等美事不做白不做。
周围几家鬼王接到判官令都有些纳闷,以前可从未听说自家大营附近还有座阴阳司。不过令鉴是真的,那也没什么可说,当即升帐点兵,或排遣心腹大将或王驾御驾亲征,统领重兵纷纷赶来。
二品判见各部鬼王赶到,笑容终于变得轻松起来:“阁下还是先去应付外面的大军吧,若还能有留下性命,再来继续做要人美梦。”
“莫收弓,很快的。”尘霄生劝了他一句。
同个时候,东南方一座尤其巨大的鬼王兵驾上,一头身形三十丈开外、头戴金冠的魁梧鬼王脚踏云头,闷声怒吼:“何方鼠辈胆敢冒犯阴阳司!”
尘霄生连头都不回,身上剑袍摆动几下……又是三个尘霄生!
三个尘霄生,一个接一个,自长袍中迈步而出。
尘霄生已然突破远游子,以鬼身化三清,得三大分身。
三个分身,身形面目一般无二,可衣着打扮、神采气意各不相同,第一个黄袍玉带,俊美帝王;第二个戴黑帽着麻衣,煞气恶鬼;只有第三个和本尊的衣袍相同,插肩剑袍,离山弟子。
“离山弟子”踏上一步,与本尊并肩而立,目光淡漠,静静望向护篆内二品判。
皇帝与恶鬼则转回身,与本尊背背相对,各自抬眼望向天空,妖精眼中尽是兴奋,恶鬼脸色则戾气充斥。
东南方金冠鬼王又复喊喝:“鼠辈,可敢报上名来。”话音未落,遽然间偌大云驾四崩五裂!千万鬼兵仿佛笸箩中扬起的黄豆,乱七八糟四散摔飞,带队鬼王干脆不知被打飞去何处。
云驾崩大军散,一方天空就此清静,天空中只剩下一人:身着锦袍的分身,皇帝尘霄生!
妖精打扮、妖精狂妄,双臂报于胸前纵声大笑,把敌人打个稀巴烂后才应了对方所问:“中土阳间,南荒妖人,尘霄生!”
在场猛鬼无数,却没有一个能看清,尘霄生的“妖人”分身是何时动手的!
……
尘霄生的修行之路,较之同门要更坎坷得多。
得八祖救护、重塑,尘霄生的身基变作煞鬼身,再不是人了。天道公平,各族各宗都机会修行天道,恶鬼也有破道飞仙的修持法度,可是他修不了真正的恶鬼道。
鬼修,最最重要的莫过于两点:其一修执念,其二炼怨气,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但尘霄生为“义”赴死,心中也不存丝毫埋怨。
严格以论,没有怨气根本就做不了鬼,又如何能修成大道。
至于执念,尘霄生有、且强烈异常:我乃离山弟子!只是这道执念与鬼道修持完全相悖,离山的修行法门是肉身修,尘霄生越不肯忘记离山、不肯放弃他“生前”所学道法,就越没办法修行鬼家功法。
鬼身、人念、游荡于妖域……尘霄生的情形,天地独一份,强若八祖又如何?能为他重塑身体保住他的性命,却没办法为他指点修行之路。
如何修持只能靠他自己摸索,以鬼道阴水豢身秘术接驳离山真水妙法,说起来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只有尘霄生自己才晓得,他曾经历了多少次徒劳无功、遭遇过多少次法术反噬,数不清多少回殚精竭虑去思索修行办法。一路走来,跌跌撞撞,而初时取得境界突破之后,明明是大圆满却因身、修不符,修为只增长那么少少的一丁点。
突破小真一、跨入第五境时,对上同样五灵阶的普通妖精,只比修为法术的话,堂堂离山真传绝无胜算,那时曾在离山修习的上乘剑术是尘霄生唯一的倚仗;完成破无量、跨入第九境时,若不动剑,尘霄生只能勉强和同境的妖怪打个平手……待到完成“欢喜儿”的修行,尘霄生另又炼就一副白藕法身,这才让他的实力增长上来,但比起同门同辈、当年不相伯仲的贺余、林清畔,于同样境界下他仍相差天地。
直到尘霄生炼就远游子!
于人而言,远游子一境无需破悟,只消按部就班温养元神行法运功既可。但尘霄生是鬼,如何以法身、阴身化三清、得分身是个绝大难题,只凭修法绝难实现。除非他能领会到那一重人鬼牵连、阴阳玄机。
心智通天之辈,宁仙途崩碎也不肯放弃离山传承的浑人尘霄生……于弥天台前往离山迎取真经的浩大典仪前夕,破远游化三清!
以白藕炼法身之人,得三分身,一为煞鬼、自身基来;二为妖精、自经历来;三为剑修、自本心来。而他的修为也随之暴涨。若时光错转,让尘霄生能有机会与刚破入远游子时的贺余,做一场同门试炼的话,贺余负多胜少:本尊本领不相伯仲,分身分别对敌也都差不多,但若本尊与分身合璧,身跨人、鬼、妖三界的尘霄生大占便宜……
一道妖人分身出手,眨眼崩碎百里阴兵云驾!
别家鬼王见状无不吃惊,但维护阴阳司是阴家猛鬼根深蒂固的认知,心中惊惧却不能退。唯有以一声大令宣泄:“诛杀此獠!”四面八方,诸多鬼王同时传令。大军如潮自云上倾泻地面,浩浩荡荡杀向尘霄生。
几乎同个时候,一道紫金云驾划破天际,向着极乐川方向急急赶来,云驾中有人朗声喝断:“尘霄生,阴阳司自有阴阳司的法度,你不可造次!”语气严厉,但措辞中留了余地,未问罪反倒是奉劝之意更重些。
随断喝,一位黄袍判官跃出云驾,三品判花青花。
花青花只是随行之人,紫金云一品驾,另有大判端坐其中。
尘霄生怒闯阴阳司……听上去不过是个阳间来的恶鬼闹事,可他身后牵连的……若处理不妥何尝不是一场泼天大祸,一品大判亲至。
尘霄生根本不认得花青花,哪会理会于他,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再靠近三里,便是尘霄生的生死之敌。”
话是望着花青花说的,声音却震撼云霄,讲与此间所有凶杀恶鬼听。
再靠近三里,便是尘霄生的生死之敌!
那说话的尘霄生,手不松脚不停,还再向后退,第十步已然跨出。
也是此刻,西北方向天雷滚荡,尸煞的声音如巨石交击:“尘霄生先生,吾家少主兄长,先生之令即为少主之令,先生之敌即为吾辈死仇!”吼喝落,欢呼起……真的是欢呼,嗜血且疯狂,为即将杀入战场收割性命而心花怒发的欢呼!入战即为狂欢,即便血腥的幽冥乱世中,也只有一支这样的队伍。欢呼落尽,猛鬼嚎叫又乱七八糟的响起:“佑世真君麾下,恶人磨儿郎拜见尘霄生爷爷,孩儿们斗胆问爷爷一句:是不是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