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冥火(绿痕)-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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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
她揪紧了他的衣襟,「明日起……我会学着坚强点的。」
为了她这话,马秋堂的心不禁柔软成一片,他试着动用他从没用过的温柔,双手丰牢地圈住她,将她抱得更近更紧,一如环抱着另一个过去的自己。
「那种事,有我一人做过就够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
地藏神子与中土神子一般多用刀剑,而像斧头这类兵器,他自小到大在地藏从未见过,据闻,地藏里唯有女娲曾使用过,可这两柄斧头,任他再怎么看,都不像是女人会用的东西,且它的重量沉得连男人举起都有些困难了,更何况是挥动?到底是那个叫女娲的先祖天生神力,还是长老们认错了神器?
或者是……代代流传下来的女娲事迹,根本就有误差?
自圣地底拿回神器后,马秋堂就一直对这花咏口中的冥斧纳闷不已,听长老们说,当年女娲只要手握神器轻轻一挥,就可崩山碎石、撕裂大地。他曾试着挥用过,可它除了重得出乎想象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传说中神器那么强大的能力。
「你盯着冥斧瞧很久了。」被他找来的花咏,坐在他的对面出声提醒已经发呆很久的他。
他忍不住想确定一下,「告诉我,这真是女娲的东西?」
「嗯。」近来总是与他处在一块的花咏,很习惯地走至他的身畔站着。
「她曾用过?」
「是的。」身为见证人的她再点点头。
「妳说过,妳奉命得守护冥斧。」他百思不解地抬首看着她,「为何妳要将冥斧交给我?妳大可等女娲转世后再将冥斧交还给她。」
花咏迟疑了一会,有些心虚地垂下脸庞。
「那不是我给的,是冥斧选择了你……」至今她也不知她为何会因他而醒来,也不知冥斧为何别人不选,偏偏就择了他。
看着她芳容上的神情,马秋堂想了想,尖锐地问。
「妳原本期待着取走冥斧的人会是女娲?」搞了半天,原来他只是她所将就的对象。
隐藏的心事遭说中,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花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将脸庞压得更低了些,不敢直视他看穿她的目光。
马秋堂将脸一板,「很抱歉让妳失望了。」
「我不是——」花咏急急地开口,忙想补救些什么,但在这时,他却朝她抬起一掌示意她什么都不必多说,然后回首看向站在门外的乾竺。
「何事?」
「王上,段重楼来访。」
「快请。」他吩咐完后,接着对身旁的花咏交代,「妳先出去。」
花咏瞧着他隐藏起先前不快的表情,在看出他不愿再对那话题多谈后,无言地照他的话离去。
在门扉经她轻轻掩上后,马秋堂一手抚着额,弄不清方才自己那顿无明火是打哪而来,他也不知自己怎会对她说出那么刺人的话,打小到大,他更是不曾对女人生过一回气……
「你没资格脸色比我更难看。」一打开门就见马秋堂那副心事重重外加眉心深锁的模样,这让特意来此的段重楼不悦的情绪更加升高了点。
马秋堂侧过脸看着他那不相上下的臭脸。
「今日你是专程来找我兴师的?」真难得,长相与个性都同样斯文温善的他也会有这种表情。
「对。」段重楼没好气地在他面前坐下。
马秋堂挑高一眉,「为牧瑞迟?」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家伙能够惹火他了。
「我已经把他给踢回来你这了。」想赖在他鬼伯国不走?门都没有。
「你是不是也认为,同情与义务,这两者毫不相干?」他还以为牧瑞迟到了鬼伯国,会搬出另一种戏码来博取同情,看样子,牧瑞迟似乎没从他这学到教训。
「没错。」一提到牧瑞迟,段重楼就忍不住要抱怨,「要我同情他是可以,可他要搞清楚,我鬼伯国又没欠九原国什么,凭什么他在你这碰了钉子就找上我,还一再逼我为他出兵讨伐孔雀!」
马秋堂耸耸肩,「他不是孔雀的对手。」
「难道我就是?」段重楼烦不胜烦地搔着发,「不是我自私自利,而是现下就算我拖着你老兄一块去找孔雀,能不能有一丁点的胜算,都还是个问题呢。」
「那你打算拿牧瑞迟怎么办?」他俩总不能互相踢来踢去吧?
「就和你一样,先搁着。」段重楼朝他挥着手,「总之九原国的事可以缓一缓,先找到女娲才是正事。」为了那道害九原国遭灭的神谕,现在的地藏可是兴起了一阵寻女娲热。
马秋堂不以为然地摇首,「除了找女娲外,还有另一件事。」
「还有?」
「阿尔泰。」
「他怎了?」那家伙不是九原国的地下真主,全九原国的希望吗?
「他背叛九原国到中土去了。」马秋堂徐徐道出他所不知的情报。
段重楼张大了眼,顿愣了一会后,露出早就心里有数的微笑。
「不意外。」他以客观的角度来看待阿尔泰的作为,并且也颇能体恤阿尔泰的想法,「其实,九原国并不是个可以满足阿尔泰的国家,说真的,让他待在九原国当个义子,算是委屈他了。」
马秋堂朝他摇摇指,「委屈与背叛,这是两回事。」现下的阿尔泰可是九原国遗族眼中的耻辱,以及整个地藏的隐忧。
「这是九原国的事。」
「但他若助人子,到时就是整个地藏的事。」若是阿尔泰真的去了中上投效帝国,那么他们地藏可就多了一个难缠的大敌了。
他不禁垮下了脸,「说的也是……」唉,近来怎么麻烦事一箩筐烦都烦不完?
置放在案上的冥斧,耀眼的金泽侵入段重楼的眼底,他迅即想起方才在来这的路上,兴奋的乾竺在他耳边所说的那一大堆消息,他顿时一扫脸上的忧愁,起身走至窗边,朝下看着方才在廊上见过的花咏,此刻正独坐在宫栏上。
「你们长老口中的国宝就是她?」他兴味盎然地问。
「你很好奇?」马秋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
「不过是想看看百年前的人长得什么样。」乖乖,虽称不上是国色天香,但这等花容月貌也够让人目不转睛了,想不到这个缺乏女人的黄泉国,在百年前女人倒是挺美的。
「她叫花咏。」马秋堂也走至窗畔,低首看着她独坐不语的样子。
段重楼不着痕迹地瞄了瞄身旁的他一眼,光是看他神色复杂的模样,就大抵明白方才初见他时,他是为了何人而显得心事重重了。
瞧了她一阵后,马秋堂突然开口。
「你带她一道去找女娲吧。」
段重楼微皱着眉,「带她去?」
「她很想见女娲。」她所思念的亲人们,再也不会存在于这世上了,但她还有机会见到另一个她想念的人。
段重楼摊着两掌问:「女娲究竟有没有投胎转世谁都不知,若是找不着,岂不令她更加失望?」
马秋堂怔住了,他倒没想到还有这情况。
「况且……」段重楼转了转眼眸,「她愿不愿随我走,那又是另一回事。」
马秋堂横他一眼。
没把他的冷眼看在眼里,段重楼亲热地一手搭上他的肩。
「哪,听乾竺说,她很黏你。」听说这个黄泉国的国宝,谁都不亲,就独独与他走得近,更神奇的是,这个完全没有女人缘、也不懂得如何同女人相处的马秋堂,居然会在她面前放下身段,待她一如自己。
「她只是很孤单。」他冷冷地推开肩上的大掌。
段重楼笑咪咪地继续探内幕,「还有呢?」
「因我拥有冥斧。」他板着一张脸解释,愈说口气愈糟,「守护冥斧,似乎是女娲对她的命令。」
「你很失望?」冲着他的表情与口气,段重楼自行推测出一个恐怕连马秋堂自己都没想过的答案。
马秋堂不悦地拧起眉心,「你在暗示什么?」
「难得你这座男人宫里头也会有女人……」段重楼感慨地长叹,「别太不开窍,要好好珍惜啊。」再不珍惜这难得一见的女人,这家伙也许真会一路打光棍到老了。
「你可以上路去找女娲了。」他别过脸,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真冷淡的青梅竹马……」段重楼摸摸鼻子,「你就这副死德行才会孤家寡人到现在,该检讨啦。」
「再不走我会叫药王把你拎出去。」
他识相地举高两掌,「是是是,我这就走,行了吧?」
随着段重楼的离去,一室又恢复宁静,但马秋堂却觉得,段重楼那些隐喻的话语,却没有随着他的脚步而走,仍在室内徘徊不去。
搁摆在案上的冥斧,受了窗外折射的日照,散放出绚烂耀眼的金光,他看着那两柄冥斧,试着去想象当年女娲的模样,因他很想知道,花咏口中的女娲殿下,究竟是曾如何深植在她心中,才能让她在沉睡了百年后,仍是想再见到女娲。
他不确定此刻泛滥在他心头的感觉,是否就是段重楼所说的失望,因他明明就知道,在花咏的心底,她仍旧活在她过去的天地里,他不过恰巧是她在新世界中所倚赖的人,他并不是她所等待的对象,他只是个替身。
只是个替身罢了。
在与花咏有过一阵小摩擦后,马秋堂不得不承认,他俩之间的关系是有些改变了,不仅是他待她的态度,她亦是。
他变得无法再单纯的只是对她付出同情,而她则是像找着了在这个世界里的方向,开始积极地以行动想说服他某件事。
「妳不必一直捧着那玩意跟着我。」近来一直被她跟上跟下,被跟得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的马秋堂,在一回宫又见她捧着那对冥斧等着他时,他有些疲惫地抚着额。
「我从未见你用过。」从她醒来到现在,这两柄斧头就一直被他搁在房里摆着好看而已。
「因为我没打算用它。」他说得理所当然。
她不解,「为何?」既然没打算用,他又何须去取?况且这神器人人皆求之不得,却独独选中了他,而他竟视为无物?
「我为何要用?」马秋堂反而不懂她干嘛要为了一个神器那么在意。
她正色地声明,「因你是冥斧的新主人。」
「我会去取它,自有我的原因,但那并不包括我必须使用它。」那玩意仅是让地藏心安的精神象征,而他既不是女娲,亦非力大无穷的神人,他一点也不想用那种根本就没法用的东西。
花咏并没因他的话而打消念头,眼中仍是没有丝毫的让步。
「我一直未告诉妳,女娲转世了。」他在告饶之余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妳想去找女娲吗?」
转世了,还是原来的那个女娲吗?
聆听着这意外的消息,花咏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或激动的反应,自来到这个世界认清了现实后,她已不再奢望任何百年前的人事物能够残留下来,在她已把泪流干了后,现下的她,只想背负起她被托付的职责,并尽力去完成它。
「妳可知道女娲会转世?」看着她从容镇定的表情,马秋堂不得不这么想。
她淡淡带过,「殿下曾提过。」
马秋堂双眼焕然一亮,「妳能否认出转世的女娲?」
「大概能。」她模糊地应了声,努力地回想着当年女娲在她耳边是怎么说的。
他伸手推促着她,「收拾一下行李,待会妳就出城。」
「上哪?」
「去追段重楼。」