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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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苏景不作应答,任夺又复开口,:“怎么,师叔敢杀晚辈,却不愿解一句缘由么?”→文¤人··书·¤·屋←
此时忽然一阵依依呀呀地歌声传来,循着声音望去,被抬到场外的任畴乘转醒过来,晃晃悠悠地爬起,脸上尽是痴痴呆呆的笑容,一边起身、手舞足蹈着哼着个山歌小调,分明是痴呆了。
风长老上前问脉,片刻后一哂:“离忆蔽魂,也不用太担心,傻个三五天自然就回复清醒了。吓的。”
修行之人,尤其勘破第二境之后的修家,个个心基牢固、心神稳定,于争斗中惨死在所难免,但是于比试中被活活吓傻,还真是罕见了。虽只是暂时疯癫,却也未免太、太夸张了些吧?
苏景那一剑之威,尚震慑着数千离山弟子的心神,是以众人丝毫不绝任畴乘可笑,正相反的,只觉得面前场景诡异。
任夺门下弟子人人皱眉,这次九鳞峰的脸面丢大了,任畴乘则不管周围,脸上憨憨傻笑,双脚错步在地上来回转圈,口中呐呐不休:“和尚……妖怪……嘿嘿……老头子……”
只看他这副样子,大伙当然能想到“苏景那一剑惊仙,否则以任畴乘五境修为何至于如此”,但也仅此而已了,光明顶上数千修家,真真正正了解到那一剑究竟如何可惧的,便只有曾身临其境的任畴乘:
哪是单单一剑?剑魂的狂躁一击,落于任畴乘眼中,分明是一个仙魔世界:阴兵鬼将、巨妖垩兽、高僧活佛、剑仙大修,绝不该出现在一起的凶猛能者,竟汇涌成潮、铺天盖地、在那一刻间齐齐向他杀来!还有、还有一座座雄峰峻岭、一座座洪湖大海、甚至那个天、那个地,整整一座乾坤,全都化入剑髓,欲置他于死地!
乾坤为敌,世界视仇、天诛地灭!任畴乘他被吓傻,一点不冤。
毫无征兆的,“呱呱”聒噪猛然炸散四方,千万乌鸦再度汇聚成潮翻涌而起,畜生们哪管什么死人不死人,眼看主上的主上大获全胜,尽数飞起为苏景喝彩。
天上混乱到无以言喻,地上却只有无边沉寂……
任夺不肯就此罢休,口中质问不停,语气越来越严厉,苏景突然抬头望向任夺:“目无尊长之人,若不忿、便请入场!”
话音落,众人脸色再变。
任夺双目如电迎上苏景,可对视片刻,他的目光闪烁了起来……现在下去打算什么?
比试?赴剑冢的人选之比,与任夺何干;报仇?莫说任畴乘没有大碍,就算他被诛杀当场,任夺也没有报仇资格;或者单纯的同门过招,试剑炼法?让苏景吃个苦头或许不难,不过当着离山所有重要弟子的面前,无论怎么比,真正丢人现眼的都绝不会是苏景。
苏景能开口,但任夺不能应战。
何况苏景那一句“目无尊长之人”,也真正直戳要害,任夺怒而忘形、造次了。看半空里,千万鸦潮中几只白鸟分外醒目,隶属刑堂的小小笔仙跨在坐骑上满脸严肃奋笔疾书,把任夺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质问之词都抄录在案,留待日后问罪时作为证据。
龚长老一言不发,但他望向任夺的冷冷目光早就说明刑堂的态度了。
任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身边的虞长老咳嗽了一声,踏上一步开口为任夺垫台阶:“任师兄的语气是稍有不妥,但心思毋庸置疑,是为了小师叔好。”
苏景一句话逼住了任夺,见虞长老开口,少年只是一个冷哂,不再理会他们,低下头重拾思绪……
一位主持长老、任夺两大分身也仅仅是让那一剑稍偏了一点,见过了它的威力,四十年前发生在光明顶的那桩悬案也有了解释:屠灭白狗涧逃狱重犯之人,就是苏景自己。或者说,是这剑魂假苏景之手杀光了那些魔头。
只不过那一次剑魂暴发得更激烈得多、自己则修行尚浅,被巨力与剑意轰灭了神智。
“三圣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苏景口中喃喃,反复咀嚼着《三这三那诀》的全称。
由无数冤魂写成的古怪功诀、混不起眼的解牛刀、普普通通的磨刀石。三件一套、与大圣令牌和无捻青灯摆放在一起、出自摩天古刹的宝物。它们的效果远不止炼化三尸那么简单,现在苏景几乎断定,自己体内的这枚剑魂才是三件宝物真正的关键。
但是这剑魂从何而来?为何会沉睡于解牛刀中?更要紧的是它遁入自己体内究竟“意欲何为”、它和自己又算是个什么关系……投店的客人与客栈东家的关系?乍一想是这么回事:剑魂来了,原来客栈里的三位客人被赶了出来,但那三个客人不是客人,三尸算是自家亲戚,这么算的话,剑魂顶替了三尸,也成了苏景的自家亲戚?
越想越荒谬、可越想又越觉得有那么点道理,自从修成三这三那诀,苏景开始喜欢剑,对剑术颇有痴迷,且陆崖九、浅寻都说他有学剑天分、在修习剑术时他的悟性与进境都颇为惊人……这些未必不是这剑魂的功劳,它是真的在帮助自己、它也真正给自己添出一份爱剑、求剑的欲望。
若真如此,苏景觉得自己还真是与众不同了。
无数念头纷至沓来,苏景的脑筋都快转成一团乱线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三惊、第三寂
苏景垂头沉思,裘平安则追着虞长老的话头笑问:“虞长老,你给说说呗,姓任的哪里是为小师叔好?”
“不说任畴乘生死如何,单说小师叔这一怒杀同门,实在有些冲动了……冲动为十九心障之一。当知‘如是’之后便是‘小真一’,冲动不散、心障难破,又何谈领悟真我、唯一?任师兄之前所言,字字皆指师叔心障,十足好意。”
裘婆婆冷笑了一声,接过了话题:“没听到十足好意,只听到十足歪理,虞小子,刚才那番话你自己说着不觉得可笑么?”
虞长老全无怒色,相反,他还笑了起来,摇头道:“想要领悟小真一,不破心障又怎能破境?自古以来有多少修家只因心障难破最终路断小真一,这是考验智慧的一境,做不到清心平欲,就算小师叔这等亘古难见的奇才,怕也是……”
说到这里,虞长老对犹自沉思的苏景深深一揖,悄然转换了讲话的对象:“师叔才刚入第四境,现下还不晓得,但以后几十年的领悟、思索,于漫漫长路之中总会明白任师兄今天的一番好意……”话还没说完,就在此时高空之上遽然传出一连串轰荡雷鸣,把他的话拦腰斩断。
畜生修妖、小鬼凝煞之初最怕的就是天威,正乱飞狂舞的鸦群受惊,忙不迭降落密林再不敢忘形,离山众人抬头仰望苍穹,只见一道乌云自视线尽头升起、直奔离山而来。
乌云隐隐透出明紫颜色,尤其醒目的云边还透出层层金光,红长老身后剑尖儿仰望苍穹:“劫云?真一雷劫之云!”内门弟子个个都见识不凡,紫韵金边正是真一雷劫之云的特征,她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这倒巧得很了,虞长老才说到小真一,就有真一劫云显于天边。
……
“冲着光明顶来的。怎么,有师兄弟此刻悟透了小真一么?”一边说着,剑尖儿的目光扫过全场,但又哪能找得到即将应劫之人。由天顶罡风催动着、劫云一振千里,刚刚还在天涯海角,两句话的工夫便已压至光明顶。
剑穗儿接口,语气里带了些诧异:“是真一劫云没错,不过……是不是太大了些?”
雷劫因修士破悟而来,是劫数也是考验,来自天道的考验。既然是考验,便脱不开“公平”两字,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同一级别的劫云规模就永固不变,若以前有一万个修家渡劫小真一,那曾升起的一万道劫云从规模到威力也全都一般无二。
可现在光明顶上浩浩滚荡的劫云,足有普通真一劫云的四倍大小。
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修为,眼见劫云压顶,自知与己无关,众多弟子不用前辈吩咐便向外退去,苏景也不再胡思乱想,头顶上压着这么危险的“家伙”哪还能再傻站着不动,一边展开双翼向外撤离、招呼妖奴带着三尸赶快离开小院,苏景心里还隐隐泛了些小气劲:哪个家伙明知要渡劫还跑来光明顶,把雷劫引到我家来……
可是让苏景做梦也想不到的,小气念头尚未转完,头顶上那片巨大劫云猛一震,四道雷霆从天而降,其中最为粗大的一条,竟直直向着苏景头顶劈落!
另外三道则并行一路,向着苏景的小院轰去。
“不可能!”一声气急败坏的怪叫,苏景护身赤炎升腾,风火双元全力运转迎抗雷霆;
“啊!”三声濒死惨叫齐齐响起于小院,三尸被劈死当堂……同时又复活到本尊身旁;
“哄”,离山弟子无一不惊,不是大家心基不稳,只因眼前之事太过匪夷所思,任谁也无法压住那一声从心地直冲而起的惊呼!
随即雷劫之威尽数铺展开来,贲烈巨响轰动天地,千百雷霆层层散落,光明顶彻底湮灭于雷光之中。
那滚滚雷云也并未就此悬浮,它迅速沉降,落于地面、把光明顶紧紧包裹起来。
真一劫,并非乌云高悬落雷当头,而是“云包雷裹”的云内雷劫!
雷暴只与应劫之人有关,这是天数,任谁也无法帮忙,只能靠苏景自己去撑,众多离山弟子尽数后撤,退到劫云笼罩之外,但他们并未就此散去。
口中的惊呼被雷声炸碎,数千弟子又复沉寂……
第三惊、第三寂,仍因苏景起落!
从大家来到光明顶到现在,一共多长时间?任畴乘与方先子第一场相斗之后……
苏景以剑羽钉虚字;
苏景划地为域与滇壶四秀恶斗不落下风;
苏景一口气打开三六一处大穴,擂中破“如是”;
苏景气机显露,他已开通了千零八十处阿是穴;
苏景恼羞成怒纵剑成狂,破四秀围攻、一剑吓傻了任畴乘顺带打飞了任长老的一个分身;
还是苏景,他破了第三境才多长时间?吃得完一顿饭么?小真一是领悟境,是需要领悟的,多少人入世几十年都无法破题,可……他领悟了么?他什么时候领悟的?他领悟到的是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就迎来真一雷劫了!
还有,凭什么他的劫云比别人都大?!
……
三尸自苏景而来、与他同力共长,苏景有劫数时他们三个也一样会有,空中那片雷暴乌云其实是四块劫云,只不过拼凑在了一起,外人看不出端倪罢了。
三个矮子身体特殊,他们的怪力并非真元,对上真一神雷全无抵抗之力,只挨一下就“死回到了苏景身边”。
拈花满面惊惧体如筛糠、混不明白是怎么会是;赤目双眼空洞、一样被吓傻了;就雷动天尊还算镇静,抬头仰望雷霆:“是……”
雷落,他死了,再活:“真……”
雷再落,再死,再活:“一……”
“雷……”
“劫!”
“疼……”
“唉。”
……
劫云压顶,光明顶周围三十里方圆皆为乌云与雷光笼罩。
无关应劫众人都全都退散到外围去了,剑尖儿盯住那片灿金荡漾的乌潮,梦呓般的语气:“怎么、怎么就突然应劫了?他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红长老却一直皱着眉头,此刻应道:“不是好事情,这一劫于苏景……绝大凶险。”
剑穗儿闻言一惊:“师父觉得他过不去?”本就交好,再加上苏景救过她的性命,剑穗儿没办法不担心他。
红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转回头看了双姝一眼:“这便是关心则乱么?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