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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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阶十二景,本就是苏景要自己去走、自己去看的,这是他自己的风景,与旁人不相干的。而且,借助外力提高的修为再如何雄厚,总归还是不如凭自己之力练就的本事来得牢靠。
任东玄却想岔了,低低咳嗽了一声:“师尊的‘龙筝’之韵名闻天下,远胜其他清心秘法,红长老的红鹤笛虽也清雅,但比起龙筝还是差了一筹。有龙筝相助,师叔祖顺利勘破第二境指日可期。师叔祖刚刚回山,有所不知,师尊修为精深,莫说其他十六位长老,就是整座离山,也以他老人家的境界最为了得。您若能得师尊指点……不是指点,是照料,来日必得大好成就。”
任东玄喋喋不休,苏景越听越觉无聊,但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欢喜。
见了少年的表情,任东玄心中暗笑,琢磨着辈分高又怎样,不过是个没点见识的小子,我若再把师尊的境界说出来,当即便会折服了他,抖擞精神正在再开口,不料苏景忽然欢笑起来:“你很好!越说我就越觉得,你心中暗藏火性,修炼金乌万象必有成就。”
一招鲜吃遍天,苏景的“我喜欢这孩子”大咒,差不多能打遍离山弟子无敌手。
内门弟子,修持再差也超过苏景一大截,苏景不信面前这个任东玄来时看不出自己在练功。称呼尊敬、言辞尊敬,可要是真的尊敬又怎会直接去打断旁人的修行。
莫说是长辈,就是同辈、甚至路人,见了别人正专注于某事,也不该去随意打扰,这是最最基本的礼仪。何况任东玄说得都是些什么,昨天遇到个樊翘自以为是,今天又来了个任东玄句句替自己师父吹嘘,离山上下从他口中就分出了个三六九等。
任东玄哪想到苏景口中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昨天山外发生的事情任东玄已经听说,登时省起樊翘的遭遇,吓了个魂飞天外,愣愣望着苏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景笑眯了眼睛:“惊喜成这样?话都说不出了?难得你有这份心,想要传承八祖道法,待会我就和掌门去说……任长老修为再高也是咱们离山的长老,不会不放人的。着实不成我送他一粒天水灵精,怎么也能把你换过来了。放心,你修习八祖道法之事,包在我身上,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任东玄把自己的牙齿都咬疼了。师骄徒傲,这位任长老的地位在离山的确特殊得很,任东玄又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苏景想要抢徒弟怕是不会像收樊翘那么简单,但天水灵精是什么样的宝贝?任东玄琢磨着,师父说不定真就会动心,答应了苏景。
苏景不再说话,跟着任东玄一起开心着……
半晌过去,任东玄才再度开口,声音干涩:“弟子……资质不足,根骨奇差,能传承八祖法统自然无比荣幸,可、可是怕会辜负了八祖、更会辜负师叔祖一番苦心,还是、还是拜辞,求师叔祖体谅。”
苏景挺失望地“哦”了一声:“可惜了,什么时候你改了主意,记得来找我。回去吧,替我谢过任长老。”
任东玄如逢大赦,哪还敢再耽搁、唠叨,忙不迭起身告辞,转身飞走。他来时没和红长老打招呼,走时也只是对苏景告辞……
事情来得无端,且透着一股很烦人的味道。
苏景招招手。剑尖儿剑穗儿两个丫头疾飞而至,并肩躬身:“尊领师叔祖法旨。”
尤其剑尖儿,眼角还一直向任东玄离去的方向瞄着,大有苏景一点头,她立刻就拔剑追过去的意思。
红鹤星峰是红长老的地盘,此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红长老的探知,只是她没出面罢了,出面做什么呢?九鳞星峰来请苏景,难不成她还要去争夺?这种事情,都由苏景自己做主吧。
剑尖儿剑穗儿也早都知道任东玄来了,但红长老传音入密,要她们莫管。
苏景站起身向院落里走去,他只想好好修行,懒得去理会这种看着简单、内里却纠结着不知多少麻烦的烂事情,何况以他现在,有管其他事情资格么?是以苏景都没去问任长老和任东玄是什么人,只是对两个丫头吩咐道:“最近几天我想静心练功,再有这种无聊人物,你们帮我挡下。”
双姝齐声应是,苏景又笑着说道:“还有,咱可不能像他那么不知礼仪。”
剑尖儿点头而笑:“师叔祖放心,我俩去别的星峰找师姐妹玩,都会山外通报、登山向长辈问安、离开前告辞。”
剑穗儿脆声接口,稍有委屈:“我们从不会怠慢,就是有时候长辈们嫌烦,懒得答理我俩。”
第五十一章 乌眠于心
离山剑宗很大,大到骏马昼夜不休地奔跑十几天,也休想贯穿而过。
离山剑宗也很小,小到才一天工夫,苏景回山的事情传遍了所有缥缈星峰和镌天石崖。
内外门弟子皆知,有个叫苏景的少年,得陆九祖代收、陆八祖亲传,从外面回到离山,直接当了掌门真人的小师叔。辈分很高,修为却差得要命……尤其可笑的是,此人修炼通天,竟用去了整整五年时间。
有关消息,是樊翘身边那几个内门弟子传出的,出口言辞上虽然不敢诋毁长辈,但从语气到隐意,都藏了重重的不屑。是以任谁得知此事都想不明白,这种连“庸才”都算不上,只能归于“废物”一类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陆老祖相中?
除了那个得了宝贝的方先子外,离山内外两门的弟子,怕还真没有几个人瞧得起苏景。不过心中的看不起归看不起,见面不敬那可是万万不敢的:听说他把天材地宝随手就赏给了傻小子方先子,又把冒犯他的樊翘收到了门下……散去了修为。
有些脑筋灵快的弟子,大概也能猜出些端倪:苏景初来乍到,地位高可实力差,得到弟子尊敬是不可能的,以后相处里,说不定就会被谁顶撞上几句,面子难堪同时,也不可能总因这点小事去麻烦掌刑长老或者掌门真人。
是以这位小师叔祖一进门就先立威,不得不说,这个威风还真不是白给的,离山上下哪个还敢再对他不敬?至于樊翘,直接撞到了刀刃上,运气太差了。可话再说回来,若他老实安分,也不会惹这无妄之灾。
洪泽星峰上,樊翘直挺挺地跪在七代先祖、也是师父的樊长老面前,泪流满面。从昨日众人散去后直到现在,他一直长跪不起,求师父能想个办法,保住自己。
开始的时候樊长老不理他,但时间长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走出来手一挥,把樊翘扶了起来,后者开口:“弟子知错了,师父救我。”
樊长老摇头:“那人是谁?那人是我的小师叔!如今九祖都已不在,离山上还有比他辈分更高的人么?他说话,何异于言出法随,怎么可能更改?且掌门都已点头答应下来,死了心吧,你的事情再无更改了,待会我便出手废去你的修为。”
“哇”的一声,樊翘大哭出声。
樊长老恨恨:“要哭就滚到外面去哭!你心中骄气太甚,本来我也想着找个机会给你锉一锉,如今倒省心了,由小师叔出手惩戒了你。”
樊翘收声、苦忍,不敢再哭出声。
樊长老缓缓叹了口气:“不过,你也莫绝望,我辈修真,想要求取天道,怎么可能不遇到些劫难、困难。就当此事是场磨炼,拜在小师叔门下之后,收心敛性、诚意改过、未必学不到正法。八祖虽夭折,但金乌万象的道法绝非等闲。”
樊翘又急又气:“可那个……那个人何等狡诈、何等歹毒,我得罪他在前,他又怎么可能再传我真法。我入他门下,用不了几天怕就会被他折磨惨死!”
樊长老忽然目露寒光,冷冷望着樊翘,森然道:“这句话,你敢再说一遍么?用不到你拜入小师叔门下,我就先要你这逆徒魂飞魄散!”
师父、祖宗不管自己也就算了,竟然心里都没有丁点偏袒,樊翘憋闷得心肺欲炸,但哪敢再有不敬言辞。
樊长老的声音依旧森冷,但语气放缓了许多:“你的天资很好,脑筋却蠢笨如猪。陆九祖是什么样的人物?以他老人家的为人,怎么可能把一个卑鄙小人收录到离山门下?小师叔的手段的确犀利,但本心绝不会差。你信不过苏师叔,还信不过陆老祖么?”
樊翘无言以对。
樊长老继续道:“记得我的话,小师叔若觉得你真的改正了,自然传你真法,不会再给你委屈……”说着,长老忽然跳起来,毫无来由的,扬手一记耳光打在樊翘脸上,怒骂:“小畜生,明明心地不坏,小时候还总会做些善事好事,怎么偏偏就养成了一副骄气性子。活该你有此一劫!”
洪泽星峰上又哭又打,九鳞星峰却一片寂静,任东玄毕五体投拜、匍匐在峰顶、师尊闭关之处,一言不发静静等待。
良久,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响起:“怎样,他肯来么?”只有声音,不见其人。
“回禀师尊,不知是不是得了掌门真人什么好处,师叔祖不肯离开红鹤峰。”任东玄毕恭毕敬地回答。
一声冷笑,嘶哑声音说了句“不识抬举”。
……
苏景都快把樊翘这个名字忘记了,至于任东玄根本都没存于脑海,返回自己居住的院子,磨刀、静心,催动阳火精元,以“乌眠于心”的心法正转一周……一周,顺利得没法再顺利,直接就走下来了,苏景心中一喜,然后断了。
稍有遗憾,可仍是开心不已!金乌真策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练的,但是不论什么功法,在“宁清”境的修炼上,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静心,行功只是辅助。拜陆崖九所赐,苏景自幼磨刀,养成了磨刀静心的习惯。几乎可以说,以前虽然不曾踏入修行道,但有关第二境的修行,他从记事就已经开始了。
再次磨刀、心平气和,重新凝聚真元,“乌眠于心”的修行再次开始。
当心思完全沉静,时间与世界便全都失去了意义,苏景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工夫、不知道自己身在处,甚至他连这些“不知道”都不知道,脑海中一片死寂,一切均告沉陷、不存一物……直到正转四十九周结束,开始逆转行功,也就是在正逆交替的瞬间里,苏景忽然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闷响,旋即,眼前光线大亮、耳中鹂鸟啼鸣、鼻端清香洋溢身边空气薰暖……不知为何,因静心而几近封闭的五感同时打开,周遭情形陡地清明起来,尽收于心底。
可是古怪到无以言表的是,苏景的心仍是沉静的,五感的开放,居然对他的“静”并无太多影响。
不过,既然觉得奇怪,也就是心生杂念了,苏景的修行又一次中断。
左门框、右门框,两个少女一人把持一边,各自探出脑袋,异口同声:“师叔祖可要用膳?可有吩咐?”
苏景笑着摇头打发了双姝,开始仔细体味正逆交接时那种古怪感觉,想了好一阵子,忽然伸手一晃大圣玦,唤出了乌鸦卫的首领,乌上一。
妖裔一现身,苏景立刻命令道:“不许讲话,先听我说!”
“拜见主上!听黑爷爷和六爷爷说您老到离山了,这就是离山么?离山可是很高?小人听说过,离山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当年九位老祖驻道于此,分别是刘旋一、季展二、仇魁三、黄蓝四……主上您刚说啥,我出来的急,没听清楚。”乌上一总算看出了苏景脸色不善,及时止住话头,问了一句。
第五十二章 就当洗萝卜
苏景直接问乌上一:“记得有次听你们吵闹,我好像听到了句,你们睡觉时都会把眼睛留一条缝?”
“正是如此,这是咱们天生的本事,一边睡觉,一边还能警戒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