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三世-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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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脸的沉重,苏小繁的二娘在旁边弱弱地说:“这话我之前已经替你说过好多遍了,我还告诉他你房里收了很多他的画像……”
苏小繁一口茶直呛到了嗓子眼里。
“那我得再去解释解释,压根就没这回事好不好?!”
苏敬瞪着她恨铁不成钢道:“人早就走了。”
她三娘在旁边咦了一声,道:“方才我见他在与人说话,现在指不定还没走呢。”
苏小繁飞奔出门。心急火燎地追出来之后,发现神延刚跟黄泉道完别,正准备上车离去。她顿时心中充满了对黄泉的感激之情,经过对方身边时眼泪汪汪地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黄泉受宠若惊,他要是知道她这一眼的含义,一定会郁闷到立即撞墙而死的。
“老七!”苏小繁横空出世,“你听着!那张画的事压根就没影,你不要信我二娘胡说八道,以为我对你感情有多深厚了,不过啊我也不许你死,你要是敢死在北疆,我就学我姑母,成为神迹的第二个甄夫人,给你戴一辈子绿帽子!”
神延坐在车内,闻言嘴角抽了抽,指着她恶狠狠道:“妈的!你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好看!”地上他奈何不了她,床上他总得把她奈何了,帷帘被他一把甩下,遮蔽了车内之人全部的心绪。
这一去,便是扬鞭北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逢了,纵有不舍,却还不到生死相随的地步。那样的感情,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们两人的生命里吧,他们之间,早就习惯了细水流长,就算两人突然想要轰轰烈烈一番,周围也会有无数人跳出来掐灭火种,再把有棱角的拍成椭圆的,想不细水长流都不行。
第四十三章 墓宫(一)
神迹顶端,金碧辉煌的崇阳殿内,熏香糜烂,丝竹之音靡靡不绝,价值千金的陈年佳酿到了这里,像水一样被毫不吝惜地倾倒,酒水淹没了大理石的地面,整个殿内像汪洋一样。
一班妖娆的舞姬正随着乐声翩翩起舞,酒水浸没了她们纤细的脚踝,踩着湿滑的地面,不时有人被自己长长的裙裾绊倒,坐于案后左拥右抱的那个人见状,顿时指着台下狼狈不堪之人开怀大笑。周围的如花宠姬也迎合着她们的王,一律发出令人心旌摇动的媚笑。
“陛下,九州四百八十郡十二路诸侯皆已入围麒麟,其中虞阳侯领兵二十万、囤于徵下;潘乐侯领兵十八万、囤于月麓;东胜侯领兵十四万、囤于兆止……”尽忠职守的禁军统领秦穆,单膝跪于肮脏的酒河之中,将诸侯进城的有关情况一一详细禀明,周围不断有舞姬卖弄风骚地将长袖拂在他脸上,秦穆虽然心生厌恶,可是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左边那名绝色宠姬正用剥开的荔枝大胆逗弄轩君,被对方扯住华丽宽大的红袖,一个优美的转身,冷不防跌入君王冰冷的怀抱。二人正狎笑着,轩君忽然开口,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淮武侯自北疆带了多少人马入城?”
“回陛下,”秦穆低着头,冷汗涔涔道,“淮武侯不曾带兵进城。”
“什么?!”轩君的动作猛地停滞,神色厌恶地一把推开宠姬,站起身又问了一遍,声音冰冷如数九寒冬。
随着君王喜怒无常的形色,乐声止了,舞姬停了,宠姬们乖巧地退后,惴惴不安地盯着自己花团锦簇的脚面。周围一下子阒静下来,空气窒息到了极点。
“淮武侯言重病在身,不敢回城搅了大家的雅兴,因而……此际尚在千里北疆。”
“岂有此理!”嘭地一声巨响,珍贵而坚实的硬木桌案被君王一剑劈成了两半,王者一怒,天为之暗,霎时间殿内之人发出了悚然尖叫,纷纷抱头鼠窜。
“朕让他从一个走江湖卖艺的变成了镇守一方的侯爷,现在他翅膀硬了就想跟朕对着干,眼里还有朕这个皇上吗?!”唯有此际,神轩的身上才真正展现出他作为一国之君应有的风范,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睥睨天下的气度,俊美的,冷枭的,无情的,沉静的,那种指掌间操纵世人生死乃至颠覆无常的笑意,似乎一直镌在那个人唇角,虽被糜烂的生活表象所紧紧隐匿,但是从来不曾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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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统领秦穆从崇阳殿退出之际,看到种满蔷薇的廊下静静地站着一个美丽端庄的女子,衣饰华美宛如辉煌仙子,可是她的脸容,却在缥缈的风灯中透出一种别样的凄清。
“娘娘万福。”秦穆朝着那个他所发自内心尊敬的女子,恭敬地俯首。
“将军,毋须向我行此大礼,相反,我该为今日之事向您折罪才对。”皇后陆千歧微微躬身,回了一礼,她的神情温婉,语气平和沉静,“情知将军忠心不二,先前神殿面君之时,无故遭此屈辱,我心中深愧不安,还望将军海涵。”
就在皇后开口说第一个字时,秦穆的脸色已经迅速苍白下来。
——他不会忘记,陆千歧,是众口传闻中神迹史上从不开口说话的皇后。
然而震惊过后,秦穆深感皇后的言谈举止体贴下士,让本来一肚子火的自己不禁释怀。
在这个不凡女子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经过十年时光的沉淀,已经再难有什么事能引起她内心的波动。就比如当日她站在殿外一整天,而她的夫君就在一墙之隔的殿内饮酒作乐了一整天,换成一般的女人早就闹翻天了,可是陆千歧却不然,她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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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迹之塔的顶端有一个特别的存在,那就是冰之墓宫。
冰之墓宫整体由圆顶形的巨大冰岩砌成,谁也不知道它里面究竟有多宽多广。室内长明灯彻夜不息,数百具白石棺椁整整齐齐地排放着,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冰棺之内,安放着神迹自开元立国以来历代神皇神主冰冷的躯体,无论他们生前是如何的气凌天下,声名赫赫,死后终究不过寥寥一物相随,在那方狭窄的罅隙里,每个人的人生都开始漫长苦楚的积淀。
他们曾是不老不死的怪物,直到更强的一方压制住另一方,此杀死彼。
十年以来,陆千歧无数次站到这里,忍受着冰寒刺骨的痛苦,顺着一排排棺椁渐次走过去,总能清晰看到他们被时光沉淀下来的脸容一律年轻而美好,嘴角带着一抹死亡之际悲天悯人的笑意。就在棺椁之上,精雕细刻着历代已逝神皇神主的生辰卒年、生平事迹,褒贬不一。陆千歧的手指轻轻滑过,那些古老深刻的字迹在她手下像丝绸般顺滑,毫无尖锐停滞的痕迹。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到了白石棺椁的尽头,最后一具棺椁赫然就是上任神皇神源。她像十年以来的每一个夜晚一样,跟这些神祇般的人物在心里默默交谈,渐渐地,她的心也就沉静下来,再无了任何喜怒哀乐。
她在冰棺一侧跪下来,一如既往开始了漫无边际的诉说——
“源君大人,您的英灵在上,我的夫君神轩,也就是您的亲弟弟,他在所有人眼里是个丧尽天良的疯子,可是我却知道,不仅仅是如此。十年前是他一手策划了那场血腥政变,发动三军向您逼宫,逼得您走投无路,后又眼睁睁地看着您死在自己面前,焕也因此失去了继承人的身份,一夕沦为他的阶下囚……他终于坐上了那把梦寐以求的龙椅,财富,地位,女人,什么都弄到了手,实现了自己当初那个君临天下的梦想,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却发现,他竟然好像从来没有开心过,他从前不开心,是因为我原本是他的女人,却被我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作为重要的筹码送到您的手上,辗转成了您的儿媳妇。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在园子里拽住我的手不放,没想到被焕看见了,当即一剑劈过来,他甚至都来不及躲开,就被刺穿了胸肺,当时我吓得放声大哭,还甩了焕一个耳光……”
“我在想啊,他们叔侄俩年纪相去不远,焕从小到大都喜欢跟着他一起厮混,喝酒打架,到处撒野,哪一次不是抓一个捆一双的?我也知道,焕明明那么敬他,那么爱他,可是现在却扬言要杀了他,那一刻我是真的感到害怕了,我觉得这一切都有可能成真。没想到,我的噩梦很快就实现了,没出几年,轩开始了大规模造反,他真的做到了如那日所言,给了我自由,却又把我推入了另一个深渊。这十年来,我看到他手揽大权,却又还是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呢?我想,是因为你们都不在了吧?源君大人,鉴王,御王,胜王,当年的五王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了。剩下的这一个,也不再是轩王,而成了高高在上的神皇陛下。”
“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人陪他喝酒聊天,插科打诨了,就连逢年过节的时候,宫里宫外明明那么热闹,他却总是一个人靠在那发呆,有时候我看他也觉得挺可怜的,想要上去跟他说说话,可是我又很怕他,不止怕他,我还恨他,恨透了他!这些年来,朝里朝外的势力,对他诸多不满,派来刺杀他的人是一批又一批,十年如一日,从未断绝过,自打我做了皇后之后,便看着他在这个皇位上挣扎,无论在怎样危机的情况下,他对敌人,都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将其斩草除根,可是每每如此,以后便又会有新的敌人冒出来,简直就跟鬼魅一样层出不穷,我看出来了,他也终于累了。做了十年皇帝,也终于做腻了吧?我想他现在应该是能够理解您当初的心情了。”
“一直以来,我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旁边,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有时我会突然发现,他的某一个动作和表情,简直就跟当初的您一模一样,我的预感越来越不祥,可是转念一想,他是皇帝啊,还有什么好怕的,他优雅高贵,高不可攀,每个女人都想获得他的宠爱,自打坐上了这个位置,他hou宫三千,醉生梦死,并不曾给过我多余的宠爱,甚至就连看都懒得多看我一眼。”
“有时候我又会想,皇位,那是一个多么寂寞的字眼,又是一个多么苦恼的位置,源君大人坐在上面的时候,每天批改公务批到深更半夜,一边咳嗽一边累倒在椅子上,那时候我总喜欢跟你倒一杯茶,您对我说,还是儿媳妇好啊,就连我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疼过我。后来呀,您太操劳了,结果偶遇风寒感冒,就一个劲地咳嗽,都吐出血来了,我吓得要死。多么辛苦的工作啊,为什么这样的位置,还有人要抢呢?我真是想不明白。”
“轩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倒是跟您截然相反,他基本上什么事也不管,全部交给手底下的人,每天就这么吃呀喝呀,混混日子,有时候我看他堕落得很了,也很想上去说说他,可是我一看到他,喉咙里就堵得厉害,我老是想呀,当初源君大人死的时候,血从脖子里流出来,都染红了脚下的雪地,就在他的面前,那是他的亲哥哥呀,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出手救您呢?眼睁睁地看着您死掉,居然能做到这样,我恨他。十年过去了,我仍旧恨他。走到这个冰之墓宫来,感觉到里面的寒气,我总是想起当年封王之乱的场景,如今上一辈的英雄们所剩无几,千歧曾经见证了你们的辉煌,又亲眼看到了那一场惊天落幕,唯余无尽的心酸,可是凭我一介女子的力量,实在是莫可奈何。”
“源君大人,您说这时光要是能倒流该有多好,大家伙儿逢年过节的时候还在一起聚会,嬉笑打闹,说老大又在拿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